第53章 安撫

南坪伯與周氏並無多少翁媳之情, 當年林皎月的父親將沈姨娘帶回京後,他偏袒兒子,鬆了口, 從此和二兒媳之間就有了齟齬。

哪怕南坪伯心中亦有愧疚, 將府中掌饋全權交予了周氏,又命沈氏不得擅自出小院,要聽主母話, 平日對周氏磋磨沈氏也睜隻眼閉隻眼, 仍沒能得到周氏心中的和解, 連帶著她所生的二姑娘都對老人家不親厚。

南坪伯便知, 他做過的錯事是挽不回了,也不再強求這份和睦, 左右老大院中的大姑娘, 還有後來沈姨娘生的三姑娘、閬哥兒都溫和孝順,府中尚能維持和睦, 也算安慰。

可今日驀然得知周氏母女的慘狀, 他再心中有所親疏, 也難免備受打擊。

再不親厚,那也是他的兒媳,他的孫女啊。

林皎月聽聞祖父暈過去後,顧不上院中的周氏和林茂年,匆匆趕往梅園, 半路上便開始掉眼淚。

當守在床頭,握緊了祖父蒼老的手,林皎月難過的說不出話來。

她不覺得自己有錯, 犯了錯的人就該自食惡果, 可事發突然, 那麽疼愛她的祖父若因此步了前世後塵,她是真不知該如何自處了。

一直給祖父看病的吳大夫也匆匆趕到,細細扒開祖父的眼瞼、又號了脈,一通檢查後,走出來對林皎月和林茂年責怪:

“伯爺的心疾最忌急火攻心,這些日子喝得藥全白費了。”

林皎月哽咽著哀求:“吳大夫,您醫術高超,可有法子救救我祖父?待祖父醒了,我們定會好好照料的,絕不會再讓他傷心了!”

一同趕來的沈姨娘還有林妙柔、閬哥兒聽聞,也齊齊落淚,一道求起了情。

吳大夫搖搖頭:“心疾本就險惡,原本給伯爺服得便是極好的藥,這會兒都壓不住,老朽想不到,還能再瑞和醫治,再開什麽藥了。”

林茂年艱難道:“您是跟著伯爺最久的大夫了,他這病情您最熟悉,就先,先盡量治著,想到什麽法子便同我們說,我們定盡量滿足。”

吳大夫歎了口氣,隻道他試試吧。

林茂年兩眼發怔暈頭轉向,點點頭,忙不迭要先出府,他要去一趟寧王府,去問問看王爺和世子,可否能請到太醫來給父親再看看。

他忙忙碌碌嗎、渾渾噩噩,一心想撐起南坪伯府,可若是連父親都沒了,南坪伯都沒了,哪兒有府啊!

林皎月沒管林茂年要去如何,同母親還有長姐簡單說了下祖父病倒的緣由,兩人皆是驚愕。

“那,那我們該如何辦呢?夫人和二姑娘這事,終歸也扭轉不過來了……”

沈姨娘急急慌慌,她是真的急,被周氏打壓這麽些年,哪怕早年有過小聰明,也都給磨平了,如今隻盼著安安穩穩,家和團圓。

倒是林妙柔比她沉得住氣些,猶豫再三,輕聲道:“姨娘,您先別太擔心,左右吳大夫還在醫治,他一日沒下定論,我們先耐心等等,閬哥兒再過幾日就要科考了,你們定要靜下心,”

她又看向林皎月,“月兒也別太擔心,府裏還有我和姨娘,你該回去便回去,有什麽問題我們會遣人去督公府傳話,有什麽需要你幫忙的,也會及時去找你的。”

林皎月點點頭,被林妙柔這番聞聲安排,心中竟比剛剛稍稍寬慰了很多。

沒錯,前世長姐不在,府中管事的又是與祖父不親厚的周氏,祖父生病,自然無人悉心照看,

如今家人們都在身邊,都擰成一條心,她便該存著希望,不能因滿心自責就亂了陣腳。

阿環自告奮勇替她留在伯府,如有什麽情況要傳回督公府,她熟門熟路也方便快捷,林皎月自然點頭。

這頭林皎月出了南坪伯府,林茂年也終於趕到了寧王府。

昨晚的宮宴,是聖上籠絡宗室與重臣的節慶,林茂年如今雖說風頭正勁,終歸還達不到與首輔王爺等平起平坐的地方,故而他聽到消息,已是意外發生,不可扭回的時候了。

往常還會顧及要掩人耳目,今日他心頭宛若壓著千斤重,迎著大門便要進府。

門房見這沒拜帖沒引薦,還如此狼狽失措的人,張手就給他轟了出去!

“大膽!你可知我的身份!我要見世子!”

林茂年腦袋撞上台階下方的石獅子,登時出了血,一股子氣壓在心底無處可發,終於逮著個人,還癱坐在地便勃然怒吼。

門房沾久了王府的光,看也不看:“今日府中有要事,閑雜人等一概不見!不論您是誰,還請回!”

林茂年被氣得額角一突一突地跳青筋,被砸傷的地方火辣辣的疼,鮮血流下來,遮蔽視線,又叫他一陣恍惚。

是了,雙兒慘死,王府裏肯定一片陰雲慘淡,

可雙兒死得見不得人,聖上雖然不牽連怪責,世子為保清白,便如同當日死了庶子一般,不掛白也不辦喪,才叫林茂年在府外沒反應過來,撞了個頭破血流。

他一時哽住,捂著腦袋呆呆站在府外。

雙兒是他的侄女,雖然刁蠻任性了些,可終歸也是亡弟的嫡女,他如同父親一般,多少也在意血肉親情。

雙兒亦是世子的世子妃,那端方的世子,怎就不想想請她的家人來吊唁,反叫自己被個門房如此奚落呢?

確實,這門房行徑怪不得世子,世子尚且不知,但他被這麽一推,卻是想開了很多事。

世子是能忍,是能做大事,可這般心性,哪怕是他日再同伯府結親,要他的柔兒嫁過去……柔兒便能過得好了?

他忍不住想到柔兒被宣平侯世子一事嚇哭,衝他眼巴巴地問,他就一點兒不在意她的事嗎?

林茂年身子顫了顫,忍不住心頭發酸,渾身發寒。

那門房見他站起來,本以為還要再闖,登時緊張地準備再轟人一次,卻沒想林茂年沒再看這邊,而是顫顫巍巍地捂著頭離開了府門口。

待李長夙知道林茂年來過,且還和大門的門房起了衝突時,忍不住皺起眉。

“他怎得從大門過來?不怕被人瞧見?”

寧王如今在朝中還擔著太常寺卿的職位,雖說近來抱恙許久不曾上朝,可誰知有沒有人仍盯著王府。

他們和瑞王,是聖上除了顧玄禮以外,最忌憚的兩人,寧王府與朝臣私下接觸,終歸不好。

門房兢兢業業道:“回世子,那位大人倒是沒多糾纏,很快就走了。”

如此,李長夙也沒再多問,揮揮手叫人下去,神色略顯幾分陰沉地將手中狼毫拍在了桌案上,緩緩閉上眸。

昨夜回來至今,他隻要靜下來,都忍不住會想到林覓雙的臉和她被顧玄禮掐死前的哭嚎,以及她看向自己惡毒又怨憤的眼神,

腦海中如有鑽頭錐鑿。

他沒有想讓她死的,他心中百般辯解,真的沒有。

他至多是不喜愛這個世子妃,亦不想讓自己的長子從她的肚子裏出來,隻待她小產,她便會徹底將她貶為妾室,但同樣會好吃好喝地待她,算是她為自己作出犧牲的回報。

可她怎麽偏偏就卷入了貴妃受盡的意外中呢,明明隻叫她同林皎月說說話,她非要湊到貴妃和太醫身旁做什麽呢?

是她自己的錯,是她自己找死,怪不得他!

李長夙深吸口氣,奮力搖搖頭,要把拿一聲聲淒厲的叫喊晃出腦海,強迫自己不要再自責了。

他還有許多事要做,比如,這次顧玄禮自作聰明,替聖上找了個好借口,保住了和鎮國公府的親事,他又得斟酌著如何下棋了。

經曆過世子妃當著那麽多人被隨手捏死的事後,李長夙心中的怨越發壯大,他希望這些人攪和成一團,你死我活,誰都不要過上好日子。

林皎月午後回了灑金巷,好巧不巧,遇上了顧玄禮,兩人在巷口碰上,竟是顧玄禮先看到的她。

反觀林皎月,身後丫鬟也沒帶,乘風一副打架回來的模樣,臉上似乎還有兩道抓痕,好不淒慘。

顧玄禮挑了挑眉,慢吞吞勒了勒韁繩,縱馬輕踱到小夫人身邊。

乘風早在顧玄禮看過來時便發現了,想了想,朝後退了兩步,和梅九並到一排,不摻和這神經病的家事。

梅九深感欣慰。

隻見顧玄禮俯身伸手,從後挽取小夫人一抹青絲,低笑輕歎:

“誰家的小夫人這麽可憐,打架打輸了,連丫鬟都給人扣下了?”

林皎月訝然轉身,豔陽刺目,視野稍清晰後,下意識揚唇笑起來:“怎麽是您呀?”

她的頭發從顧玄禮手中滑落,用軟綿綿聲音喚他的時候,最是甜蜜齁人。

可顧玄禮還沒好好欣賞這美好光景,驀然瞧見林皎月眼眶邊沒消下去的紅,嘴角笑意微微斂了幾分。

林皎月恍若未察,在伯府遭遇的一切都被她自以為極好地隱藏起來,笑著轉過身換了個方向,領著駕馬的顧玄禮慢慢走進巷中:“我還以為您今日要很晚回來。”

“您身上怎麽有香灰的味道,今日廠衛司裏燒什麽了嗎?”

“我牽著您回家呀。”

顧玄禮覺得自己的瘋病可能越來越重了,否則怎會在對方說出“我牽著您回家”時,怔愣片刻,將到嘴邊的替她殺了欺負她的人咽回肚中?

因為他身無長處,唯有殺人最方便順手,亦因為她要帶他回家的動作從容又溫柔,竟恍惚讓他想起多年前,瞧見母親等父親回家時的溫馨場麵,

讓他突然覺得,他能為她做的,相較而言粗陋又蠻橫,恥於開口。

他便扯了扯嘴角,隨意挑了句話回:“不是答應夫人今日要去廟裏燒香拜佛麽,言而無信,怕夫人哭鼻子。”

林皎月訝異一瞬,隨即笑得眼眸眯起,眼尾的紅宛若將她染成了帶著露珠的嬌豔桃花。

但不問小夫人,不代表顧玄禮就放任這事兒過去了,自己的夫人紅著眼從外邊回來,哪怕是個沒種的太監也沒法兒忍。

他將乘風叫過來問話,才知,原來是老南坪伯病倒了,她的丫鬟沒一道回來,也是為了一旦出事,回來報信更方便些。

她一如既往得乖巧,他不問,她甚至不把悲傷的神色帶回來一丁點兒。

乘風匯報完便打算離開,顧玄禮又叫住他,問他臉上那幾道抓痕又是在呢麽來的。

乘風隻老老實實將周氏發瘋的事也說出來,他顧及周氏是林皎月的嫡母,便沒下重手,被對方發瘋撓了幾道。

顧玄禮聽完沉默片刻,隨即輕輕笑了笑:“有什麽不好下重手的。”

乘風站在他對麵不知說什麽,便聽顧玄禮繼續道:“咱家的夫人不是個軟弱的人,真惹了她,她能叫你做不成男人,所以下次膽敢再有人在她麵前作怪,”

顧玄禮咧開白牙,“殺了就是,記在咱家頭上。”

站在他身後的梅九聞言抬起眼,隨即又重新低下頭。

乘風倒是被那個“做不成男人”驚愣不少,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似的,慢慢點了點頭:“是。”

待乘風離開後,梅九想了想,稍稍提點:“督公,您昨夜殺了寧王世子妃,對方是女子,與您沒有任何前仇,且有孕在身……已經算兩整個滿正字了。”

若惹了夫人的人全部要這般殺了,這一個月下來,得累積多少啊。

顧玄禮卻滿不在意地笑笑,甚至帶上些許興奮:“咱家的仇快要能報了,那一直到死,替夫人將她的對頭再都殺掉,也是好事。”

梅九啞口,想說,您這般橫行無忌,怕是會早死。

但瞧顧玄禮喪心病狂的模樣,他知道好言難勸找死的鬼,這瘋子是真瘋,與常人當真不同,便也將話咽回了肚子裏。

就是不知道,這樣無所謂死活的人,大清早還去廟裏燒什麽香拜什麽佛,整個廟裏被他一人嚇得無一香客敢進,連算簽的大師都白著臉哆哆嗦嗦,一句出家人不打枉言都說不利索。

也幸好顧玄禮早上隻是站在佛前上了柱香,沒要解簽,否則梅九真怕他同旁人說話交流說得不如意了,今日中午,那座廟就沒了。

冤孽啊。

林皎月倒是不知後院裏發生的這些,她隻記得顧玄禮回來同她說,他當真去燒香拜佛了,豈非說明,他將同她說得話都記掛在心了嗎?

可見雖命運殘酷,連日有不好的事發生,可終歸也有人眷顧她,待她溫柔。

她努力將憂愁暫且拋在腦後,用力寬慰自己,一切都會變好的,祖父也定然會好起來的。

也許是心誠則靈,晚飯前阿環回來了一趟,高興同她說,伯爺醒了,林皎月聽聞忙不迭便要再去伯府,阿環又勸住了她,道伯爺隻醒了一小會兒,想是年紀大了,吃了點東西便又睡去了。

林皎月這才熄了心思,決意明日再去。

阿環報完信,林皎月心疼她來回奔波,叫她夜裏還是在府裏歇下,阿環卻高興地搖搖頭,說伯爺醒了她也高興,終歸兩府不遠,她還是回伯府去,待明日一早等夫人!

她態度堅定,林皎月便也不勸了,巧是顧玄禮從後院出來,見狀神色平靜,也不多問什麽,隻道,出去一趟何必鬧得這麽苦大仇深,他們督公府又不是派不起馬車。

阿環訝異無比,這天傍晚,她作為奴婢,頭一次被主子單獨賞了馬車出行。

到了夜裏,林皎月主動環住了顧玄禮的腰,忍不住想起白日回頭那一眼,他伏在馬背上衝她調侃似的笑。

那是他極難得溫和的模樣,亦是她今日覺得溫暖的開始。

顧玄禮嘖了一聲,慢吞吞伸臂,環住了那具柔軟而溫暖的身軀:“心情又好了?”

“一直很好呀。”

林皎月想也沒想,隔著柔軟布料貼在顧玄禮心口,聽他結實胸膛中的心髒有力跳動,自然而然地回答。

顧玄禮眯了眯眼,想到乘風匯報得那些,此刻聽到她的回答,突然又有些不是味道。

於是他將小夫人籠於身下,啞聲微妙:“夫人知不知道,在**說謊的人,可是要被……的。”

林皎月的臉,慢慢紅起來。

她想說,今日,今日還是算了吧,可還沒吐露幾個字,便斷斷續續了。

她覺得,顧玄禮雖然是個太監,可在這事上,算不得有什麽怪癖,至多有時會像個餓死鬼般喘著粗氣瞪著她,叫她惴惴不安,好像要被吃掉了,但終歸從未叫她難受過。

林皎月汗涔涔地伏在被子間不肯抬頭,亦是因為同顧玄禮做這事兒一點兒都不難受,反而有幾分高興,叫她心中有些窘迫,甚至歉疚。

雖然祖父已經度過了最危險的時候,可終歸還臥病在床,若是未出閣,她此刻本該在祖父床邊侍疾的。

顧玄禮出屋叫了水,發覺來的不是阿環,微微頓了頓,隨即揮手叫小丫頭退了出去,自己走過來,眯了眯眼,將水盆端回了裏屋,帕子沾濕,慢條斯理給小夫人擦拭起了身子。

林皎月發現竟是顧玄禮在替她擦身,甚至還,還又掰她的腿了,她終於忍不住撐起身子,輕輕踹了對方一腳。

顧玄禮嘖了一聲,攥住那隻玉足:“林皎皎,你這抽手便不認人的毛病還真是一點兒都沒改,”

“別動,省得咱家握不住這帕子,真叫夫人再吃一遍苦頭。”

他的聲音輕慢卻難掩低啞,林皎月聽出那股子餓死鬼投胎的前兆,當真不敢動了。

也不知道他一個,一個太監,怎得,怎得總像無法饜足一般,

別的太監在**也是如此嗎?

林皎月不知道,也不敢問,更不知找誰問,若叫顧玄禮知道她背後這麽偷偷想他,她必然得再脫一次力,不,好幾次。

眼神淺埋著小小的不滿意:“我開頭都說不要了……”

隨即,她聽到顧玄禮嗤笑一聲,以為對方要說,這事兒是她說不要就不要的?

結果,她聽到對方說:“咱家說了,騙咱家,就是要被曰的。”

赤果坦**得叫林皎月才露頭的不安憂愁一消而散,甚至有幾分羞惱愕然。

剛剛做了不說,他居然,居然還重複得這麽大聲,這,這麽粗俗!

帕子溫熱柔軟地擦拭過香汗淋漓的肌膚,忍不住叫林皎月哆嗦顫抖。

顧玄禮的手指隔著帕子壞心思地勾動:“你同咱家裝模作樣,不高興也說高興,不該受點罰?”

林皎月愣愣看著他。

顧玄禮垂著眼,纖長的睫羽在暖黃燭光的映照下,顯得柔軟又纏綿,他收回帕子,扔進水盆裏攪了攪,姿態矜貴地再用白玉纖長的手挑出來擰幹,重新覆上林皎月的身體。

他斜眼看她,笑得慵懶恣意:“咱家瞧夫人……隻有那會兒才是真的高興。”

林皎月沉默半晌,才小聲道:“您都知道了呀?”

“京城裏有什麽事兒是咱家不知道的?”

顧玄禮慢條斯理地掀開被子,將她事後害羞壓起來的所有地方全都一一擦拭清爽。

哪怕不問乘風,他也受不住對她哭紅的眼角一無所知,要自己翻牆去伯府都要探個究竟的。

林皎月訥訥失神,才知道原來自己根本沒瞞住,顧玄禮甚至是看出了自己不高興,才故意,故意來同她胡鬧的。

他想讓她開心。

她將擦幹淨的腿縮回被子裏,微微蜷起身:“可您也不能,不能就這麽懲處我呀,我還擔心呢……”

顧玄禮替她擦幹淨了身子,將帕子丟回去,扭頭看她:“你既然讓阿環去伯府了,就要相信她能替你看護好南坪伯,再說了你何須不安,本朝規矩,從無指使外嫁女回去侍疾的,罔提你們南坪伯府的人,咱家覺得也沒多少好東西,”

他陰陽怪氣笑了聲:“否則哪會眼睜睜看著你嫁給咱家呢?”

林皎月頓時氣上腦門,蹭蹭坐起來錘他襟口:“祖父是好人!你不要這麽說他,他可關心我了!當時我們什麽都不知道,他甚至還打算進宮幫我退婚——”

言罷,林皎月自覺失言,眼巴巴啞了嗓子,看向似笑非笑的顧玄禮。

可顧玄禮沒生氣,如尋常一樣將她的手攥下來,輕輕揉了揉紅了的骨節處:“好人就好人吧,咱家也不喜歡好人,隻喜歡膽子大愛撒潑的。”

他意有所指,林皎月偃氣息聲。

小手柔軟細嫩,幾次險些撩動他神智崩蹙,可他大概是著了魔,中了毒,食髓知味。

他難得耐心,用一通很古怪的道理勸林皎月:

“左右南坪伯還有口氣兒,這就是天底下最幸運的事,不必想些有的沒的未來意外,趁著有氣兒的時候高高興興就得了,再說,你就是想去侍疾,咱家也沒攔著,是不是?可這會兒既然你得了閑,彌補彌補自己,快活快活,又有什麽錯呢?”

顧玄禮沒有正常人該有的倫理孝悌,他能孝、能敬的人,早死了不知多少年了,他如孤魂野鬼般零落在世,瘋瘋癲癲滿心仇恨。

唯有小夫人,能叫他得片刻安寧,那她自然該被他用他的法子,好好哄著。

好一會兒,林皎月才慢慢反握住他的手:“我現在其實很高興,是嫁了您的。”

顧玄禮嘖嘖磨牙,忍不住將那隻小手攥到唇邊,輕輕舔舐:

“看來咱家剛剛叫夫人很滿意啊。”

他總是正經不到多久,就滿口胡言亂語,又是滿室柔情蜜意。

可他的小夫人心眼子太多,他才剛將人哄好,那掩藏在濃稠糜豔中的紅唇輕啟:

“那您也一定要陪我走到最後,等我咽氣了才能走哦。”

顧玄禮喉頭繃緊,沒應話,隻低聲笑了很久。

作者有話說:

小顧:(歎氣)沒什麽別的本事,隻能替老婆殺人和在**賣賣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