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抉擇

林覓雙哪知道自己衣服上熏得是什麽香, 她連貼身丫鬟都被寧王處死了,如今的吃喝用度,全是李長夙撥人過來負責的。

可她再愚笨, 也知紅花、麝香這類物極易導致婦人小產, 當即白了臉,緊緊攥緊了護著肚皮的衣料。

隻有李長夙……

李長夙……要她的孩子死!

若非今日有個嗅覺靈敏的陳太醫發覺了,她可能要一直穿著這樣的衣服, 日積月累聞著這樣的香, 最後在不知不覺中滑了胎, 反成了有錯的那個人!

林覓雙顫抖跪地, 淒聲哭叫起來:“妾身冤枉!妾身不知情!”

文帝哪管她哭訴,厲聲命她如實告來, 林覓雙眼見事發突然, 李長夙還未趕到,心中發發恨, 咬牙尖叫——

衣物和香料是世子準備的!今晚出現在這兒, 亦是世子命她前來!

且她明明是在貴妃娘娘出事後, 心中擔憂才趕到,絕非因她導致的意外!

鎮國公與李長夙等人亦匆忙趕到,各人聞言,彼此臉上的神色都異常精彩。

李長夙怒斥林覓雙胡言亂語,他怎可能對懷有身孕的妻子做這種事!

眾人也都不信這般說法, 皇家雖說薄情,可前麵還有文帝因貴妃出事而殫精竭慮,寧王世子這般溫和端方之人, 怎可能對自己的世子妃下此等狠手呢?

那也是他的孩子啊。

眾人唏噓, 連鎮國公都低聲嗬斥她, 為了將錯甩給他孫女,寧王世子妃這滿口妄言也不怕報應到孩子頭上嗎!

可人群之中,隻有林皎月沉默不言。

旁人不信李長夙能做出這種事,她信,她甚至相信,李長夙早已算好了旁人不會相信,才會如此肆無忌憚地磋磨林覓雙。

最燦爛的燭燈下,最會隱藏黑暗,最端方謙和之人,說出的謊言也最叫人當真。

如此百口莫辯的場景,嫡姐,你可能感受到我當年的痛苦了?

這般情境,叫文帝也暗暗鬆出口氣來,他看向同樣驚疑不定的陸盼盼,又看向麵無懼意的鎮國公,眼中暗暗閃過一抹深意,已有所計較。

剛要開口,卻見林覓雙不甘而又顫抖地抬起頭,直視龍顏,朝後揚手便指:

不信,便問問她的庶妹,督公夫人好了!她們倆是一道過來的!

她心中狂喜,想著得虧沒在一開始就禍害了這庶妹,也好讓對方在此刻替她澄清。

除了林覓雙,眾人紛紛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回頭看去,果真見到了與她麵容相似,卻更為嬌美明豔的林皎月。

但文帝更在意的卻是,顧玄禮竟也一早也到了!

他隱在茂密的林子後邊,如一條陰毒的蛇,懶散倚靠在他夫人的肩頭,冰冷地旁觀了整場鬧劇。

文帝的額角瞬間如同那老太醫一般沁出冷汗,下意識朝鎮國公看去,老國公亦忌憚地死死盯住對方。

顧玄禮一定早就看出他要與鎮國公府結親了,隻要看出這個意圖,便也能猜到,之所以要結親,便是要牢牢握緊大將軍陸遠手中那支鎮國軍。

狡兔死,走狗烹。

文帝繼位數載,該死的狡兔已然死得七七八八,而現在顧玄禮這條閹狗,也該是時候消失了。

但若是今日,顧玄禮順水推舟,強行在宮中叫陸盼盼認罪伏誅,這條路就堵死了!

幾乎所有人都同時咽下口水,等待著督公說話,林覓雙以為自己的證明見效,迫不及待扭頭去看林皎月,卻赫然發覺,旁人看得根本不是她與庶妹——

是督公!

顧玄禮噙著莫測的笑,饒有趣味地領會透徹了現在的狀況。

他的笑讓林覓雙打心眼裏恐慌,暗中磋磨自己的李長夙若是惡鬼,顧玄禮這個初次見麵就將她踹進湖裏,後麵次次都不給她好臉的九千歲,便是閻羅。

可她退無可退,她強行叫自己不去看顧玄禮,隻哭著如同一開始,跪到林皎月身前,顫顫巍巍地拉住庶妹的裙擺:

好月兒……救救姐姐,救救姐姐吧……

被所有人的目光聚集著,甚至包括了當今天子,林皎月握緊了手掌。

若是實話實說,林覓雙或會逃過一劫,遭殃的便是陸盼盼,

陸盼盼認罪,聖上與陸府便結不了親,甚至要結仇,這對督公來說,是好事……

感性與良心在心中拉扯,林皎月呼吸漸漸急促。

可不等她做出反應,身後的人已然輕輕笑出了聲。

“芝麻大點的事,你們嚇著咱家的夫人了呀。”

隨即林皎月側光瞥見身後伸出了隻修長如玉的手,優雅又從容,仿佛他隻是要替自己摘一朵花——

顧玄禮終於得償所願,可以替他的小夫人捏斷林覓雙的頸脖了。

這種獨木橋,不該由他心尖尖兒上的小夫人來抉擇怎麽走。

那女子臨死前,赫然瞪大眼,拚了命地掙紮呼救,可她的力氣對上顧玄禮,如同螞蟻對鷹隼,根本不堪一擊。

所有人都震驚不已,哪怕文帝和鎮國公等人盼著今日是林覓雙伏罪,哪怕陸盼盼自己也不認,卻都震驚於顧玄禮竟恣意妄為如斯!

“世子!”

寧王府的人倏然瞪大眼,匆忙趕到的寧王妃見狀,亦踉蹌幾步,捂住嘴,尖叫聲刺破掛著滿月的黑夜。

李長夙亦呼吸一滯,原本腦袋裏盤盤繞繞的如何妥善處理好今日之事,全被顧玄禮那一掐,全掐滅了。

他怔愣看見自己的妻子漲紅了臉,不忿,不甘,甚至將目光望向自己,那眼神裏竟是他都不敢直麵的熊熊烈火。

顧玄禮輕而易舉滅了這火,把她還未來及說完、辱罵出的所有言語,都葬在了這把火裏。

李長夙難得失算般呆呆看著,說不上心中是暢快,是慶幸,還是什麽別的情緒。

林覓雙的屍體躺在殿前的花園裏,所有人避之不及往後退卻數步,有些膽小的甚至顫顫巍巍轉身便跑,邊跑邊哭,九千歲殺人了,九千歲又殺人啦!

原本忍了一整場宮宴,不欲與顧玄禮再起小摩擦的瑞王也忍不住,嗬斥他:“豈有此理!無法無天!”

可不論旁人如何受驚嚇,顧玄禮這番舉動,明顯是叫文帝滿意的,所以文帝一言不發,狀若消下氣了。

如此,旁人更不能再說什麽,瑞王氣不憤,卻被身後謀臣悄然扯了把衣袖,小聲提點了什麽,瑞王便狠狠瞪了眼顧玄禮,將要罵的話咽回了肚子裏。

林皎月整個人不知該作何反應,剛殺過人的顧玄禮無所謂地往後走回來,輕輕張開臂彎,將她摟回來,拍了拍後腦勺。

“不怕啊,皎皎不怕,咱家替你將人給殺啦。”

她張了張嘴,渾渾噩噩地垂下頭,心中所想的不僅僅是他替她殺人報仇了,更是他替她攬了下困難的抉擇,將矛頭和未來的危險,全都攬到了他那裏。

陸盼盼今日必定無虞了,她依舊能嫁進宮中,可顧玄禮呢?

陸遠回來後,顧玄禮……還能活嗎?

陸盼盼亦怔在原地,她骨子裏再有將門的血,也終歸是被悉心教養的姑娘,沒上過戰場,沒殺過人,

眼睜睜看著顧玄禮在她麵前掐死了另一個、甚至貴為世子妃的女子,她心中沒有幸免於難的狂喜,隻有惶然漫上氣嗓,幾欲嘔吐出來,縱使禁軍不再押著她了,她仍舊沒能站起身。

中秋團圓夜,她滿麵汗濕,對這冰冷的深宮,深覺恐懼。

這場鬧劇終於結束,既然人已死,還是由著廠衛司的督公親手解決的,那不論前情如何,衝撞了貴妃,險些導致龍種滑胎的罪魁禍首便有定論了。

文帝見寧王世子神色怔忪,思忖再三,道世子與寧王府在此事中也十分無辜,都是那毒婦一人所為。

不是他偏愛袒護寧王府,實則今日之事,眾人心知肚明林覓雙明顯無辜,雖說她衣料上的熏香確實帶了些貓膩,但來時已晚,和貴妃出事必然無關係,卻正好可以成為這樁事的替死鬼,給貴妃一個交代。

加之,這是貴妃的嫡係督公親手殺的人,所有的罪責,全由顧玄禮擔著才好,他此時安撫,才能籠絡到人心啊。

李長夙沉默許久,緩緩跪地,道一聲哽咽的謝主隆恩。

他也心知肚明,甚至先前還陪著文帝一道在東珠坊偶遇過陸盼盼,文帝要娶陸家女的心意已決,他拿了台階,就得往下走。

最後看一眼被禁軍抬走的屍身,李長夙難得露出一抹悵惘。

他不想要林覓雙誕下孩子,也不想讓她作自己的正妻,因為她容貌不佳,德行有損,不論從何處說,她都配不上自己,所以他給她暗中下藥,企圖神不知鬼不覺降罪,最後將她貶為個妾室。

可自始至終,他沒想殺她,沒想要她死。

今日之事,不單單是顧玄禮造成,更因自己還隻是個地位不穩的王府世子,聖上便有心讓他的妻子來作這替罪羊,

若嫌疑人是貴妃,可有人敢當場置她於死地?

李長夙咬緊牙關,同眾人一道恭送文帝離開,腦海中轟隆響動。

林皎月不是頭一次看見顧玄禮殺人,不會魂飛魄散不知所言,卻是頭一次看到顧玄禮為自己、在自己眼前,殺了自己的親人。

雖然她心中早已不將林覓雙看作姐姐,也做好冷眼看對方不得善終的準備,但到底不希望落到今日的局麵,直麵這最慘重,最血淋淋的結果。

文帝走後,或跪地,或垂頭的宮人以及貴人們全忙不迭地逃離此處,好似生怕多留一會兒,督公也將他們也一個個捅了。

林皎月被顧玄禮按在懷中,一聲聲漫不經心地哄著,不知過了多久,待顧玄禮鬆開她時,她才瞧見,周圍人已經走光了。

原先多義憤填膺的人群,多熱火朝天的指責,都被晚風帶走,隻餘她這神憎鬼厭的夫君一瞬不瞬凝著她:

“喲,哭啦?”

本沒哭的,不過是被他隨意揉在懷中,揉紅了眼,可驀然見到對方依舊這副沒心沒肺的模樣,林皎月倒真有幾分想哭。

她抿緊嘴唇不語,忍著淚將他那隻手拿到眼前,用帕子一遍一遍擦拭。

不知如何相勸,也沒有血沒有傷,她隻近似麻木想將他擦幹淨,心中一遍遍念叨著,

嫡姐死不足惜,她先前還險些打算再害自己一次,所以這一切都是她罪有應得咎由自取,

腹中的孩兒,你也莫要怪姨母姨夫,你固然無辜,姨母他日會給你佛前焚香,祝你下一世投在好人家裏,

也請神鬼看看,他是為了她殺的人,不要什麽責罰都給他一人擔。

顧玄禮的黑發被風吹了縷到額前,若不說話動作,也稱得上俊朗柔軟,隨性風流。

他垂著眼眸靜靜看小夫人擦得執著,直到她自己的手都被帕子磨紅,才慢吞吞出聲,邊說話邊包裹住了她的手,聲音柔軟勾人,

“咱家不髒,還求夫人莫要嫌棄。”

林皎月動作微微頓了頓,低聲叫了他一聲不要這麽不正經。

更加不喜他總對她胡言亂語,雖然知道,顧玄禮這麽說是為了叫她輕鬆些,叫她不要有負擔,可為何總要將所有的罪孽都壓在他自己頭上呢?

她又不是軟弱的人。

沒有權勢能幫他,可她有嘴。

林皎月也不同他打太極了,將心中的歉疚與複雜放到一旁,倔強地抬起頭問:

“您殺了嫡姐,不怕寧王府找您的麻煩嗎?不怕給鎮國公機會,最終將盼盼嫁進宮,對您不利嗎?”

他不能為了她如此草率啊,他這條路艱辛又危險,本就樹敵頗多,她不想在還未將他扭轉回正途時,眼睜睜看著他走岔了橫死。

顧玄禮被甜的想笑,可又覺得,這會兒再笑,他的小夫人恐怕真要哭了。

他便問林皎月:“夫人可聞到那麝香了?”

林皎月遲疑片刻,搖搖頭。

“那就是了,藥量很少,得長年累月用著才能見效,真要害娘娘滑胎,也不該用這種法子,那陳太醫雖然是個老眼昏花的東西,可聞藥的本事一向不錯,你那好姐夫,真做足了要你嫡姐不得善終的打算,咱家不過是叫她提前了些。”

顧玄禮能看出來的,李長夙不會不知道,所以李長夙怎敢怪責他?

甚至於,李長夙還得來感謝他快手殺了人,不叫堂堂的寧王世子事跡敗露,尊嚴掃地。

不過這話便不用多說了,顧玄禮知道,小夫人不想聽他說殺人的話,重複一次,她就難受一次。

顧玄禮拉著小夫人往回走,覺得自己當真惡劣,一邊舍不得叫小夫人難受,一邊又抑製不住地喜歡,喜歡她心疼他。

“那,那陸家……”

林皎月這會兒終於敢表露自己看出聖上要聯姻了,她迫不及待想問顧玄禮就不怕陸遠回來殺他嗎,可話到嘴邊,她發覺自己竟連問都不敢問。

經曆過生死的人,越發像個膽小鬼。

顧玄禮知道她想說什麽,他笑了笑,回頭將林皎月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邊,緩慢柔軟地磨蹭著:“夫人不想咱家被陸家那老頭子砍了?”

林皎月幾欲氣哭般瞪他。

這還要問嗎?

顧玄禮垂下眼眸笑而不語。

林皎月急迫地快要跺腳,甚至敢用手在他臉頰上輕輕揉捏了:“您說話。”

顧玄禮點點頭,啞聲道:“好,咱家不死,咱家為了夫人,苟且也要偷生,好不好?”

林皎月笑哭,想也不想便抱住顧玄禮。

“那您以後做事,能收斂些嗎,我怕他們恨毒了您,不想讓您活。”

“誰不想讓咱家活,咱家就讓誰死不就行了……嘶。”

顧玄禮摸了把脖子挑眉:“夫人屬狗?”

林皎月紅著眼,倔強不語。

她明明最愛當大善人,這會兒又比誰都凶狠,連人人都怕的九千歲都敢輕啃一口。

顧玄禮嗤了聲,認命哄回去:“好好好,咱家開始行善積德,明日就去廟裏燒香拜佛,夫人可滿意了?”

“也不要隨意殺人了,好不好?”林皎月惴惴不安地看著他,“就,就無辜之人,能不殺便盡量不殺,若是公務無奈,也盡量給旁人一個痛快。”

她想說,若有後代,也能當做積德,可驀然想到,顧玄禮是太監,他不會有後代的。

怔愣許久,才輕輕開口道:“就當也為我積德啦。”

顧玄禮眼眸微動,靜靜沒再言語。

林皎月也不期盼一日就吃成胖子,既然顧玄禮願意為她著想,這一年的安穩還剩好幾個月,她也願意徐徐圖之,把他從那個自己尚且不知的深淵裏拉上來。

一場宮宴鬧出這等事,自然無法善終,林皎月同顧玄禮最後從林中出來,見到的便是宮人們恭送諸位貴人。

隻是眾人離開時的表情不若來時那般輕鬆自得,鎮國公府走得更急,此刻已經看不到人影了,林皎月便慢慢琢磨,也不知文帝最後要如何安置陸盼盼,陸盼盼這一世可否還會繼續進宮。

幸好梅九耳目通達,打探過陸盼盼起碼此刻無虞,被鎮國公安然帶回了府中。

乘風同梅九等人站在一塊,見他們來了,神色略顯晦暗,梅九來同顧玄禮低聲說話,林皎月看了會兒,便去問乘風:

“你剛剛可過去瞧了?”

乘風慣常平淡的麵容似乎有一瞬崩裂,他垂下頭,沉聲道:“去了。”

林皎月便知道了,這人誠懇是誠懇,卻是個悶葫蘆,和顧玄禮那種有一句話定要擴成三句說的不同,若不能精準地問出他與陸盼盼之間究竟如何了,他也不會給到明確的答案。

可林皎月也不好細問他二人如今情況,她憂心陸將軍對付顧玄禮,也不該將手段使到陸盼盼身上。

她沒有說謊,她沒有幾個朋友,是真心將陸盼盼當做朋友的。

於是看她不再開口詢問,乘風反而微露詫異,隨即又很快掩好情緒。

顧玄禮若有所思地走過來,同林皎月道,先不出宮了,隨他去個地方。

林皎月雖然也迷惑,但既然是顧玄禮的要求,她無不服從,便聽顧玄禮又吩咐,叫梅九和乘風一道跟著,護著夫人。

林皎月不明所以,要去什麽龍潭虎穴?

隨後跟著去了,她才知,顧玄禮將她帶去了段貴妃宮裏。

椒台殿內氳著藥香,大夫剛走,聖上來看望了一次後也離開了,宮女們各個紅著眼,見顧玄禮來了,倒不若以往驚詫,反而覺得,這種時候督公過來,那就是她們娘娘最大的倚仗!

娘娘好好的,她們這些下人才能好好的。

熟知,今日督公不是一個人來的,那位漂亮的夫人跟在他身後進宮時,宮女們彼此看看,露出不知該如何處置的茫然。

旁人倒是能攔,可這位夫人是被督公帶來的。

顧玄禮自顧自牽起林皎月的手,看也不看旁人,將人帶進殿內,那就無人敢阻攔,梅九乘風本也該在殿外守著,可督公下了令,他們隻能跟在夫人身後一道進來。

林皎月在殿中坐下,眼睜睜看著顧玄禮走進內殿。

她攥了攥衣角,腦海中不住想到各種各樣的流言,可她很快搖搖頭,知道這些都是無稽之談,督公不屑哄騙她,他的態度鮮明,不必驚擾。

沒曾想,她平靜下不過片刻,倏然聽到內殿傳出杯盞擲地的炸裂聲——

“你是要氣死本宮嗎!”

林皎月寒毛聳立,聽出這是段貴妃的聲音!

乘風神色微暗,才剛要抬眼,梅九在二人身邊笑嘻嘻輕聲道:“別慌別慌。”

林皎月難掩驚愕:“督公每次來見貴妃,都,都是這樣嗎?”

“那自然不是,”梅九回完,看了眼乘風,“大概因為督公今晚沒有幫著娘娘說話吧。”

乘風明白梅九在說什麽,今晚顧玄禮不由分說殺了林覓雙,不論出於什麽理由,確實是幫了陸盼盼。

他頓了頓,重新垂下頭,眼中情緒晦暗不明。

林皎月自然也想到這茬,張了張嘴,竟不知道該說什麽。

督公若和貴妃是一條心,本該順著貴妃的意,叫陸盼盼認罪才是,可今晚他殺林覓雙,怎麽看都是在緊著替自己出氣。

林皎月頓了頓,突然冒出個不知是好是壞的主意。

她慢吞吞看向乘風,悄聲問:“我聽督公說,你是鎮國大將軍的校尉,武功必然很好,是不是?”

乘風看了她一眼,猶豫半晌,點了點頭。

“你幫我聽聽,他們在裏麵說什麽。”

乘風沒想到,老謀深算的九千歲,娶的夫人竟是這種路數,一時間竟不知說什麽才好。

恰時梅九在一旁意味頗深地笑起來:“鎮國軍裏有聽風校尉,專職刺探打前鋒,這點應該不難的。”

乘風眉頭一皺,看向梅九。

連顧玄禮身邊的一個小掌班,都對鎮國軍裏的細支了解如此之深?

作者有話說:

林皎皎:正室的偷聽怎麽能算是偷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