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撞破

林皎月臉頰發紅, 腦袋嗡嗡,她昏迷之前,哪怕心裏反複用最惡毒的語言詛咒了聞溪和寧王府, 也沒想過, 一覺醒來,大仇就報了……

自己就這麽氣急攻心暈了一下,居然直接導致了顧玄禮如此簡單粗暴替她和閬哥兒出了口惡氣。

可沒等她多喟歎那幾人死得倉促, 林皎月驀然想到什麽, 撐起身子:“您, 您是在陸姑娘他們那兒接到我的?”

顧玄禮神色不變:“是啊, 若不是夫人這會兒身子沒恢複,咱家是也要追究夫人一而再再而三去會野男人的。”

林皎月埋頭抱住他。

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 怕她心裏有陰影, 故意托了另一個借口出來分散她的注意力。

她才不會有陰影,至多有幾分詫異和擔憂, 但她絕不會為了處心積慮要殺自己弟弟的人感到惋惜。

她哼唧唧地低語:“沒有會野男人, 我隻喜歡督公一個人。”

顧玄禮笑了聲, 手臂環著她的肩,蒼白骨幹的長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拍打她。

“行了,知道夫人饞咱家的臉和身子,看不上別的野男人,那就把人收回來吧。”

林皎月一頓, 抬頭看他,確認他是真的神通廣大,知曉自己與陸盼盼的交易, 不是又在反義譏諷她什麽。

“您就答應了嗎?”林皎月眼巴巴地問, 想了想, 又小聲似說悄悄話一般告訴他,“其實我後來有點不願意的。”

顧玄禮垂下眼眸,自側上細細打量小夫人表情豐富的漂亮麵龐,她躺了好些日子,身上還帶著倦意,未施粉黛,如清荷出水,恬淡寧靜。

“為何?”

“因為陸姑娘同我說,她遣乘風進督公府,給他藏身是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是她要乘風監視您。”

顧玄禮恍然大悟:“這樣啊,那確實有點危險。”

林皎月深以為然,督公隔三差五受傷,若是乘風心懷不軌,趁病要命,她會後悔死的!

“若是被野男人瞧見夫人與咱家夜夜笙歌,那確實有點不妙,嗯,咱家再想想。”

林皎月愣,隨即聲音驀然拔高:“您在說什麽呀!”

顧玄禮的手從震驚的林皎月肩上滑下,順勢攬住她的腰,另一隻則手撐住了自己的額頭,笑聲從低啞轉為放肆。

林皎月才意識到,他又在逗她!

她關心他死活,他竟,還有心情同她說這種叫人羞恥的玩笑話!

“嘖,怎麽還生氣了呢,”顧玄禮伸長手臂將人拉回身前,慢吞吞從身後環抱,

“夫妻做得越來越久,夫人的臉皮反而越來越薄,怎得,隻在要勾咱家的時候才聽得這些話?”

林皎月忍無可忍,扭頭含著水汽地望向顧玄禮:“我是怕他會傷您!”

顧玄禮默不作聲地勾起了唇角。

真稀罕,聽一次,稀罕一次,他就喜歡聽她哭唧唧地同他說這些掏心窩子的話,特別是這會兒,他身心被冷藥麻木,唯有她柔軟的親吻,她的笑她的哭能打動。

林皎月見他眯眼不語,頓覺喉嚨發緊,梗著脖子抬起下巴瞪他:“您自己說的,他是鎮國大將軍的人,您知道鎮國大將軍是什麽人吧,他是,他是……”

“他是國之重將,所有人口中的大忠臣,和咱家這種大奸臣不一樣。”顧玄禮笑吟吟。

“你還笑,還笑!”林皎月心中說不出的委屈,連您都不說了,

“你明明知道,就不怕他派人來要你的命嗎,還讓我將他帶進府,若你被他殺了,要我怎麽辦啊!”

顧玄禮懶洋洋枕在她肩頭,心想,嘰嘰喳喳的,罵人也好聽。

林皎月抿緊嘴唇,扭過頭沉默許久,難過道:“你知不知道,我叫你的人別跟著我,自己去找要害閬哥兒的人,就是怕萬一出了什麽意外,連累到你呀。”

可你呢,你怎麽能一丁點兒都不在意呢。

她喉嚨眼泛苦,垂頭把顧玄禮箍在她腰上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

這人根本沒有心的,她現在很生氣,很生氣,要把她精心熬了一個時辰的銀耳羹也帶走,一口都不給這個臭太監吃。

顧玄禮察覺小夫人憤憤的用力,眉眼低垂,主動鬆開手,叫她得來全不費工夫,甚至小小地驚了一抖。

他這會兒也不多理智,那藥太冷了,冷的他隻會冰冷的算計,不會說出多溫暖的話,她生氣走了也好,等到明日他有心思哄她了,他再去。

沒曾想,驀然失了禁錮的小夫人呆滯了一瞬,愣愣坐在涼椅上扭頭看他,好似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眼神裏寫滿委屈。

半晌,她起身,嘴唇抿得緊緊走到桌旁,打開了她燉熬得軟爛的銀耳羹。

顧玄禮側目看過去,午後的風與陽光又漸暖漸盛,空氣中除了藥香,又多了抹不算濃烈,卻恬淡適宜的甜蜜。

林皎月盛起一碗端過來,忍著委屈,倔強不已地看向他:

“您同我保證吧,保證以後都會好好照顧自己,不叫我擔心,我就讓您嚐嚐我熬得甜湯,”

她頓了頓,試圖讓自己的話更有吸引力,

“第一次熬的,很甜呢。”

其實林皎月起初來到後院,碰到顧玄禮的一瞬,便猜測,顧玄禮今日大概不能吃這甜羹了。

她不知道是否是旁邊那碗空了的藥導致的,每當顧玄禮身子變涼後,性子也會變涼,而且不能吃滋補的東西。

銀耳湯雖不算大補,但同燕窩畢竟同屬一類,他剛喝過藥吃不得的。

林皎月不想走,她的小動作和心裏罵咧的小氣話都來去匆匆,她隻是,有點傷心生氣而已,隻要他肯像之前那樣遷就敷衍地哄哄,她立刻就會下台了。

可端著碗過來後,又有點懊惱,顧玄禮雖然是個太監,多數時候卻和很多笨男人一樣,拐不過來彎,罔提他現在薄涼的模樣,一定會更譏諷她兩句。

她微微垂頭,甜白釉的瓷碗裏,晶瑩的銀耳羹隨著她手掌輕微顫抖,盈盈晃晃,如同她的心不上不下,越發忐忑委屈。

顧玄禮眯眼看了會兒,終於慢慢明白過來他的小夫人這一道道的,在算計什麽了。

原來他這麽差勁兒,連她想要的哄人法子都不會,還要她給自己個台階下。

驀然一聲輕笑,叫林皎月更委屈了,他,他不僅不答,還笑她?

眼看著眼淚都要繃不住了,顧玄禮嘖了一聲,用他冷冰冰的手接過瓷碗,放到一旁的桌上,再將下巴都要點進胸膛的小夫人拉回懷裏。

“咱家再教夫人一個撒嬌的法子,嗯?”

“下次若是咱家不說話,夫人不管手上有什麽吃的喝的,哪怕沒有,也能用這兒,撬開咱家的嘴,”

“咱家嘴欠,就欠夫人咂摸兩口。”

林皎月還沒反應過來,顧玄禮徑自抿了口甜湯,度進她口中,濃稠香甜伴著溫暖濕潤,在涼爽的午後,肆意蔓延。

一碗甜湯,盡數進了她自己的口,可顧玄禮又確實嚐到了,甜到人嗓子眼兒都發齁。

林皎月抱著他的腦袋,覺得自己應是被太陽曬昏了頭,否則怎會光天化日,連個屋簷都沒有,便同他在這兒抵死不休,

否則又怎會懷疑,如此熱烈的他,會不在乎自己呢?

她下意識蜷起手指,不小心將顧玄禮的頭發攥下兩根,叫人連聲嘖嘖,低呸她年紀輕輕,已經開始心狠手辣薅夫君頭發了。

林皎月輕輕哼著裝作聽不到,湊過去親了親了口他最欠的嘴,低聲問:“督公,你讓我帶乘風進府,不是不怕死,是為了保護我,對嗎?”

顧玄禮歎了口氣:“小妖精吸了咱家的精氣,也終於有咱家的智慧了。”

林皎月紅著臉,惱歸惱他,卻將自己任性的範圍踩得清清楚楚,又恃寵而驕地問,那是不是他也會一直好好的,是不是會一直陪著自己呀。

顧玄禮眯眼看這個得寸進尺的小夫人,嗤了聲,沒說話,結果林皎月即學即用,很快便湊過來親親他,讓他說呀說呀。

顧玄禮被她攪騰得險些又失了藥效,像出籠的野狼似的將人一把壓在了身下。

林皎月哎呀哎呀躲避,一點兒都不敢繼續追問了,但她卻不急,因為她看得出來,顧玄禮已經要被她一步步勾動得沒有底線了,

他早晚什麽都會答應她的。

心髒飽脹得如同汲滿了水的小樹苗,哪怕有壞蟲子在咬她,被太陽一照,她仍舊舒舒服服,恣意舒展枝丫。

直到後院牆外突然傳來聲清清楚楚的“嘭”,似有什麽人掉進院子,大槐樹都被震得落了幾片葉子,罔提小樹苗簌簌一抖,驚叫了一聲,下意識將頭埋進了顧玄禮懷裏。

顧玄禮險些氣笑出來,這幾日他難得敞開了府邸,等著沒處理完的髒東西上門來找死,結果好死不死這會兒來了,讓他有種在自己院中被捉奸的怪異感。

他將搭在一旁的外袍隨手遮到林皎月身上,自己泛著冷氣兒就越了過去——

然後他帶回了個林皎月意想不到的人。

“閬哥兒!?”

林皎月從顧玄禮的袍子裏探出頭,目瞪口呆看著林閬如同個小雞仔兒般被顧玄禮提過來。

“放開我,你,你這,你……”

林閬滿臉漲紅,憤憤掙了兩下,沒掙脫,剛想開口再罵兩句什麽,可目光撞見震驚的姐姐,他頓了頓,複雜地瞥了眼提著他的顧玄禮,恨恨把要說的忍了下來。

“嘖,還以為是哪兒來的小毛賊,沒想到還真是咱家的小舅子呢。”

顧玄禮挑了挑眉,蒼白的臉上浮著陰惻惻的笑。

林皎月很怕他一抬手,就把這桀驁不馴的小舅子挫骨揚灰了,忙起身拍了拍他的手背,眼神暗示,快鬆開呀!

顧玄禮輕輕嗤了聲,收回手,慢吞吞躺回了自己的涼椅上。

他一丁點兒都沒有剛剛被看到的尷尬,反倒成了在場最怡然自得的人。

他不尷尬,尷尬得就是別人,比如他的小夫人。

林皎月忍著羞恥,甚至故作幾分生氣來掩飾:“你好好的正門不走,幹嘛來爬後院的牆!”

林閬原本壓抑的怒火被林皎月這麽一問,蹭得又上來了:

“我不爬牆,怎麽看到他在欺負你!外人都知道你昏睡了三天,他居然還,還……”

他說到一半,結巴了好幾次,簡直說不出口!

“還親你姐姐是不?咱家的小舅子是不認得這個字不成,還了半天說不完話,聽得人著急。”顧玄禮動作不變,輕飄飄得嗤他一聲。

林閬瞬間炸毛,腦袋上的頭發都肉眼可見豎了起來。

林皎月沒好氣地回頭捏了把顧玄禮的大腿:“您少說兩句!”

想到林閬本就不喜歡顧玄禮,兩人頭一次見麵居然是在這種情況下,她也覺得十分荒唐,小聲叫閬哥兒住口後,又同顧玄禮飛快打了聲招呼,便將人拽走了。

顧玄禮嘖嘖稱奇地看著小夫人氣吞山河的背影,又摸了摸自己剛剛被捏的大腿。

好凶哦~

同樣被驚到的還有林閬,在他眼中,剛剛爬牆看到那幕,分明就是顧玄禮這死閹人在強迫他姐,可怎麽,是他姐,剛剛,是捏了九千歲一把?

阿環見林皎月居然從後院提拽出了小公子,當場驚呆了神,幸好夫人同她說督公知曉了,她帶閬哥兒換個地方說話,阿環才拍了拍胸口。

“你看看你,叫多少人擔心。”

林皎月將林閬拽回了主屋,讓他先坐下,又叫阿環去找大夫,這幾日因著林皎月出事,府裏請了常駐的大夫,倒是恰巧碰上了。

林閬趕忙叫住阿環:“別,別,我就一丁點兒擦傷,別叫人來。”

林皎月微微蹙眉,林閬才垂下頭,小聲道:“我怕要殺我的人還沒死絕,萬一叫人知曉我偷偷來你這兒了,給你惹麻煩。”

林皎月頓了頓,聲音不自覺放輕了不少:“所以你從後院爬牆進來,也是因為這個?”

林閬的頭埋得更低了,點了點頭。

那日他被林皎月吩咐回家後,不多會兒,救他性命的廠衛也回來了,他知道了有人在暗中保護自己後,偷偷請了那人出來詢問,也知道了原來對方是督公派來保護他的。

他驚疑不定,問對方督公為什麽要保護他,對方也答不上來,所以他想,這事兒一定得問姐姐才知道。

誰知他悄悄出門打探,才知道林皎月那日出了意外,一直在昏睡,他不敢告訴母親,不敢告訴所有人,隻能每日到督公府門口轉一圈打探,從進出請大夫的小廝身旁偷聽,他的姐姐醒沒醒。

說著,少年吸了口氣,抹了把紅通通的眼。

他以為顧玄禮連殺了那麽多人肯定是瘋病又犯了,多半不在府中,所以今日聽說姐姐醒了,才想趁著這個機會偷偷進府看看她。

林皎月靜靜聽完,眼眶也微微發熱,借著出去讓阿環請大夫來的工夫,輕輕擦了擦淚。

回頭時,林閬委屈不已:“我知道我又衝動了,可我剛剛翻牆進來,真的以為他在欺負你啊,我現在想想還是……你睡了三天,三天,你知道這三天我都不敢和母親多提一嘴嗎,他……”

林皎月無奈看他一眼。

林閬垂頭喪氣:“是,我錯了。”

林皎月瞧他委屈的模樣,又忍不住輕輕抿了抿唇:“那你現在知道,為什麽督公要派人保護你了嗎?”

林閬握緊拳頭沉默許久,才啞聲道:“知道了,可姐,如果他護著咱們家是要你這樣去交換的,咱們不要也罷,他性子那麽狠絕,外頭傳他前兩天又殺紅眼,連王爺的兒子都敢殺,你別和他過了吧,他哪怕現在對你再好,那也,也……”

也不能代表他一直這麽好啊,林閬喉頭哽住,不願往下再說。

他的姐姐這麽好看,這麽聰明,怎能為了他,為了苟且偷生而妥協呢?

還是他不夠強,還要姐姐來保護,都是他的錯……

“閬哥兒,你瞧姐姐現在的樣子,看起來是被迫的嗎?”林皎月定定地打斷他的自怨自艾。

林閬微微怔愣,隨即扭過頭,緩緩攥緊了拳頭。

原先他覺得,顧玄禮替姐姐要嫁妝,讓姐姐每次出府都顯得那麽從容好看,隻是因為那個閹人顧忌麵子,想讓旁人看到他對姐姐好,而不是真的對她好。

可現如今看到姐姐寧靜的模樣,看到姐姐同對方開開心心地親吻,更看到反而是姐姐朝對方撒小脾氣,他怎麽都該認清,那個瘋子可能,真的喜歡他姐姐,而姐姐亦喜歡對方。

他知道姐姐想讓他安心,所以如實告知他們的關係,可這樣,他就不難受了嗎?

他隻會更不安,更痛苦。

林閬喉頭宛若被哽住了:“姐,那是顧玄禮啊……”

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無常鬼,是廠衛司的九千歲啊,他的姐姐喜歡上這樣一個人,能得善終嗎?

林皎月輕輕點了點頭:“是啊,我知道他是顧玄禮。”

她也知道閬哥兒長大,開始明白、思考這些事由本質了。

原先還不欲告訴閬哥兒顧玄禮殺那幾人的始末,可現在經曆這些事,她認為想法該變變了,真相若總收掩,如何叫人看見他的好?如何叫人知道,他也早已將她看作珍貴的人了?

她決定將事情大概說出來,否則林閬心中永遠對督公有芥蒂,永遠單純視他做個無惡不赦的仇人。

他們是家人,合該彼此熟悉了解。

她輕聲將顧玄禮殺的幾人身份,以及殺人緣由盡數告知,不誇大也不隱瞞,隻叫閬哥兒知道,顧玄禮之所以會殺入王府,隻是因為他容忍寧王府很多次了,寧王府傷害了他們姐弟。

旁人不敢置喙,所有人都把閉眼假裝是天黑,隻有顧玄禮隻身入夜,用沾滿血的手還她一個交代。

林閬睜大眼,不等他再結結巴巴地提問,林皎月卻隻輕輕地衝他搖搖頭,同他說,她不強求林閬一定要接受這樣的姐夫,隻是希望他知道真相,而非隻會人雲亦雲。

他長大啦,該有自己的原則和信念,而她決意要走這條路,便不會自欺欺人。

隻是林皎月心知肚明,這樣也不是長久的法子,若能有機會,她也想同顧玄禮說,解決問題不是隻有殺人的法子。

她想同他白頭偕老,哪怕不受人敬仰祝福,也想求安安穩穩,歲月靜好。

她不是異想天開,隻是覺得,他為了她連王爺的庶子都敢殺,那為什麽不能為了她慢慢變好呢?

旁人說是旁人說,她隻相信自己看到、感受到的。

林閬心裏很亂,任由阿環叫來大夫替自己清理擦傷和上藥,全程都沒有說話,似乎沒有想到,惡貫滿盈的顧玄禮殺人,竟還有為了自己和姐姐動手殺人的一日。

林皎月後麵倒是神色尋常,同大夫輕聲提點,她弟弟今年還要參加秋闈呢,煩勞大夫悉心多看看,不可傷到筋骨。

大夫連連點頭,結束後似才想起什麽,提點道:“小公子隻是皮外傷,夫人憂思過重,這幾日也得切記,不可再勞心費神了。”

林閬這才回神,欲言又止許久,才啞聲道:“姐,我,我知道了,我不會再……”

他看了眼大夫,將剩下的話咽回去,但姐弟二人都明白他在說什麽。

“行啦,少說兩句,”林皎月彎了彎眼角,等大夫走後,她輕輕拍了拍林閬的手,“回去之後,記得不要讓母親擔心,也不要同祖父說這些,原本我打算明日就回府看你的,既然你來過了,我也就在府裏好好休息啦。”

林閬沉沉地點了點頭。

隨後,林皎月又叫他最近也不要再去武館了,隻道臨近秋闈,習武之事先放放。

林閬自然沒有異議,隻是眼珠子轉了轉想起救了自己的那位英雄,但又想到自己先前那般橫眉冷指顧玄禮,他還是生生將小心思壓了下去。

他要靠自己,叫母親和姐姐過上好日子!

林閬將臉上眼淚擦幹,恭恭敬敬地同林皎月作好保證,接下來的日子定會在家好好溫書,以及,咬牙許久,請林皎月代為向督公為他剛剛的言行致歉。

“我不是怕他了,若下次被我知道他欺負你,我,我定然還會罵他!”

臨走時,林閬小聲鄭重地同林皎月說。

回到伯府,林閬還沒來及同沈姨娘報喜不報憂,驀然撞見了個意想不到的人。

他那位如今正在風口浪尖上的嫡姐夫,寧王府的世子殿下,正從府中往外走出來。

林閬見到李長夙,險些沒藏住臉上的僵硬,可想到姐姐輕聲輕語的教導,他很快冷靜下來。

憎恨談不上,畢竟雖然是對方的弟弟雖然設計了自己,結果自己無事對方弟弟慘死,這事掰扯出來也不知究竟是個什麽說法,但對著李長夙,他既忌憚,又有幾分心情複雜。

他也在思忖,這其中,會有這位姐夫的手筆嗎?對方知情嗎?

可姐姐沒說,他不敢確定,便不能對著王府世子失態。

大伯林茂年與嫡母周氏一左一右跟在其後,臉色均有些蒼白。

李長夙一如既往的君子儀態,看似無比溫和,見他從外回來,甚至露出個友善溫和的笑:“閬哥兒回來了?可要一道去王府裏見見你姐姐?”

林閬站定在院中,感覺自己被噎了一口,身後周氏暗暗抬頭,看他的目光裏如同淬著毒!

林閬不好說自己同林覓雙不親厚,沒什麽好看的,更不好說他上次在王府被李長夙一腳踹飛,至今想想還痛呢,隻支支吾吾道:“多謝世子相邀,可我上午出去久了,課業有點緊。”

如此,李長夙也十分好說話地輕輕點點頭,不再多說,除了他的臉色有幾分蒼白憔悴,看起來隱隱還是為庶弟之死有幾分傷心,卻不波及他人,倒真叫人喟歎,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端方君子。

待人走後,林閬見鬼似的竄回後院,同沈姨娘說起這事兒,沈姨娘也滿臉詫異:“王府,不,不辦喪禮?這會兒還能去探望世子妃?”

林閬也不知內幕,隻愣愣地回:“大概死得是個庶子吧,若我死了,估計伯府也不會風光大辦?”

沈姨娘追著他打了大半個院子,累得氣喘籲籲後忍不住歎,還得是寧王世子翩躚君子溫潤如玉,都知道接丈母娘去府裏看看妻子呢。

林閬聽得百味雜陳,忍不住問:“娘,你也盼著督公親自請你去督公府嗎?”

沈姨娘一頓,想到顧玄禮一身黑衣,要不板著張臉,要不笑得陰陽怪氣的模樣,她一口氣險些沒喘上來。

不敢盼不敢盼!

作者有話說:

而事實上當晚

小顧洗澡的時候看到自己大腿已經被小夫人捏青了

林皎皎:食物鏈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