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燕窩

顧玄禮以為自己聽錯了, 沉默反複咂摸了好一會兒,嘴角看熱鬧的弧度終於壓平了下去。

他勾起個冷笑,一字一字蹦出來, 磨著牙命令:

“不準。”

誰給她的狗膽, 喜歡還沒提前通報過,劈頭蓋臉就來不喜歡了?

都被他賞了體麵,叫了這麽些日子夫人, 還敢不喜歡他?

她親口承認的甜, 咬都咬過了, 哪是那麽容易就要回去的。

哪怕是虛偽謊言, 是滿含目的,她既然起了頭開了口, 就不準再有回頭箭。

他, 不準。哪怕真打斷她的腿,也不準。

林皎月看他一眼, 飛快把丟出去枯枝拿回來, 扔回火堆裏。

枯枝沾了水氣, 在火焰裏被燃得嗶啵作響。

好一會兒,她才扭回頭,欲言又止地凝向顧玄禮:“那夫君以後能不能不嚇我了。”

“我害怕。”林皎月抿緊嘴唇。

她不覺得顧玄禮說的是真的,隻當他又興致上來,故意戲耍她, 她不想再被這麽戲耍了,她膽子變大,也敢提要求了。

顧玄禮默然, 片刻後不置可否地嗤了聲:“和咱家談條件?”

“沒有, ”林皎月搖頭, 聲音越低下去,“不是條件,是,求您了……”

顧玄禮慢吞吞抬起眼,略顯蒼白的臉頰上似笑非笑。

好似在說,又來求咱家啊,小白嫖精。

林皎月放下最後一根枯枝,起身轉到他身前,再緩緩跪坐下,心髒砰砰跳快。

她牽起九千歲的手,如母親教過的那樣剛柔並濟,鏗鏘直白後,綿軟又嬌柔地倚進他的懷中,輕輕道:“好不好呀?”

她的眼瞳中宛若有煙火璀璨,盛極一時,荼蘼又豔烈。

顧玄禮這周身冰冷的人,自然心之所向豔烈的光,他臉上所有譏笑漸漸退去,化作一汪濃稠得散不開的深意。

這是小夫人今日第二次主動,仿佛生怕沒了明日,把為數不多的幾樣手段全都使了出來,可她仍舊青澀,直到被神憎鬼厭的九千歲伸手,徹底扯進懷裏,從唇舌咬進衣襟,才知道自己今日招惹得是誰。

是個連廟中的佛祖都鎮不住的大惡鬼。

林皎月轉身前放進去的幾根枯枝幹草盛極一時,此消彼長地爭先燃烈,還沒燒完這根,便已攀上另一頭。

最後燒完了,沒了興替,才漸漸熄滅,餘下嫋嫋青煙作著最後的糾結。

廟外雨停,鳥雀探頭出巢,飛上枝頭又飛回屋簷下呦呦囈語。

林皎月桃腮沁血般的紅,懵懵懂懂地抬起頭,似乎在問顧玄禮,怎麽不繼續了?

顧玄禮嘖了聲,咬著她的耳垂問她:“咱家倒是無所謂,夫人是想去村裏問她們再借套衣服出來嗎?”

哪怕是用手指,這次,顧玄禮也不確定會不會弄破她了。

真要流血了,也不該在這種山村野廟。

林皎月在他肩窩埋頭,臉上熱度更高,低低地哦了一下,任由對方將自己的衣衫係好,原先的請求似乎也沒有必要再問結果了。

確實如此,顧玄禮慢條斯理地給小夫人穿好衣服後,想著,本來也不是故意嚇她,但她既然害怕,自己就不多解釋了。

先前說的話,八九不離十吧。

這趟帶她出來,確實是以她為餌的,卻不是為了殺她,而是叫暗地裏的那些人看到,給他們一個九千歲這趟出行帶了個拖油瓶,極易擊殺的錯覺。

他自己,才是那個被擺在亮出,明晃晃等著人來殺的目標。

一通荒唐後,林皎月看著熄滅的火堆略顯懊惱,倒是顧玄禮身上的衣服早被烘幹,吃食也盡數消滅了,所以並不在意。

然後才聽林皎月說,她是想著等督公醒了,問問他要吃哪一包藥,留著火給他煎藥的。

顧玄禮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嘴角,可見著小夫人如數珍寶般捧著那兩包藥時,他眼中又閃過一抹複雜。

半晌,他拍了怕衣服起身:“咱家好的很,夫人不用折騰這些有的沒的了。”

林皎月後知後覺地啊了聲:“夫君不礙事了?”

“本就不礙事,不過是一夜未睡,困乏而已。”

顧玄禮懶洋洋扭了扭脖子,看起來當真與往常無異了,林皎月將信將疑,慢慢點了點頭,還是將藥收拾起來,重新塞進包裹裏,貼身帶好。

日落西山,兩人再度出發,林皎月心想,從未見過這種時候去祭拜人的,他顧玄禮不僅對人出格,對鬼也……呸呸呸,恕她不敬。

顧玄禮不知小夫人腦袋裏想了什麽,又驅馬趕了半日,終於在子時之前到了他最終要去的地方。

林皎月哪怕偎依在他懷裏,仍舊渾身一震:“這,這裏?”

顧玄禮看著眼前路旁的亂葬崗,黑漆漆的林子裏甚至宛有鬼火,他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點點頭。

心想,真可惜答應過小夫人不嚇她了,不然肯定很有意思,保準嚇得她往自己懷裏鑽個不停,嘖。

林皎月深吸了口氣。

她剛顫顫巍巍下馬,幾隻烏鴉便嘎嘎嘎地從林子裏撲騰出來,林皎月崩潰地攥住顧玄禮的手:“夫,夫君,我也要進去嗎?”

他大手反包,把林皎月牢牢握住:“夫人自己說的,是咱家的夫人,自然咱家在哪你就要在哪。”

林皎月很是後悔。

顧玄禮好笑似的看她有苦難言,嫌棄道:“怕什麽,有咱家在,還能叫你被鬼打了?”

林皎月啞然片刻,蒼涼地點點頭,也是,連佛祖都不能將這人怎樣,亂葬崗,確實也不能。

她就這麽一步一個腳印跟著顧玄禮進了亂葬崗,下過雨的泥地裏,每踩一腳都感覺要陷進去,周遭還一片黑漆漆,時不時有不知名的夏蟲鳴啼,撲朔翅膀從身側劃過。

這得是顧玄禮的仇家,才會被埋在此處,年年來譏諷一趟吧?

誰知顧玄禮輕車熟路,閑庭漫步走到個木牌都快爛掉的野墳前,將她往前一推——

“段大人,咱家帶夫人來看您了。”

林皎月險些踉蹌栽倒,還是顧玄禮又將她拉回來,倒像是意外似的嘟囔:“怎個站都站不穩。”

她心中崩潰:“是您太突然了!”

可她很快反應過來,呆呆看向那腐朽的木刻墓碑:“段大人……”

她所知甚少,和顧玄禮相關的段大人,隻知道一個,那就是段貴妃的生父,前禮部尚書,亦是顧玄禮為人所知的第一位主子,段啟河。

林皎月立刻閉嘴不言了。

顧玄禮慢悠悠走到那幾乎連墳頭都給踏平了得野墳,輕輕笑了笑。

“酒水半路都給弄散了,咱家就沒再準備了,反正,您應該也是喝不到的,”

他抬頭看了看周圍,語氣輕而淡漠,“山匪也沒給您留個全屍,哪怕留了,估計您一個文人,也搶不過這裏的孤魂野鬼。”

可他又搖頭笑了笑:“但沒事兒,半月前咱家出去了一趟,已經把那些山匪徹底給除了,大仇已報,應該也比喝酒暢快了。”

林皎月聽著,明白過來,原來被禁足的那段時間,顧玄禮出去是去給段尚書報仇的。

她忽然想起前世,雖然對這人不甚了解,可每每聽到對方的名號,都是伴隨著又殺人了,晦氣,惡鬼這般言辭。

但此刻她聽到對方如此語氣,恍然幻想,若他不是個權宦,不用背負這些血債,以他的心性和本事,或許隻是個縱情恣意的瀟灑公子,在江南飲酒,在北地賽馬,在漫天大雪下牽著心上人的手,偶爾使壞的將雪抖在她的發上吧。

下一秒,顧玄禮突然又怪聲怪氣起來——

“還有咱家如今也娶了夫人,您老也不用擔心旁人再誤會咱家與貴妃娘娘有沾染啦——”

林皎月一哽,結結巴巴:“這,這也是可以說的嗎?”

“為何不能?”顧玄禮莫名其妙,“咱家沒成親前,段二公子可是罵咱家癩□□吃天鵝肉罵得最凶的一個。”

他似笑非笑地看向那墓碑:“段大人若泉下有知,也可盡早去給二公子托個夢,叫他省點力氣,多關心關心旁的事兒吧。”

他還有話懶得說,覺得,若是段啟河真泉下有知,定然也能知曉他的心意。

得段府照拂七年,他本打算到臨死前都好好照拂著娘娘,可惜是娘娘不夠聰明,要他娶妻。

一個小珍珠,他好好養得,再來個小夫人,他亦會好好養得。

可小夫人終歸是個大活人,他要養好她,這顆心思自然也不能全部放在宮裏了。

瞧他的小夫人,知道他來祭拜前前主子,安靜乖巧成這樣,多讓人稀罕。

顧玄禮一哂,牽著林皎月的手晃了晃。

林皎月怔怔回頭看他,看這個在月色下俊美得比鬼還不真實的九千歲。

“夫人沒什麽想問的?”

林皎月當然有,隻有當她更了解這個人,才能更明白該如何走近他,討好他,讓他無法自拔地愛上自己,可她想了想,又覺得這念頭太功利,太野心勃勃了。

特別是……還當著督公長輩的麵。

林皎月重生過一次,對怪力亂神之事不說偏信,但有敬畏。

於是她認真地搖搖頭:“有,可是我想等您自己開心時,主動同我說,就像早上您說自己去過北邊一樣。”

顧玄禮嗤笑,低罵了她一句假惺惺,他去過的地方可多了去,等想起來再告訴她,等到下輩子吧。

林皎月想也不想地點頭:“那我就等到下輩子。”

反正誰也不知道下輩子還會不會碰著嘛。

顧玄禮微微一頓。

林皎月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人驀然扯進了懷裏,極盡沉溺地揉起唇瓣。

“夫人這嘴可真是越來越甜了。”

林皎月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心想,段大人,還有這亂葬崗中的諸位,咱們誰也沒辦法,您們在天之靈,就請麻煩閉閉眼吧。

說是來祭拜,可兩手空空,隻聽著顧玄禮一人對著黑漆漆的亂葬崗掰扯了好一會兒,甚至險些在墳前作出大不敬的事,林皎月麻木地想,日後遇上再駭人聽聞的事,自己也不會多詫異了。

說來也巧,兩人剛從亂葬崗走出來,不遠處便響起接連馬蹄聲。

林皎月呼吸頓挫了幾息,可見顧玄禮神色淡淡,便料想不足為懼,強撐著偎在他身側遙遙看過去。

離得近了,發覺果然是自己人——梅九翻身下馬,身後一群蕃子立刻跟緊跪地行禮。

“督公,屬下來遲!”

顧玄禮擺擺手,興致懨懨:“清理幹淨了?”

“回督公,安王餘孽七十四人,全部伏誅!”

林皎月聞言暗暗心驚,昨日跟在他們身後的幾波人,每波才不過數十個,都叫她覺得危急無比,梅九匯報了總數後,更叫她渾身寒毛都聳立了。

而且那些竟然是安王餘孽。

安王是顧玄禮的第二任主子,被他親手收集了罪證,扣上謀逆的帽子親手處決,沒想還有如此多的漏網之魚時刻覬覦著要殺他。

顧玄禮笑了聲,慢悠悠點點頭:“不容易,這麽些年一個個藏頭漏腳,終於全叫咱家將這點仇都報幹淨了。”

他頓了頓,自顧自點點頭:“夫人是咱家的福星呀。”

眾人默默相覷,林皎月也微微發怔地看向他,不明白這同自己有什麽關係,顧玄禮卻已經背著手,嘖嘖邁步了。

梅九與幾個蕃子先行前來匯報行程,不多會兒,另一群人將馬車也一同帶了回來,馬車上還有先前沒來及帶走的行李,終於讓兩個灰撲撲的人可以換洗行頭。

上馬車後,林皎月原本想借著顧玄禮換衣的工夫,看看對方身上可有傷,但顧玄禮撐著胳膊靠坐一旁,意味深長將她看了個遍後,扭了扭脖子便下車了。

林皎月目瞪口呆,掩著還沒完全係好的衣帶攥開一絲車簾,目光盯著他的背影:“夫君……”

護著馬車的幾個蕃子登時看過來,林皎月想問顧玄禮,您怎不進來換衣裳的話,突然就有些問不出口了。

她眼睜睜看著顧玄禮踏上後麵那輛車裏,慢吞吞放下了簾子,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落空浮上心間。

好在馬車發動後,梅九抽空過來給她送了些吃食,隨口談到,原來督公去後麵那趟車上喝藥又休憩了。

林皎月這次沒有乖順隻聽不言,她接過香軟的糕餅和豆漿後,像個好姐姐一般笑看向梅九,招招手:“梅掌班可吃過了?”

梅九是個耳根子軟的,他一向秉持著,隻要不是督公明令禁製不讓說的,夫人笑眯眯問幾句,他就全答了。

等他出了馬車,才後知後覺撓撓頭,他告訴夫人,督公確實拿她作了誘餌,這會影響到什麽嗎?

答案是,沒什麽影響,因為顧玄禮自己也早就說過了,隻是林皎月當時沒信。

他對她,沒隱瞞過,該什麽樣便什麽樣,一丁點兒都不擔心她會不會真介懷了,寒心了。

直到回了京城,二位主子一道下了馬車,梅九都沒察覺出有什麽不對勁兒。

林皎月早在沿途停靠時粗略梳洗過,下了馬車,又是個嬌豔小夫人了,她不動聲色去看顧玄禮,果不其然,看到個麵色蒼白神情懨懨的督公慢吞吞走下馬車。

若非知道他是個太監,這般模樣,簡直同縱情聲色被榨幹的紈絝子弟無異。

也不知是不是她想多,總覺得,每次顧玄禮吃完藥後,反比沒吃藥前看著更蒼白虛弱些。

顧玄禮淡淡看她站在原地,扯了扯嘴角:“要咱家扶?”

林皎月這才回過神,緩緩搖了搖頭,作出個挑不出錯的笑:“等您呢。”

顧玄禮歪頭看了她一會兒,可這會兒心中一片冷寂,什麽都看不出。

看不出就看不出了,小珍珠也偶爾會興致懨懨,玩累了,或者在一個地方待久了都會這樣,做主子的哪用得著一驚一乍,什麽都精心伺候呢。

他慢吞吞認可這個念頭,覺得十分有道理。

他才是那個主子。

阿環和孫嬤嬤等人見林皎月回來了,皆十分高興,早早燒好了洗澡水,備上了宜人的花瓣與香胰子,先叫林皎月喝了杯溫茶水,再溫溫柔柔地伺候她沐浴。

等林皎月退了衣服,阿環才詫異地捂住了嘴,眼眶發紅:“夫人,您這身上……”

林皎月這才看到,原來自己腰上和膝蓋處都不慎撞了好幾塊青紫,怪不得一路回來都覺得酸脹發疼。

可比起顧玄禮和被他殺掉的那些人,甚至比起前世遭的罪,都是小兒科了。

她輕輕寬慰了阿環幾句,解開心衣踏進浴桶。

阿環眼睛微怔,眼淚滾滾落下:“夫人您就光安慰奴婢了,您連胸前都傷著了!”

林皎月一頓,驀然垂頭,腦袋裏轟隆作響。

這哪是傷了,這是督公他……沒輕沒重嘬出來的!

林皎月身子往下一沉,一時間心情複雜,不知該說什麽好。

她壓著羞惱,小聲糊弄阿環,叫她別哭了,也別讓別人知道。

阿環連忙擦掉眼淚道當然,她下午便去找大夫配些活血化瘀的藥過來。

片刻後,孫嬤嬤端著熬好的燕窩進來,小珍珠也跟著悄咪咪擠進門縫,聞著林皎月的氣味兒噠噠噠邁進來。

林皎月哪怕再鬱悶,小貓咪又有什麽錯呢,當即無奈歎了口氣,伸手灑幹淨水,輕輕點了點它昂起的粉鼻尖兒,算是在心裏將這茬兒揭了過去。

孫嬤嬤便在一旁同林皎月說起這幾日府裏的事,時間一晃而過,等燕窩放涼了些,被拿到跟前,她才想起,又問孫嬤嬤,這燕窩可給督公送去過?

孫嬤嬤剛要笑著說,督公從來不用這些,外頭突然來人通報,鎮國公府的陸姑娘來給夫人送拜帖啦。

林皎月難掩詫異,手腕上的水順勢滴落,打在小珍珠的鼻子上,驚得小珍珠打了個阿嚏。

孫嬤嬤便也忽略了她剛剛的問題,匆忙想起:“夫人剛走那日,這位陸姑娘就遣人來過一趟了,想是有什麽事才又來了吧。”

能有什麽事呢?

林皎月微微蹙眉,前世再過段時間,就要傳出陸盼盼即將入宮的消息了,那時自己同她並無瓜葛,自然也不會收到拜帖。

想了想,林皎月還是叫人去回應一聲知曉了,再叫阿環去將拜帖拿進來。

陸盼盼還不知曉林皎月這趟出門遭了多大的罪,隻約她午後在城中的茶樓一聚。

想起對方未來身份,林皎月再疲倦也要起身赴約,隻吩咐阿環將她臉上的妝上重些,以免被窺出倦容。

孫嬤嬤也忙著去安排主子們回府後的事了,林皎月忙前向後,臨出府才想起,忘了叫人給督公送燕窩了。

她想了想,轉身叫阿環留下不必跟著,等燕窩出鍋了,送去後院,也不用進院子,叫梅掌班出來拿一下就行了。

從頭到尾乖巧得挑不出一點兒錯,阿環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可等夫人走了,阿環卻忍不住想,夫人好似,不是很開心。

是因為太累了,而且身上還疼嗎?

將燕窩送給梅九的時候,阿環也還在想這事兒,等走回一半才匆忙想起,夫人早前就說了,但凡出門都要同督公匯報的,這次她也該找梅掌班說一聲。

沒料,她才剛走到門口,便見梅九將燕窩倒在院外樹下,還念叨著:“下次若送個鹹味兒的來,我就能幫吃了。”

倒完了,再將那碗隨手遞給個小廝讓帶走,也好假裝督公吃過了。

阿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可等梅九繞了半圈回來看到她時,她又將所有的震驚咽回腹中,哪怕心中為夫人鳴不平,覺得十分難受,仍裝作毫不知情似的交代完剩下的事。

梅九見狀也鬆了口氣,回院子後,拍了拍胸脯:“幸好沒瞧見。”

顧玄禮依舊躺在涼椅上,聞言看他一眼,訊問的意思明顯,梅九便將剛剛的事都同他說了。

聽小夫人出門了,顧玄禮眼中無波,隻咧了咧嘴角,發出個低低的嘖。

當聽到小夫人派人送來的燕窩被倒了時,顧玄禮難得露出抹怔忪。

梅九亦有幾分啞然,幹巴巴道:“您平日不能飲酒,服藥後一日亦不能吃滋補之物破壞了藥效平衡,以往不都這麽來的嗎?”

且他觀察顧玄禮神色,半晌,小聲道:“督公,您要不……再問問劑量?我看您昨日才剛服了藥,怎得今日情緒又不對勁兒了?”

這鐵樹開花,好像猛得有些刹不住啊。

“梅九,”顧玄禮陰森森看向他,幾乎都能聽見磨牙的聲音,

“你去小黑屋領二十鞭子,記在咱家頭上。”

梅九啊了一聲:“這不好吧,督公您自己還沒恢複……”

顧玄禮咧開嘴,露出森森白牙:“無妨,咱家就想看你遭遭罪。”

喜歡的那口甜吃不上,看都看不著了,燥怒便如壓不住的巨浪,排山倒海而來。

藥壓不住他,他就得做點什麽讓自己暢快的事。

嘖,頭都開始疼了,他煩躁地狠狠踹了腳,腳邊的石桌頃刻崩碎。

梅九膽戰心驚,想著,不好了不好了,督公犯病了!

可他隻是做了個近衛都會做的事啊!

夫人,夫人什麽時候回來?

作者有話說:

小公主開始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