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番外三 去看看她吧(本章字數略多)

從病房出來,商初時情緒低落。

司曼華讓池霆送他回家,畢竟他身體也不好,醫院這種地方還是少來。

商初時沒說話,被池霆帶著離開。

他們走後,商賢才從休息室裏出來。

他站在角落裏,默默地遙遠商初時離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也依然無法收回目光。

心痛和愧疚一直在折磨他,讓他日日夜夜輾轉難眠,卻沒臉出現在商初時麵前,更不可能厚顏無恥地請求原諒。

連那三個孩子,他也隻敢求司曼華給他拍下照片和視頻,夜深人靜時一遍又一遍地看著,身心俱疲之際,看看幾個孩子的影像,逼自己振作起來,把商家的產業打理得井井有條,終有一日,交付到孩子們手上。

司曼華抹掉眼淚,勉強笑著說,“他都不會像小時候那樣撒嬌了,真的長大了。”

商賢喃喃說,“是啊,小時候總訓斥他不懂事,如今長大了,反倒想念小時候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家夥。”

他終於如他們所願,認認真真長大了。

可是那個張揚明朗的少年,被他們一點一點,撕開了皮肉,碾碎了骨血,慘烈地抹殺了。

相較之下,商賢更寧願商初時還是那個不學無術,囂張跋扈的少年,沒經曆過背叛和磨難,沒被由親人們帶來的風雨壓垮。

可是時間無法倒流,他隻能一次次痛恨自己的無情冷漠,在極致的痛苦中遭受良心的折磨,為此而心力交瘁,焦躁難安。

回去的路上,商初時還一臉憂鬱,池霆擔心他想不開,特地帶他去公園散散心。

靜謐的湖邊,商初時坐在長椅上,木愣地望著碧波**漾的湖水。

池霆從車上取來養生茶,拿到長椅邊,倒給商初時喝。

商初時聞到那氣味就作嘔,“又是什麽玩意?”

“甄阿姨煮的,紅棗桂圓當歸,還有幾味藥材。”池霆謹遵“太後”們的懿旨,隻要對商初時身體有好處的,都得拿給商初時喝。

商初時愁眉苦臉地喝了幾口,那古怪的味道讓他臉都青了。

這是茶嗎,這跟中藥有什麽區別?

他剛剛喝完,池霆就伸過手來,大拇指在他嘴邊輕輕一抹,抹掉少許水漬。

商初時臉色微紅,池霆好笑地說,“天氣轉暖就帶你出去玩,把孩子們丟給媽和甄阿姨照顧。”

商初時眼前一亮,“去熱帶雨林探險嗎?”

池霆:“……這個需要武裝隊伍隨行。”

商初時來了興趣,興奮地說,“我從小就想去雨林,看看大蟒蛇跟那些稀奇古怪的生物,你說會不會有食人花這種東西?還有……”

他嘰嘰呱呱,手舞足蹈地說著,池霆也一手撐頭,安靜地聽,嘴角露出一絲淺笑。

晚上,商初時洗完澡,再次對著鏡子“欣賞”自己枯瘦的身體。

自打得知他懷孕,池霆就沒碰過他,生完孩子幾個月,池霆也沒有那方麵的想法,清心寡欲得讓商初時都暗自稱奇。

池霆禁欲的時候是真的禁欲,是哪怕天仙來了都能坐懷不亂的類型。

要不是商初時都生了三個小孩了,親身體驗過池董那方麵的能力,難免會懷疑池狗是不是不行。

可能原生家庭帶來的陰影,讓池霆對那方麵並不渴求。隻有麵對商初時,才會跟未開蒙的野獸一樣,本能地滿足身體的需求。

但是現在,貌似連商初時都勾不起他的興趣。

商初時在鏡子前長籲短歎了半天。

每晚跟池霆相擁而眠,摸到池狗的八塊腹肌,以及尺寸驚人的那東西,商初時這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難免饞得很。

可池霆不主動碰他,而他又自慚形穢,這事就一天天耽擱了。

照這麽下去,不會以後,永遠都是無性婚姻吧?

商初時正為未來的生活而擔心,池霆突然出現在他身後,目光深邃。

“寶寶,你怎麽一臉怨婦相?”

商初時猛然一驚,抓過浴巾跟睡衣,亂七八糟地往身上套,紅著臉結結巴巴地說,“你,你怎麽進來了?你不敲門的嗎?你懂不懂禮貌?”

池霆含笑看他,老神在在地欣賞他把褲頭往頭上套的智障舉動,一邊說,“老夫老妻了,是不是進你身體前,都得先禮貌性問一問,能不能進來?”

“誰跟你是老夫老妻,自重啊池董!”商初時小聲嘀咕,這不才結婚幾個月嗎,誰家幾個月就是老夫老妻了?

等等,這意思難道是,池狗嫌他老?

不對,池狗更老。

那難道說,是覺得跟他的生活已經沒有了**,進入平淡模式了?

商初時的臉一下子黑了。

沒錯,雖然他才二十五歲,但已超人一步完成了三胎計劃,倆大兒子甚至已經到了快五歲的年紀,這不就是“老”嗎?

商初時神色變幻莫測,全被池霆看在眼裏。

這家夥還是這樣,心裏想點什麽,全寫在臉上。

池霆慢條斯理地把他穿得亂七八糟的衣服脫下來,再把人往牆上抵。

商初時正心中痛斥池狗不做人,等到被狗吻上脖子才陡然驚了一下,反射性想把池霆推開,然而池霆緊緊扣著他,讓他連丁點掙紮的空隙都沒有。

“想要就直說,弄得跟我不行一樣。”池霆挑起他下巴,惡意笑了笑。

他本來記掛商初時身體,不敢放縱,二則也是擔心商初時對他還有生理性的抗拒,不希望商初時產生陰影。不過看商初時這麽渴求,百分百是徹底好了。

商初時被戳穿心事,麵紅耳赤地吼,“誰想要了,反正老子還年輕,以後養個小鮮肉,還用得著你個老臘肉來當按摩埲?”

池霆眼睛微眯,嘴角揚起。

哦,還小鮮肉?看來是真的需要“**”了。

“池……”隻急促地喊出一聲,商初時就虛軟得沒有力氣,卻還想把腹部的傷疤遮擋起來。

體位陡然變換,他被池霆抱上洗漱台,那道傷疤也赫然暴露在空氣中。

“不用遮擋,這是我對你的虧欠。”池霆的輕吻往下滑去,輕輕落到醜陋的疤痕上。

商初時羞恥地閉上眼,任由池霆為所欲為。

深夜,商初時懶洋洋地縮在池霆懷裏,蜷起的手指被池霆握在手中把玩。

“今天爺爺的事,讓我好像放下了。”商初時小聲說,“我以前總覺得,一切都是我的錯,要是沒有我,所有人都不至於遭遇這麽多辛苦的事。但實際上,不是我的錯,對嗎?”

“當然不是,”池霆溫柔地親吻他一根根手指,嗓音低沉而性感,“你沒做錯任何事,不要對任何人感到虧欠,”

“過段時間,我想去看看她。”他閉上眼,打了個哈欠,嘀咕說,“等你不那麽忙了,就陪我去吧。”

“好,去哪我都陪你。”

得到池霆的答複,商初時心滿意足地睡去。

他不想去麵對商秀妍,一直以來刻意忽略,但必須做個決斷。

池霆這一忙,就忙到春天過後,初夏來臨。

如今的商初時總算能夠四處走動,但是他想去上班,找了幾個工作都被池霆暗中攪黃。

無奈之下,他隻好專心上成人大學,先把學曆搞到手再說。

白天,他把呱呱放在沙發上,一邊照看小孩,一邊看書。

呱呱不哭不鬧,乖乖地陪著爸爸,時不時咿咿呀呀地叫喚幾聲,沒給商初時增添任何負擔。

商初時揉揉酸痛的腰,心想小的倒是聽話,但老的就很折騰人了。

自打他身體好轉一些,池狗那老臘肉索求無度,天天晚上不讓他睡好。

不過做歸做,老臘肉倒是比他還看重安全措施,唯恐再一著不慎,讓他身體受損。

商初時歇了一會,抱起女兒逗著玩,讓呱呱笑個不停。

父女兩個正開心,池霆打來電話。

商初時接過後,笑意慢慢凝固。

初夏還不算很熱,車窗開著,清爽的風讓人很舒適。

商初時無瑕欣賞沿途的美景,坐著車直抵精神病院外。

這座精神病院改建得像密不透風的廁所,掩映在叢叢綠林中,陽光透不進來,陰冷森然,仿佛是電影裏的恐怖鬼宅。

商初時無法想象,如果他一輩子都住在這裏,會是多壓抑沉悶的一件事。

下了車,池霆帶他往裏麵走,隨口說,“這座精神病院隻關了商秀妍一個,非常安靜。”

他沒問商初時,想怎麽折磨商秀妍,因為沒那個必要。

商初時說到底是個心軟的人,怎麽也沒辦法對昔日最親近的人下狠手。

空****的房間裏,隻有一張床,一張凳子。

這間房朝陽一側沒有窗戶,隻是死寂的白牆。陽光照不進來,唯一的光線來自頭頂黯淡的白熾燈,將人照射成慘白的模樣。

商秀妍坐在輪椅上,雙手直直地垂落到身體兩側。

聽見外麵的聲音,她始終低垂著頭,沒有抬眼看看的意願。

就像一尊空殼,靈魂早已離開,留下死氣沉沉的身軀。

在這裏活著,沒有尊嚴可言,跟癱瘓在床的病人一樣,連屎尿都無法自理,吃食更是不能想象,或許連流浪狗的食物都不如。

商初時慢慢靠近玻璃門,手按在門上。

如今的商秀妍變得老態龍鍾,死灰慘淡,以前漂亮的紅棕色卷發成了滿頭雜亂的灰發,漂亮飽滿的臉也變得幹癟蒼老,像是七八十歲的老婦人,看不出分毫昔日時髦優雅的痕跡。

商初時注意到,她的手臂好像是脫臼了,以不正常的幅度垂落著,手指也蜷縮或垂著,不像是完好的樣子。

迎上商初時疑惑的目光,池霆及時撇清幹係,“不是我。”

商初時一愣,隨即想起來,“是那個秦牧年?”

池霆沒說話。

商初時咬緊牙,額頭抵著玻璃門。

望著裏麵的人,他動動嘴唇,什麽也沒能說出來。

在商秀妍二十多年的報複計劃裏,受傷的人太多了。

不隻是他,還有商哲奚和其母親,宋昀和司曼華也是受害者,連商家如今的散亂,也跟商秀妍脫不了關係。

他無法原諒商秀妍,但好像,也沒有想象中那麽恨。

看著毫無動靜的商秀妍,商初時輕聲說,“我沒有死,很健康地活下來了。第三個孩子叫呱呱,是個漂亮聰明,又懂事沉穩的女孩。”

他想,商秀妍應該恨著他,也扭曲地愛著他。

那麽多年的相依為伴,大概不全然是無盡的恨意。或許某個寧靜的午後,他枕在商秀妍膝上打盹的時候,商秀妍輕輕為他摘掉頭上的落葉,那會的笑容,是發自肺腑的。

如果不是年少倔強,心高氣傲走錯了路,或許她也會是個好姑姑。

外麵已經沒有她的容身之處了,就讓她待在這個一片空白的世界裏,殘忍但又平靜地度過餘生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