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四年後的再會
四年後,帝都。
作為全國最繁華的城市,帝都的夜晚一如白晝,街上車水馬龍,川流不息。
晚上六點半,國際大酒店包廂外,商初時一邊啃饅頭,一邊對電話裏小聲說,“你們乖乖聽話,把門鎖好,吃過晚飯就上床休息……”
“商明,又在給孩子打電話?”同事湊過來打斷他,“奶爸不容易吧,我家裏有老婆跟丈母娘看孩子,我都累得半死,更別說你這個老婆跟人跑了的倒黴蛋。”
商初時尷尬地笑笑,繼續叮囑完,掛斷電話後才無奈地說,“什麽叫老婆跟人跑了?都解釋幾遍了,不是那樣的。”
同事拍拍他的肩,語重心長地說,“我理解,綠帽子帶來的傷疤嘛,誰也不想提,是不是?不過就算為了孩子,你也不能太逞強,家裏還是要有個女人……”
同事嘰嘰呱呱地說了半天,商初時快速吃饅頭,順手查看手機上的電子合同。
他之前去外地出差,回來後就聽說飛天娛樂突然被收購,更名為盛世娛樂,合同也要重新簽訂。
他在這家公司上班,各方麵待遇還算不錯,所以簽合同時來得尤其爽快,都沒細看。
盛世娛樂?
他的目光落到“盛世”兩個字上,掙紮半天後,做自我安慰。
不會那麽巧的,“盛世”兩個字又不是那誰誰的專利,隻能那誰一個人用。
新的董事長將在明天正式接管公司,所以今晚,公司高層們要在酒店裏,為新董事長接風洗塵。
商初時正好負責今晚的接風宴,要安排好時間,訂好酒店,必要的時候還要喝酒陪聊,當一個合格的打工人。
這種場合,隻能喝酒,沒法吃飯,所以最好先吃點東西墊一墊。
他胃病有點嚴重,前段時間還因為胃出血被拉到醫院急救過,要是再亂來,怕是看不到小家夥們長大的那天。
八點整,公司的兩位總裁,以及總經理,各部門主管等抵達酒店,各自落座。
眼看新董事長就要到了,商初時找了個借口去衛生間,把這活丟給一同負責接風宴的同事。
他想好了,要是來人真是那誰誰,他二話不說,拔腿就跑,明天連公司都不去,直接把辭呈發到主管的郵箱裏。
至於違約金,跟主管好好說一說,應該不用賠付。
他磕磕碰碰才活到現在,一點不想再跟某些人碰麵,以免平靜的生活再被打擾。
在衛生間馬桶上坐了一小時,商初時收到同事的短信。
“我特麽,那幫老家夥真不是一般的能喝,怪不得啤酒肚比我媳婦懷孕九個月還大!商明,你掉馬桶裏了是不是,趕緊出來替我!”
同事連發幾個嘔吐的表情包過來轟炸,大概真是喝得眼冒金星了。
這同事為人不錯,商初時平時很受他照顧,這會不好丟下他不管。
磨磨蹭蹭地走到門口,商初時從門縫裏往裏頭瞧了眼。
不錯不錯,沒有那人的身影,唯一的生麵孔是個中年人,應該就是新來的董事長了。
商初時懸著的心立馬落回肚子裏,拍拍臉收拾好表情,進去喝酒。
都是一幫上了年紀,不大能喝酒的人,所以平時聚會,基本是高層領導劃拳,商初時這樣的打工人幫忙喝酒。
“哈哈哈,老劉你又輸了!來,喝!”胖墩墩的總裁已然喝得酩酊大醉,兩頰泛紅。
劉總監也醉醺醺的,把酒杯遞給商初時,“來,商明,這杯你替了,我不行了。”
商初時也灌了一肚子酒,眼前直冒金星,耳朵裏也嗡嗡叫個不停。
可哪怕是這樣,他也要咬牙接過酒杯,強撐著一口悶幹,還得做出一副外向的態度,點頭哈腰地賠笑。
“劉總監,您盡管玩,喝不了的酒,我替您喝了,您隻要玩得高興就成。”
劉總監一把摟過商初時的脖子,拍拍他的臉,朝其他人笑,“看見沒,我就喜歡這家夥,有眼力見,跟狗兒似的,衷心得很!”
說著,他打了個酒嗝,那味跟陳年發酵糞水一樣,讓酒精上頭的商初時差點沒忍住,當場吐出來。
他忍了又忍,眼睛裏全是血絲,好不容易才把嘔吐感給壓下去。
要是真吐了,劉總監能讓他立馬卷起鋪蓋滾蛋,這個月的工資也別想要了。
幾個大領導又開始喝酒劃拳,商初時頭重腳輕,跟個軟腳蝦一樣。
他捂著開始抽痛的胃,跟劉總監說自己去趟衛生間,然後趴在馬桶上嘔吐不止。
看那些人的“雅興”,今晚上怕還有幾輪,夠他喝的。
上司們玩得盡興,根本不會考慮手底下員工能不能喝,喝多了對身體會不會有惡劣影響。
商初時之所以不排斥這份工作,是因為他的部門主管,每次應酬下來,給出的“小費”都不少。
有時候劉總監在場,高興了,也會隨手打賞些錢,能抵商初時半個月工資。
人為財死,商初時覺得,這很劃算。
他這人不求什麽,隻要能多掙點錢,順利把兩個寶貝養大,不消多長時間,二十年就夠了。
到時候是胃癌死的,還是別的病走的,他不在乎。
吐了半天,商初時胃裏空了,又接到同事告急電話,趕緊回去。
搖搖晃晃地走到門口時,商初時剛推門進去,就聽劉總監諂媚地說,“池董,您這電話接得夠久,我們差點都要以為,您是怪我們招待不周,生氣走了。”
總經理拉了劉總監一下,朝池霆舉起酒杯,笑眯眯地說,“池董,您遠道而來,我們這幫人都要仰仗您,以後,還請您多指教,多指教。”
另外幾個主管也紛紛拿起酒杯,去敬坐在上首的那人。
商初時也暈頭轉向地抬頭去看,霎時,呼吸都屏住了。
時隔四年,西裝革履的池霆坐在那,依然是劍眉星目,挺拔沉穩,然而鋒芒畢露,叫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他也在門開的刹那,看見了撞進去的商初時。
短暫的詫異後,他微微挑眉,露出一個完美無缺的應酬式笑容。
“商少爺,幾年不見,這麽落魄了?”
現在的商初時,穿著洗得發白的襯衫,褲子不知道是哪買的折扣品,短了一大截,露出纖細白皙的腳踝。
他整個人看起來畏縮又靦腆,局促地站在那搓手,像個糟老頭子,一點精神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