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程懷朝很少來菜場。
要不是打麻將的地方正好在菜場這邊，他怎麽也不會大早上擠人群就為了配合兄弟的“看美人”。再漂亮能漂亮到哪裏去？
能比雜誌上的模特，電影裏演員更漂亮？
他滿腦子都想著豆腐腦，人順著幾個激動的兄弟，打算配合敷衍一下。等他發現豆腐店門口人擠人，連個坐的位置都沒有，更不想上去湊熱鬧。
有點過了啊，人怎麽那麽多？
不就是吃個豆腐？
清脆的聲音帶著早晨如同朝陽一般的爽利，從人堆深處傳來。這聲音有一些南方人獨有的柔和，又帶著淺淺笑意說著：“一斤黃豆換一斤豆腐，一毛一塊豆腐！一塊半斤！豆腐養顏的，姐姐今年二十明年十八！”
當滿臉堆笑的大姐走出來，程懷朝盯著起碼三十歲的豐腴婦女，腦子裏循環著“今年二十明年十八”。
真就一個敢說，一個敢信。
他不想上前，偏偏他身邊的兄弟們還在張望，試圖從人群中窺探到裏麵的人到底長得有多好看，能夠靠著一張臉的美貌讓所有見過她的人都紛紛說出“真漂亮”。
程懷朝因為聲音，稍微提起了些興趣。可他依舊懶懶散散排著隊，半點沒有旁邊兄弟們那樣激動。這群人像是八輩子沒見過漂亮姑娘一樣。
當隊伍前麵人逐漸減少，程懷朝終於看到了前麵人縫隙裏露出的一點蹤影。一閃而過的烏黑馬尾，漂亮的下顎線。
隻是一點點痕跡反而有半遮麵的魅力，讓人想要窺探全貌。
“哇，她皮膚老靈嘞！”
“簡直真的和豆腐一樣。水嫩水嫩的。不對，有點粉。臉紅著嗎？”
“你看見了啊？我怎麽還沒看見。快讓個位置給我看看！”
幾個兄弟擠來擠去，把程懷朝視線擠得完全看不見了。這讓他有點不樂意。他也不知道自己出於什麽心理，把人都拉自己身後去，本來不想擠人群的，卻往前想要第一個看到人。
他要臉，往前就往前，還刻意裝不在意：“不就是個小姑娘。”
話剛落，前麵正好有排隊的阿婆走開，徹底露出裏麵分豆腐的喬柔。店深處尚暗，初早的陽光正好側打在喬柔臉上，當她不點絲毫胭脂水粉的臉笑開，抬眼的瞬間，眸子裏的光像是炸開在了程懷朝心裏。
該怎麽說，確實膚色白，白裏又帶著一種暖色調。那些雜誌電影裏的美人沒有一個能給他如此巨大的衝擊。那抬手抹去額頭汗珠，纖細手腕和白淨的手指，更讓他覺得美人如畫是真的。
大約是水潤的豆腐被放在黑色墨玉托盤上，撒上了粉色糖霜。搬到他麵前時輕微晃**一下，彈性十足又有韌性，晃得人心動。
程懷朝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到喬柔麵前的。
他想起自己一晚上沒睡好，衣服沒穿好，低頭忙胡亂把襯衫全部塞到褲子裏。發現衣服上有墨水，尷尬得趕緊把這點汙漬卡隱蔽點的位置。
耳邊兄弟們已經喊起來：“我們要四塊豆腐！”
“八塊！一人兩塊！吉利！”
喬柔聽到這喊話並不在意。她是多看了兩眼站在青年之中的程懷朝。剛才她幫家裏人賣豆腐，發現買豆腐的大多數是家裏主廚的，都是年長阿公阿婆或者中年阿伯大姐，幾乎沒結伴青年。
這種瞎起哄湊熱鬧的青年引不起她半點興趣。中間局促的短發青年，長得五官深刻，有點出眾，隻是讓她覺得不像會做菜會買豆腐的。
來者是客，喬柔問他們：“豆腐放哪？你們帶碗了嗎？”
幾個人異口同聲：“沒帶！”
然後才嬉笑起哄：“能給個碗嗎？我們就在邊上吃。吃完就還你們！”
“對對，我們馬上吃掉。大早上就想吃口豆腐。”
“喬柔。”喬柔爸喊了一聲喬柔，生怕閨女被這群大小夥欺負了。他知道有些小夥會大早上來吃口豆腐，直接將一盒豆腐切留下八塊，連著木盒揣過去，“給。等下盒要收回來。”
青年們沒想到還有這麽一招。有一個個忙摸錢，湊夠了給喬柔爸，回過頭和自家兄弟嘀咕：“哎，這麽多，感覺一下子吃不完啊。”
後麵排隊的直催促：“快讓讓，我們還買呢。”
於是青年們隻能讓出點位。
唯有程懷朝讓了點位，又沒有完全讓出來。
喬柔看男人盯著她不放，輕微挑眉。她不是真正的十八歲，對成年陌生男人沒有羞澀和畏怕：“看什麽呢？”
男人輕扯了扯嘴角，眼眸似乎是會說話一樣透露著一種情愫。他清了清嗓：“你，聽說過一見鍾情嗎？”
喬柔：“……？”
喬柔爸聽見話，切豆腐的手一頓，怒視側方不靠譜過來戲弄閨女的男人。他瞪眼舉起手，拿刀想要威脅人。話剛準備開口，卻聽見自己女兒說話。
喬柔微抬了抬下巴，對男人的喜歡帶著點戲謔情緒：“一見鍾情的人，會為了我淩晨三點起床做豆腐嗎？會幫我打包嗎？會招待客人嗎？”示意人看後麵排著的豆腐長隊，“起得沒我早，話沒有我會說，讓讓啊。”
排隊的人集體對人哄笑。
喬柔跟著眾人一起覺得男人好笑。男人的甜言蜜語聽聽就算，當真可是她降智。
【嗞——】
喬柔笑著笑著忽然聽見耳邊傳來奇怪電流聲。她笑容頓在臉上，下意識揉揉耳朵。正想奇怪，卻發現自己眼前突兀看見了一串漂出的半透明文字。
【衝刺先占位！】
【哇，喬柔是素顏的！好漂亮！】
【笑死我了，開局竟然就是程懷朝表白被拒嗎？】
喬柔茫然：“？”
現場喬柔媽哪能讓自己閨女被外麵陌生男人調戲。她說話是溫柔，可光溫柔無法撐起這個家。她將喬柔拉到自己後頭，心裏怪自己腰不好。
要是腰好，也不至於讓女兒才十八在這裏賣豆腐。
喬柔媽和喬柔說了聲：“你歇一會兒。把黃豆收一收。”
喬柔透過不停增加的半透明文字默默朝她媽點了頭。她往豆腐店裏縮了縮，找了個帕子慢吞吞擦汗，順便窺探現在是什麽情況。
她視線內又突然出現了一個彈窗。
彈窗後麵彈幕還在飛。
【女主是喬柔吧？】
【對對。她現在應該是要看規則了，求求了求求了，留下直播吧！】
【很好，這個開場我很喜歡，喬柔加油！衝衝衝！】
喬柔：“……”什麽東西。她加班猝死後終於瘋了，開始出現癔症了？
彈窗上猛然出現一大堆文字。
文字大咧咧寫著：【尊敬用戶喬柔小姐您好，經檢測您在本世界已死亡。直播係統將予以您新一條生命，傳送入以一本書為背景所產生的世界中。
本世界為真實運行世界，絕無半點虛假。
作為代價您將在係統規定時間中強製開啟直播模式。為了您的日常生活體驗，直播將采用關鍵劇情開啟才開啟，關鍵劇情關閉就消失的播放模式。彈幕不會遮擋住任何劇情關鍵人物。
同時，為了讓劇情合理發展，所有劇透以及違規彈幕都將被“口口”化。
本直播為全年齡向直播，將自動屏蔽未成年不可觀看的內容，包括並不限於個人隱私、澀、血等內容。
如您拒絕直播，本直播贈予福利將於七個工作日內收回。】
彈窗下方還有兩個選項。一個選項是“同意直播”，另一個選項是“拒絕直播”。
喬柔：“……”
這和不直播就在七個工作日內去死有什麽差別？！
彈幕觀眾們生怕喬柔不同意，在背景裏不停說著關於直播係統的事情。
【書本劇情結束，直播係統就會結束噠！】
【喬柔不要慌，大膽往前衝！你的世界我們影響不了的！我們就是觀眾，看看狗血劇情！】
【對對，直播係統維護是靠我們打賞的。反正你和係統是一錘子交易！】
【多一條命好好活著多好啊！我們還能做你的金手指！】
喬柔看了會兒彈幕，沒管金手指不金手指的問題。
就像這群觀眾所說，多活一條命總歸是好事情。她說實話，上輩子短短那麽些年並沒有活夠。她還沒有能夠有時間體驗世界，就和世界說拜拜了。
而且既然彈窗說劇透會“口口”化，說明直播觀眾大多數都知道原書劇情。這比她摸瞎在這個世界闖好多了。
總歸是賺了一條命。喬柔手指不經意晃過同意直播。
虛空中的按鈕就此按下，彈窗消失，隻剩下各式各樣歡天喜地的彈幕。這些彈幕顯然收到了通知，高興慶祝。
【耶！直播間變成正式房間了！】
【刺激！又有新的直播可以看！】
【哈哈哈告白被拒的程懷朝還在門口。】
喬柔看到這條彈幕，下意識往豆腐店門口看。豆腐店門口雖說人擠人，但大家屬於有序排著隊。整個門口被顧客堵滿，看不到所謂的“程懷朝”。
等等，程懷朝不就是書裏所說，對著喬柔死纏爛打的混子男配？難道說他的劇情比她多？她猝死之後，程懷朝還有更多劇情？
從爸媽的反應來看，程懷朝應該是第一次來買豆腐。
……還真是一見鍾情？
喬柔失笑。對真正的喬柔來說，在八十年代碰到一個混子對自己死纏爛打未必是一件好事。書中的喬柔性子大概很軟，拒絕不了，出現女主幫她符合邏輯。
【哎呀，程懷朝雖然混，但對喬柔感情是真的。】
【對啊！他後來為了口口口，口口了！】
喬柔：“……”很好，她感受到了劇情的“口口”化。
這語文填空題為什麽看上去這麽不正經！
作者有話說：
直播彈幕終於上線了！
口口口口口口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