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受傷

林逸秋尷尬地把水壺還給對方:“謝謝,謝你啊。”

“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可以休息的,不要硬撐。”劉季年皺著眉交代對方,又不好許人直接休息,中午多給知青休息了一會兒,就已經有村民抱怨拖延了工時。

經過一天的勞作,林逸秋不得不承認,自己果然不是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的料,難怪自己跟劉季年會有這樣的力量差距,他前世那身肌肉是花了大價錢在健身房裏練出來的,跟地裏幹活做出來的可完全不同。

是夜,林逸秋正睡著,翻了個身的功夫就感覺身上不太對勁。

不對啊,好像有點疼啊。

他又翻了幾次身,每次肌膚擦過被褥的時候,都能感覺到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疼著疼著,他人就清醒了,借著月光,他發現自己從手背到手腕都被曬成了不正常的紅色,跟手臂上被衣服遮擋住的肌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之所以會疼,是因為很多地方已經陸陸續續開始起水泡了。

草,才上工了一天,他娘的居然被曬傷了!

他倒是做好下鄉褪層皮的心理準備,可是萬萬沒料到命運這麽輕易地對他重拳出擊了。

曬傷這種事兒,說重也不重,說輕也不輕,但絕對會讓人不舒坦很久。

拖著疲憊又疼痛的身軀,林逸秋重新癱回到**,聽著四周起此彼伏的呼聲,漸漸又有了睡意,進入深度睡眠前,他腦海裏驀然蹦出一句:

糟糕,他竟然被同化了!

第二天,依舊是四點左右,林逸秋迷迷糊糊被一聲驚叫喊醒。

“逸秋,你的臉——”

“林同誌,你咋長水痘了?”

“?”林逸秋迷迷糊糊爬起來,正好跟對床的宋國慶來了個臉對臉。

宋國慶吃驚道:“昨兒個才第一天,你就……大家也不是沒有被曬傷的經曆,不過頂多是褪點皮,你這情況有點太嚴重了吧。”

被宋國慶的聲音吸引,不少知青都圍了過來,對著林逸秋噓寒問暖。

林逸秋心裏不免有些感動,大家滿打滿算才認識不到一個月,就能這麽關心他,原來這就是革命情誼嗎?

“林同誌,你要不要去看看醫生?”

“要不請個假吧,我看人女同誌每個月都有假,咱們男同誌也得有!”

“你不要麵子,我們還要麵子呢,人女同誌請的那是例假,你有這玩意兒嗎?”

生怕耽擱時間,林逸秋趕緊擺擺手:“大家快別圍在這裏了,都去洗漱吧,咱們今天可不能再遲到了。”

“不過還是謝諸位關心了,我真的沒事,一點小傷罷了。”

“我不能搞特殊,就像宋哥說的,昨天才秋收第一天,我要是這點覺悟都沒有,還下鄉做什麽?還煉什麽紅心?談什麽貧下中農再教育?”

其實林逸秋心裏已經有點打退堂鼓了,他上次曬傷還是在加州曬日光浴沒翻麵才搞成那樣的,接著立刻就有家庭醫生幫他處理了,他都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能因為幹農活被曬傷。

雖然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但是場麵上的話還是說說的。

不過要是下床的時候沒有腿軟摔倒就更完美了。

嘖,這具身體真是弱啊。

一群人緊趕慢趕,終於在五點的時候來到了曬穀場。

實習村長簡單說了兩句,眾人拿上工具去田裏。

又是辛苦勞作的一天啊!

…………

今天比昨天情況好了不少,因為林逸秋的臉太白嫩,今天頂著傷過來就特別明顯,附近幹活的老鄉們一眼就發現了。

他們見林逸秋幹活如此賣力,也不偷懶耍滑,比身邊某些知青(此處特指齊援朝)要好很多,即便是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也會幫他擦屁股幫幫忙什麽的,並不會過多苛責。

倒是齊援朝被兩次經過這裏的劉季年批評了幹活不專心,做事不利落。

就在劉季年第三次“經過”這片田的時候,林逸秋忍不住找他說話去了。

他壓低聲音,附到對方耳畔說:“你別老過來轉了,援朝都快被你嚇得同手同腳了!”

劉季年被熱氣噴得臉頰一紅,本就發紅的臉孔變得更熱了,不過在烈日的遮掩下倒也並不明顯,他平複好心情,輕聲答了一句:“好。”

接著他又問林逸秋的情況,語氣中帶著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關心:“你的臉……”

“嗨,沒事,男子漢大丈夫,帶點傷怎麽了,這可都是勞動留下的勳功章,嘿嘿嘿。”說完這話,林逸秋自己都覺得有點牙酸,他還是很在乎自己的臉的,這個時代又沒有去疤膏,要是真留下深深淺淺的印子,他可真要痛哭了。

劉季年看著眼前的少年,即便是臉上紅一塊白一塊的,豆大汗水把頭發都粘連在了一起,一副狼狽不堪的樣子,明明已經堅持到了極限卻依舊不肯放棄,眉眼彎彎笑得比陽光還要刺眼,直接把他這一顆冰冷的心踢進了溫泉裏,浮浮沉沉,不得安定。

劉季年愣了許久,久到林逸秋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破相了,他才恍然:“咳,還是處理一下傷口吧,萬一惡化了,也是會影響後續勞動的。”

“是,村長!”林逸秋敬了個不標準的軍禮,心裏卻想著自己到底要去哪裏上藥啊。

劉季年交待一番就離開去別處巡視了,裝模作樣一番的齊援朝終於放鬆下來。

齊援朝不免抱怨:“哎呀,他怎麽總是過來啊,累死我了,累死我了——”

林逸秋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幫劉季年說話:“齊同誌,到底是劉同誌一直來查你呢,還是你一直有機會被人查啊?”

兩人正拌嘴呢,就聽見周圍窸窸窣窣開始有了對話聲,老鄉幹活一向是埋頭苦幹,這很反常。

林逸秋順著他們所說的話,遠遠望去,果然田埂上出現了幾個很不受待見的人——王曉軍和他的狗腿子。

劉家村的人一看見王曉軍來了,立刻找了個腿腳快的跑去找老村長。

王曉軍這邊,則由幾個劉家村的青壯年組成的收割小隊在這裏堵著王曉軍,為首的正是劉季年。

劉慶年一把子擋在王曉軍前麵喝道:“你幹嘛!”

“我代替隊長來視察工作,劉季年同誌這才做了幾天村長,官威倒不小。”王曉軍昂著頭,像一隻戰勝的公雞,斜著眼睛看著劉季年,但是他比劉季年矮很多,這樣做不但不會使他看著威風,反倒是有幾分滑稽,周圍人都是敢怒不敢笑。

劉季年推開劉慶年,似笑非笑地看著王曉軍道:“正常的巡視工作,可以!”

劉慶年一幅不可思議的樣子:“季年,你怎麽——”

“哼,那你還不讓開!”王曉軍底氣不足地強著,他好不容易才從叔叔那裏討了這麽個好差事,自然要顯擺一番,眼下看劉季年都“害怕”他的鋒芒,心裏更是得意的不行,他討了自認贏了一局,大搖大擺地走過去,隨手點了個人。

“沈大爺,我說您以前也是幹活的一把好手啊,這幾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看看這豆萁……”

沈大爺今年都快八十了,兒子有些殘疾,幹不了重活,媳婦身體不好,孫子孫女又還小,生活基本全靠老兩口。

“哎呦,你是劉小昌吧,今兒個中午是沒吃飯嗎?幹活幹成這樣,嘖嘖嘖,這也不太好給12個工分吧!”

劉小昌今年也就15歲,父親早亡,家裏就一個寡母和一個奶奶,全靠著他一個人賺工分養活。

被點到名的人,不約而同地對王曉軍怒目而視,如果眼神能殺人,王曉軍早就被淩遲了,但卻又顧忌著計分員在邊上,不敢作聲。

遠遠的,林逸秋聽不清那頭在說什麽,隻能看見王曉軍跟他的狗腿子在那裏舞來舞去。

接著他便聽身邊的老鄉忿忿道:“媽了個巴子,有完沒完,每年都來這一招?”

齊援朝八卦地湊上去:“每年都來?”

老鄉們見他們都是新來的知青,以為他們還不曉得兩村的矛盾,便解釋給他們聽:“是,每年都要挑點刺出來,王根生那狗雜種自己不來,派個侄子過來,也沒個一官半職的,憑什麽管我們?要我說啊,他們比陳地主一家還扒皮,那人家還是土地的主人,他們算什麽東西?”

這裏的陳地主說的就是陳錚家,以前劉王二村的地基本都是陳家的,這裏的村民實則都是佃戶,祖祖輩輩都是幫陳家幹活的,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麽村民們對陳錚一家也沒有那麽厭惡,都是老思想在作祟。

齊援朝聽完義憤填膺的同時,不忘安慰大家:“老鄉們,都是新時代了,公社不會讓這種蛀蟲危害鄉裏的,咱們可以舉報給大隊長。”

“哎呀,沒用的!我看那王根生跟大隊長就是勾結一通,都多少年了,根本沒人治他,每年都要派人趁機扣點我們工分,一會兒幹活慢了,一會兒誰誰誰偷懶了,天曉得,有些老人家都八十了,本來拿的工分就夠少的了!”

“拿著跟X毛當令箭!什麽玩意兒!”

老鄉們早就不滿王根生許久了,吐出口的自然都是鄉下的一些汙言穢語,不堪入耳。

眼見王曉軍要往這邊過來,田埂盡頭出現一抹藏青色的倩影。

有眼尖的立刻喊:“誒,你們看誰來了——”

齊援朝和林逸秋都不認識對方,隻能問身邊的人:“這人誰啊?”

有個知情的老鄉“嘎嘎”壞笑了兩聲,沒告訴他們。

跑來的女子看著有二十五歲上下了,臉頰略黑卻又被太陽曬得通紅,雙眼細長上挑,眼周分布著一些小雀斑,她的身材雖然略胖,卻並不是白白胖胖那種,反倒是透著股蠟黃,兩條麻花辮看著又黃又粗糙,還突兀地紮著兩根紅頭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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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燙知識:知青時期,姨媽來了真的可以請例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