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一更,

淩晨3點多, 大多數夏國百姓已進入睡夢。

國家防控部門,幾名值班人員守著各自的工作區位, 默默做著自己的事情。

由晏氏集團主要研發的安保檢測係統大範圍投入應用後, 該部門防控和監管的領域中,又增添了一項新業務。

幾台開啟運行的大顯示屏交錯放置,屏幕上麵無一例外是黑底色、熒藍色線條構成的複雜地域地圖, 恍若航海圖。

仔細觀察便能發現, 全部屏幕上的地域細節組合在一起,可以拚出整個夏國的領土。

無數顆顆細小、如同沙塵般的紅點,分散在這些地域圖鑒之中。

除了個別地區的紅點過於密集,其餘地方——尤其是人煙稀少、經紀相對落後的邊境城市,幾乎看不到紅點的存在。

忽然,幾台顯示屏上趨於穩定的畫麵, 發生了細微變化。

部分地區稀疏的紅點開始增多。

而本就有數量不算少的紅點的地區, 更是像被打翻了的紅墨水,開始從內往外、往周邊不斷擴散。

異變出現得突然, 並且情況緊急,幾秒鍾後,寬闊的工作廳內驟然響起了警報聲。

“怎麽回事?”

“老趙, 你來看看這幾個新機子, 上麵紅光是不是在增多?!”

“……”

原本有些疲憊、或沉浸在文件閱讀中的在場值班人員, 都被這動靜搞得一驚,連忙去查看情況、匯報上級。

城市上空,普通人肉眼無法看到的薄薄黑氣被風一吹, 不斷彌漫、擴散, 如同一張鋪開的巨大的蛛網蓋住大陸……

與此同時的某地警署。

刺耳的鈴聲劃破了深夜的寂靜。

值班的接線員拿起電話:“喂你好, 這裏是xx區刑警大隊, 請問有什麽事?”

電話那頭的背景音頗為混亂,能隱約聽到成年男性嘶聲叫喊‘小洋你冷靜點,是爸爸錯了,有什麽話下來咱們好好說’……

電話那頭報警的是名女性,她聲音哽咽,帶著顫音:

“你好是警察嗎?我兒子他、他偷偷跑到了樓道頂上的天台要跳樓,現在已經跨過鐵絲網了!求你們快來救救他!”

“收到女士,我立刻為您轉接消防部隊,並派人過去,請不要掛斷電話。”接線員說道:

“您先穩定一下情緒,告訴我具體地址,還有,您兒子為什麽會這個點去天台輕生?”

“我、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他爸爸晚上打了他一頓,可是……”

女人捂著嘴悶悶地哭,講述磕磕絆絆。

幾分鍾後,值班的警員準備出警:“問清楚小孩兒想不開的原因了嗎?”

對講機那頭的接線員說:“應該是家庭矛盾引起的。”

“要跳樓的小孩姓李叫固洋,14歲,初中二年級,據他媽媽說這個孩子學習成績不太好,在學校裏也總是和其他同學打架、起摩擦,比較調皮叛逆,老師經常給他們打電話反應這件事。

但李固洋自己的說法,他經常打架是因為班裏的一部分同學每次都先欺負他。”

“孩子父親脾氣躁,覺得這些話都是孩子找的借口,每每和老師聯係之後就打罵他,所以小孩兒和父母的關係也比較僵。”

“就猜到是這種事。”出警的警員嘖了一聲:“現在這些家長啊,就不能和孩子好好講麽!”

接線員繼續說道:“孩子母親說,三個多月他在網上加入了一個群聊,裏麵的人就是區裏前段時間主要打擊的網路不良群體,因為這個李固洋在群裏發了許多較為激進的言論,以及存在潛在危險行為——包括詛咒老師暴斃,割破手腕放血試圖讓三名同班同學被撞死,甚至想偷帶折疊刀入校園……”

“我們調查的同誌看到後,認為這個孩子心理情況堪憂,聯係到了孩子的父母說了這件事,想讓他們注意一下小孩兒的心理安全。

結果李固洋的父親非常震怒,覺得兒子在網上裝神弄鬼心術不正,很丟臉。”

後麵不用說警員也知道,肯定又是把這小孩兒暴打了一頓。

群聊被端掉的時間,大概是一周之前。

是李固洋登上天台的導火索。

他因為在群裏宣泄時發出的言論,被父親暴打,並被摔碎了手機大罵一頓。

在此之後這初中男生的心態更為扭曲,連家人都恨上了。

他竟在家裏收集了父母的頭發,與寫了父母名字的紙條放在盤子裏,滴上自己的血液,以此來詛咒家人——尤其是父親倒黴。

結果家裏人掃地的時候,在他臥室床下發現了盤子,看到了裏麵的東西。

震怒的孩子父親這次是真的把他打了個半死,同時夫妻倆也被這次的行為傷透了心。

幾個小時後的淩晨3點,夫妻倆睡熟了。

女方隱約聽到外麵客廳有開門的響聲,還以為大半夜遭了小偷。

她慌忙拍醒丈夫、走出臥室查看情況,發現客廳門戶大開,而兒子的臥室空無一人。

是孩子跑出去了。

等他們找到李固洋的時候,男生人已經跨過了天台鐵絲網、站在樓道邊緣搖搖欲墜了。

信息堪堪反饋完畢,接線員道:“稍等,我這邊斷開一會兒,怎麽又來電話了……”

幾分鍾後,警車開進小區,車裏的警員們遠遠看到消防車停在一棟樓下,救生墊還沒充氣,就這麽軟綿綿地放在地上,也沒見有消防員出動。

一群聽到動靜披著襖子,下樓遠遠看熱鬧的居民竊竊私語,擋住了往前進的路。

車裏的警員們搖下窗戶,隻能隱約聽到些許撕心裂肺的哭嚎聲從人群中溢出。

這時,電話再次響起。

“喂,什麽情況?”警員問道。

接線員的聲音格外焦急:“王副隊,李固洋他……已經墜樓了。”

車裏的警員們都愣了。

要知道大部分走上高樓的人麵對身下的萬丈深淵,除非是一心求死的人,都會猶豫、畏懼,也會傾訴完心中的痛苦和委屈才做出最後的決定。

可這個孩子竟連絲毫猶豫都沒有,直接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怪不得消防人員都沒動作,救生氣墊也沒有鋪開的必要了。

王副隊歎了口氣說:“那我們下車,找這家人做個筆錄……”

“不太行,沒時間做筆錄了。”接線員打斷了他的話:“就在剛剛,又有兩人報案!”

“其中一位女性說自己正躲在臥室的衛生間裏,她前段時間發現丈夫出軌,這兩天正在協商離婚、分割財產,兩人也分房睡了。

結果就在剛剛,她丈夫忽然在她臥室外不停拍門,她不開門對方就拿了家用錘子在砸門,說要進去殺了她!”

王副隊:?!

“什麽?今晚怎麽這麽多案子?!地址在哪兒我們現在就趕過去!”

昏昏沉沉的天幕之下,‘黑霧’湧動。

極速趕往下一個地點的警員們並不知道,今夜的亂象並不是隻有他們這個區、這個城市如此。

而是整個夏國的大小城市,都接連發生了多起事故。

響徹在淩晨的報警電話,讓值班人手不足的各個警署措手不及。

……

次日上午,首都總部。

再一次開啟的線上線下臨時會議中,參與者人數比之前更多了。

其中六成人穿著製服和正裝,剩下四成穿得五花八門,道士服、灰黃袈裟、短馬甲長襯衫……

所有人的神情都格外嚴肅。

負責匯報情況的警員拿著新鮮出爐的報告,頂著壓力念道:

“昨晚各省各市都出現了市民躁動、抑鬱甚至是輕生的行為,盡管各地警方連夜召集了同事出警,可還是因事發突然、人手不足造成了極大損失。

死亡人數24名,及時製止但仍然受了傷的市民18人,除此之外還有4起小規模的團夥作案。”

“其中一夥性質最惡劣的作案人員平均年齡16歲,事發地在某省縣城,淩晨5點多這群社會人員有預謀地上街,持刀砍傷了多名早起出攤的小販,至1位攤主當場身亡。”

“當地警方將逃竄的夥嫌疑人全部抓捕後,發現他們曾經也都加入過同一個群聊,也就是前段時間我們重點打擊掉的那些惡勢力邪/教的窩點,這些嫌犯一直對群聊被關閉的事情心懷不滿,不排除是報複社會。”

“……”

一串串觸目驚心的數據說出來,隻需要兩分鍾。

但足以從中看出昨晚是有多麽兵荒馬亂。

會議中大部分省廳、市局的老警員,都麵帶疲色,他們都是被一個接一個的電話從夢裏叫醒,為了這些接連不斷的大小案子,一晚上都沒睡。

匯報人員繼續說道:

“最奇怪的是這些分布在各地作案人員、以及突然陷入抑鬱的市民們,幾乎都在同一個時間段——也就是淩晨3點之後爆發。

經今早國家防控部門給出監管數據可以看出,事件發生前的半小時內,這些人隨身攜帶的電子設備都監測到了不正常的信息頻率。”

“因此可合理懷疑,昨晚的動亂同這些不正常的信息頻率有關。”

事態到了如此緊急的地步,監測係統的存在也就不再是秘密。

不少核心人員簽了保密協議後,都知道這些在夏國各地上演的案件,並沒有那麽簡單。

聽完數據匯報,靈組總負責人幾乎壓不住火氣,語氣嚴肅:

“大家怎麽看?”

“一夜之間發生了這麽多事情,死了這麽多老百姓,我們甚至連反應、製止的能力都沒有!再不采取一些有效措施,我們的社會安全和所謂的秩序都將變成一個笑話!”

一元觀的觀主長秦道士皺著白眉,歎息之後不太樂觀道:

“白部長的擔心不無道理。”

“可這些邪祟神出鬼沒、能力詭異,想要阻止慘案發生幾乎不可能,更何況我們根本不知它為何忽然襲擊,下一刻受害之人又會在哪裏。”

“沒錯。”奚魁也緩緩說道:

“這‘黑霧’很顯然是要大範圍入侵俗世,在普通人中製造恐慌和混亂,掠奪他們的生命。恐懼、驚惶等這些負麵情緒傳播得廣,對我們越是不利。”

有人揚聲說道:“照兩位前輩的話,‘黑霧’消滅不掉又奈何不了,這可如何是好?難道不管那些普通人的死活,認命等死嗎?”

盡管死去的都是脆弱、沒有抵抗能力的普通人,但在場的術士們清楚,邪祟吞噬的生命越多,就越強大。

放任不管,早晚有一天被吞噬的人會輪到他們。

更何況看這‘黑霧’侵蝕人類的速度如此之快,這一天的到來絕不會太晚。

不加製止的話,恐怕再過十天半個月,凡俗界的寧靜將徹底被打破,變成被黑霧和惡念籠罩的人間地獄。

眼瞧著不安和焦慮的情緒逐漸在會議上蔓延,一直未曾表態的顧之桑眉尖微蹙。

感知到細微的不對勁後,她不動聲色放開了對自己力量的控製。

無形的壓迫像水波流動,以她為中心迅速**開,刹那間席卷了整個會議大廳,生生澆滅了一觸即發的躁動。

“別吵了。”

顧之桑的嗓音中帶著箴言之力,哪怕是不在會議現場、隔著網絡和屏幕的人,也頓時感覺心中一凜,頭腦清明。

他們下意識就想聽她的話,遵照她的指令執行。

反應過來時,原本會議室內已演變為爭執的討論聲,陡然寂靜。

靜默了幾秒鍾,顧之桑的視線掃過幾個位置,把那裏坐著的警員或是術士看得渾身繃緊。

“自己中招了都沒發現麽?”

她看過去的幾人,無一例外都被‘黑霧’的負麵情緒影響了。

連他們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剛才格外激動,還很悲觀。

如今那些陰霾都被掃**幹淨後,這些人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的異常。

顧之桑纖白的指尖在桌麵上敲了幾下,再次開口:

“黑霧全麵入侵,造成一係列社會治安紊亂的後果,對我們來說不是一件好事,因為有很多人還沒來得及做準備,驟然麵對強壓容易被壓垮。”

“但也未必全都是壞事,霧色擴散得區域變大,意味著它將由暗轉明,破綻也會露得更多,我們可以趁機追蹤到那些隱藏得較深的分身並將其損毀。”

'黑霧’爆發,天道崩殂,最先感應到這一變化的人,就是已經觸摸到桎梏的顧之桑。

甚至於更早的時候,她就察覺到了。

昨夜的城市並不安靜,她也沒有休息。

找尋到附近百裏內的最高點,顧之桑一直在用羅盤和牌占不斷卜卦,羅列星盤。

抬頭是毫不遮掩的濃濃霧色,張牙舞爪。

經過了整整一年的滋養,掠奪了太多人的氣運和生機,‘黑霧’已壯大得遮天蔽日,幾乎將天際的月亮都牢牢蓋住。

這種情況下,她能算到的天機微乎其微。

回過神來,顧之桑繼續說道:

“你們還是按部就班,該去搗毀窩點、搜尋千麵像的分身就繼續去行動,任何可疑的地方都不要放過;

檢測陰氣的係統既然查出了那些潛藏的隱患,就盡最大的可能去阻止城市中的慘案發生。”

她有條不紊地布局:

“隻有獻祭的無辜生命越少,黑霧可以掠奪到的力量才會越少,這些看似瑣碎且無力的工作,才是最重要的。有功夫唱衰,不如多救一個無辜的市民。”

“至於如何對抗黑霧入侵這件事,總部已經有了新的對策。”

安排完畢後,在場眾人對山雨欲來的緊張並未打消,但至少沒那麽不安了。

奚魁點頭說道:

“就聽顧指揮的,我今日回到家族後,會召集所有的後輩出動參與救助,力求一起渡過這次的難關。”

長秦道人也道:“我一元觀的道士也當如此,各位警官同誌有什麽需要他們做的,千萬別客氣。”

“佛門子弟也願出一份力!”

“我們觀規模小,一共隻有十來個有道行的門人,其他道士都是俗家弟子,也全憑總部調遣。”

“……”

今時今刻,全國各地都存在隱患。

誰也不知道下一個被‘黑霧’侵蝕扭曲的人在哪裏,各地區的警員數量,也遠遠不夠去對那些檢測出的紅點家庭挨個上門。

但有了能力超凡、甚至可以駕馭符法的玄學人士加入,還是給在場壓力極大的警方們增添了一些信心。

待眾人各自投入行動中後,城市中便出現了一些奇景。

比如扛著鐵劍、穿著長衫的寸頭青年,指尖夾著幾張黃符,行走在警察隊伍裏。

又比如為情所困、痛不欲生想要跳江的少女,在張開雙臂往滾滾洪流中倒去時,身著灰色袈裟的佛門弟子身手矯捷,縱身一躍接住人後,很快帶著輕生女子從江河中遊上岸。

還有自殺未遂的小孩子,被帶著道冠身著道士服的人堵在房門口,被迫去聽洗滌靈魂的吟誦……

盡管沒有一篇報道,可各地區內的亂象,不可能完全掩蓋,勢必會在群眾中引**亂和恐慌。

已經有不少市民,親眼目睹了發生在身邊的慘案。

案子數量一多,就出現了不少 #邪/教組織引發動亂#的猜測和傳言。

官方能做的,就是不讓各地的消息和相關詞條上熱搜,也盡量製止關鍵詞的討論和發出。

雖阻止不了民眾私下討論,但至少不會讓整個社會被恐懼籠罩。

兩天之後的總部內

安排好大量工作的鄭如玉滿心疲憊,拿著一遝子新遞交的文件走到了顧之桑的旁邊。

坐下後,她把文件往顧之桑的方向推了推:“要看看嗎?”

顧之桑沒打開,但即使不看,她也清楚裏麵的內容定然觸目驚心。

鄭如玉沒克製住煩躁的情緒:“詐騙團夥趁亂收割、當街行凶、入室殺人……這麽多人命全都因那勞什子‘黑霧’而死!”

“但凡再給我們一個月的準備時間,情況都不會這麽糟。”

顧之桑:“這也恰恰說明它等不了那麽久。”

“你說得對。”鄭如玉平複了一下心情,才又說道:

“好歹情況沒有剛剛爆發時那麽嚴重,在被逐漸控製了,我們的同事按照你大致推演出的陣點,又清除了少量分身,算是這幾天唯一欣慰的消息。”

“對了,你給我發信息說,懷疑那鬼東西有新動作了…什麽情況?”鄭如玉正色問道。

“你還記得我之前說過在找‘黑霧’的本體這件事麽。”顧之桑道。

“你找到了?!”

“隻是有點頭緒。”顧之桑沉吟片刻,說出自己的推斷:“這種無形之物的本體無非兩種情況,要麽自然衍生出某種載體、並隱藏在角落裏,還有就是奪舍他人。”

“如果是前者,它一定藏在某具分身內,隻是我們還沒找到;

但若是後者,我也有幾個懷疑的人選。”

鄭如玉追問:“你懷疑誰?”

“首先是晏承。”

在鄭如玉略顯驚愕的目光中,顧之桑說道:“不過他不是。”

“應該說‘黑霧’曾經確實想要入侵並吞噬他,但沒成功,現在我親自盯著他,他有問題的可能性很小。”

緊接著她拿出手機,遞給鄭如玉:“你看看這個。”

屏幕亮著,上麵是一條轉發數量頗多的博文,發布者是鄭如玉有些眼熟、但並不認識的人:

“轉發並許願獲得錦鯉好運……於風清?這人是誰,有點熟悉……”

鄭如玉蹙眉想著,半晌腦海中閃過一些記憶,訝然道:

“我想起來了,於風清不是那個女明星嗎?是不是之前和你關係不好,總部讓我收集你的資料時,我看到過關於你們倆的一些爆料。”

顧之桑:……

之前關係是否真的不好,她並不知道。

但她從一開始就懷疑這個於風清有問題。

實在是心想事成的錦鯉運氣的存在,太奇怪了。

現在她更是懷疑,這所謂的錦鯉運氣根本就是‘黑霧’在搗鬼。

“博文裏這個女星說自己從小到大運氣都很好,幾乎可以說心想事成,我看了一下粉絲的安利和貼的一些證明,還真是這樣!”鄭如玉翻看著這條博文,很是吃驚:

“轉發超過百萬,評論也有百萬,底下都是在許願的,而且這些許願的話是不是有點奇怪?”

隻見那些要麽當真、要麽是趁著熱度開玩笑的網友們,紛紛在下麵留評:

【信女願吃素一輩子,換我考公上岸!!】

【轉發蹭蹭錦鯉運氣,感覺長得好看的人在社會上更吃得開,我這種身材一般相貌平平的透明人永遠過不順利……

如果能讓我變成美女的話,少活十年二十年我也願意啊,哪怕不是大美女隻是一般美女我也願意!】

【哈哈把我身上三十斤肉分給損友行不行?】

【那我簡簡單單祝願渣了我、同時劈腿三個人的前任安然入土吧。】

【……】

底下的願望五花八門。

有的能看出來是認真在求學業、事業,或是求桃花;

有些單純是在開玩笑。

這種‘接好運’、‘許願好運’的帖子在各個平台都很常見,很多網友們會隨口開兩句玩笑。

可在眼下這個時間段,又是顧之桑讓她看的,鄭如玉就總覺得有些危險。

“而且,我雖然不知道你們明星的流量高低,可是轉發評論都超過百萬,比熱搜上很多的事件都火爆,但是她怎麽沒上熱搜?”

鄭如玉敏銳察覺到這一點。

博文是昨天發的,這個數據絕對算熱。

顧之桑斂眸說道:“這就是問題所在,我托晏承查了一下,於風清的經紀公司並沒有花錢撤熱搜,也就是說這條閱讀量、討論度極高,可以登上熱搜前三的博文,不知為何完全沒進入我們的視野。”

最離譜的是,廣場和評論區下麵還有不少於風清的粉絲在吵。

他們也認為這條錦鯉博文不可能上不了熱搜,一定是於風清的對家見不得她好,故意花錢壓了她的熱搜。

被反複提名的人中,就有顧之桑。

【誰閑的沒事又有這麽大的能力可以隻手遮天,不就是某頂流玄學女星麽!】

【真的惱火,玄學標簽是她一個人的嗎?用都不讓別人用,這麽霸道?!

於風清明明出道就是小錦鯉,好委屈啊!】

【……】

倒是有不少路人為她說話,覺得這家腦回路清奇,什麽事都能拉上顧之桑;

但都被打成了她的粉絲。

對這些莫名其妙的指控,顧之桑覺得很無奈。

她這兩天忙得腳不沾地,根本不知道於風清發博了。

還是自從公開表示和她是摯友便被於風清的粉絲恨屋及烏的於童秋,最先發現了這件事,而後發給了她:

'嘖,我是真的煩這個於風清的粉絲群體,太會撕了,她上不了熱搜和桑桑你又什麽關係啊?’

鄭如玉擰眉道:“你的意思是這條錦鯉博文有問題,背後又有那鬼東西搞鬼,至於沒上熱搜、甚至根本不推送到我們眼前,就是那鬼東西有心隱瞞……”

她語氣一頓,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可這於童秋不是天生錦鯉嗎?如果她有問題……難道、難道從二十多年起,‘黑霧’就已經存在,並且布下了這盤棋?!”

鄭如玉細思恐極,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是啊,那些互相勾連、層層遞進甚至和國外有關係的詐騙團夥,拐賣走私團夥,早年的行徑就能追查到十幾年前!

這簡直太可怕了!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找人把她這條博文炸了,還是提醒廣大群眾不要相信、參與這些討論?”鄭如玉很是心焦。

超過百萬的轉發評論,又得有多少人中招啊!

顧之桑輕輕搖頭:“沒用的,口頭禁止隻會引發更多人關注,況且這些轉發評論的人已經被牽扯進去了。”

許願用壽命變美變瘦的女孩子們,真的會慢慢變好看,但她們並不知道自己的陽壽已被削減2、30年。

還有那些想考試通過的、想家人健康的、想桃花運變好的……

一切在這條博文下許出的願望,在發出的那一刻,就默認了交易締結。

無數人的生機、氣運、健康、壽元等等,都在一夜之間被掠奪。

他們或許短暫地得到了快樂,會驚訝發現自己的願望‘實現’了。

可要不了多久,他們便會意識到錦鯉的運氣,會讓他們付出和願望並不對等、甚至慘烈五倍十倍的代價。

哪怕現在讓於風清刪掉博文也無濟於事,因為那些磅礴的生機氣運大多數都進入了‘黑霧’之中。

她或許能從中獲利一二,也不過千百分之一。

鄭如玉眼底都紅了,“與虎謀皮,這個女人瘋了嗎?!我們這些人不眠不休地去阻止老百姓被害,想盡一切辦法反詐騙,她一條博文就絕了上百萬人的命運啊!”

“當務之急是杜絕此類事情再次發生,我懷疑她體內有‘黑霧’的烙印,準備去和她聊聊。”顧之桑說。

“直接把人抓了吧。”

鄭如玉聲音喑啞,咬牙切齒道:“我剛剛匯報了上級,總部同意了,直接按照最危險的等級看押處理。”

“至於這條博文,總部也會找人處理,至少不能再增加新的受害者了。”

——

半小時後,總部覆滿黃符的審訊室內,一個滿臉茫然的年輕女人被銬住雙手,惴惴不安問道:

“你們、你們是什麽人?”

不久之前,她還在自己的公寓一邊看新的劇本合同,並和語氣興奮的經紀人通話:

“我的幸運小錦鯉,你太牛了!你怎麽搭上安伯總監這條線的,整個夏國地區的代言人要被你拿下了……”

於風清微微勾著唇角,抑鬱了近半年的心情終於晴朗了。

原來係統說的是真的。

隻要聽它的話,發條博文增加自己的熱度和討論度,她被奪走的運氣就真的可以慢慢回來。

博文才發出一晚上,今早某爆款劇大導便聯係了公司,說邀請她去試鏡新劇女主。

而她接觸了三個多月、卻杳無音信的某高奢品牌總監,也在不久前態度軟化,有意和她簽約。

這是於風清頭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

錦鯉命原來這麽令人心情愉悅。

她再也不想回到之前處處碰壁的時候了。

可就在她享受著‘失而複得’的好運時,床頭憑空冒出一個穿著長衫的大漢,把她嚇得尖叫一聲。

再然後就被帶到了這個地方,像犯人似得被銬住雙手,坐在冷冰冰的空房間裏。

於風清不住地哆嗦,在心中喊了好幾聲‘係統’,卻沒有得到回應。

終於,緊閉的房門開啟。

她扭頭看去,看清走入房間的人影後,眼瞳擴張:

“是你!”

於風清原以為自己不在乎,她也一直刻意避開去看這人的任何報道,可她如今才發現,對方的樣貌竟早已深深刻印在自己的腦海中。

“是你把我弄到這裏來的,顧之桑你有病嗎?!”

走入房間的顧之桑,也是頭一次麵對麵地觀察、打量自己傳說中的‘宿敵’、‘對家’。

眼前的女人穿著毛衣長褲,穿著拖鞋的腳趾凍得蜷縮,被驟然從空調房拎到總部,她又冷又怕身體止不住地輕顫。

於是顧之桑扭頭,和身後同行的記錄人員道:

“給她拿件厚衣服和毯子披上。”

於風清聽到了這話,但心中的惶惶不安令她情緒有些失控:

“我不要你的假好心!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隨行的鄭如玉一襲製服,聲音冷肅:

“放尊重點,我們隸屬於官方靈組,懷疑你涉嫌故意危害公共安全,情節嚴重,現對你進行提審。”

“你知道你發的那條轉發獲得錦鯉好運的帖子,掠奪了很多粉絲和無辜老百姓的運氣嗎?”

於風清陡然一僵,不可置信道:

“你在說什麽,什麽掠奪?你們簡直血口噴人!”

鄭如玉氣笑了,她也不趁著火氣發怒,而是一項一項地把證據全擺出來。

從靈組的官方權威性、存在的意義,到最近‘黑霧’勢力組織的幾次相同類型的氣運掠奪,再到失去氣運的人會麵臨什麽後果……

看著麵前麵色嚴肅的這些人、包括顧之桑,都有督查部門的徽標,一個個都是什麽部長、局長,於風清心中不詳的預感更強烈了。

她不停搖頭:“不可能……”

“我沒有搶他們的運氣!我自己就有錦鯉運氣,可以心想事成,我為什麽要去搶別人的?!”

“於風清。”一直沒說話的顧之桑倏忽開口,把她的視線引了過去:“從來都沒有什麽錦鯉命,你明白嗎。”

“那些肆意揮霍、不需要任何努力和緣由就給予的運氣根本就不存在,從始至終,你都在掠奪別人。”

“你胡說!”

於風清咬牙,眼眶紅了一圈。

但顧之桑的聲音沒有停下:“如果我沒猜錯,從小到大你討厭誰,誰就會倒黴。”

“誰不喜歡你,就會越過越差。”

“你羨慕誰的獎牌、機會、成績、能力……那些東西在不久之後你都可以獲得,而曾經擁有他們的人會悄無聲息變得平庸,失去這些東西。”

輕易得到這一切的人不會珍惜。

可為了一個機會努力準備半年的人、為了獲得賽事獎牌刻苦刷題的人、為了登上舞台將腳底磨出血的人……他們曾經驕傲,自信,為了目標不斷奮進,卻在自己都意識不到的情況下失敗。

有的人放棄了舞蹈,有的人失去自信……

他們根本不知道,本該屬於他們的勝利果實,都被當成了別人的墊腳石,成為光鮮履曆上輕描淡寫的一筆。

顧之桑:“能量是守恒的,運氣也是。”

“你不斷獲得的東西,背後需要更多的人失去才能填補這個窟窿。”

於風清不知何時淚流滿麵,她死死咬著下唇,被淚光模糊的視線中的顧之桑麵容冷漠,可恨,更讓她感到畏懼。

她的驕傲和人生的一切,都建立在天生的好運之上。

比賽時對手會失誤,學習新東西時會靈感迸發,和別人相處時可以輕而易舉獲得他人的喜愛……

於風清這個名字一直是別人家的孩子,是被羨慕的人生。

她想要什麽都有自信可以擁有,為什麽要去狼狽爭搶,為了一丁點蠅頭小利不擇手段,把自己搞得那麽難看。

所以最開始係統不斷地勸導她,讓她去和顧之桑對抗,她並不願意。

在她看來,這種行為是落了下成的。

若非她實在是懼怕失去所有,不僅僅是好運氣,甚至是愛人,怕自己未來的命運會像係統給她展示的那樣,她不會突破這道防線。

可現在顧之桑卻告訴她,她所引以為傲的所有都是搶來的,偷來的。

對無比驕傲的於風清來說,無異於在摧毀她的驕傲、她的一切。

鄭如玉看著情緒崩潰的年輕女人,心情複雜。

她清楚於風清隻是這盤棋局中藏得最深、最鋒利的一把刀。

或許造成今天這樣的後果並非於風清的本意。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但一想到數以百萬的市民被掠奪了氣運,有了這一筆豐厚的氣運,‘黑霧’還不知會壯大多少,鄭如玉就難免生出些遷怒。

她語氣硬邦邦道:“我們沒必要在這種大事上騙你。”

“剛剛查到你收到了新劇邀約、奢侈品牌的代言人,應該還有別的不少資源,這麽多天降的大餡餅是多少粉絲的人生換來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於風清雙眼紅腫,那種從心底生出的巨大恐慌和冷意,沿著她的皮膚爬上頭皮。

她聽到鄭如玉的話了,大腦卻無法做出任何思考,隻是一遍遍地在腦海中呼喊著:

'係統!’

'係統你出來啊!!你告訴我,她們說的不是真的!’

'我是天生的錦鯉命,我沒有搶別人的運氣和人生,不是你告訴我這隻是一本小說,而我是小說中的女主嗎?!你出來啊!’

'……’

然而無論她再怎麽歇斯底裏的嘶吼,期盼係統可以出來給她一句肯定,腦海之中都空空****,仿佛那道時常會出現在腦海之中的魔音從未出現過。

自始至終都隻是她自己的幻覺。

期許一點點凝固。

於風清的自欺欺人難以維持了。

她垂著透露頭顱,鬢角淩亂的發絲沾著濕潤的淚痕和冷汗,忽得笑了一聲。

掛不住的眼淚從兩頰流出,她抬起頭,聲音低啞:

“我要和顧之桑單獨談談。”

顧之桑眉尖微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