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9 章

崩潰的尖叫、哭聲, 以及抑製不住的幹嘔聲,充斥在混亂的出租屋裏。

和徹底失去理智又哭又罵的小高、小何相比, 僅是扶著門框幹嘔的袁莐芳的反應都算淡的。

看著年輕租戶拚命扣著嗓子、試圖把肚子裏的酸水都吐空的狼狽模樣, 被便衣警員押著的孫刖扯開泛白的嘴角,笑了。

根據幾個租戶異常的反應,在場的警員和直播間內的觀眾們對孫刖的話都有了猜測, 心中又驚又疑;

離她最近的兩名警員再看她那張帶著陰惻惻笑容的臉, 不禁陣陣冷寒。

【啊啊啊啊我頭皮麻了,是我想的那樣嗎??!】

【什麽意思啊?怎麽姓孫的啥也沒說,大家好像都知道了,有沒有大佬解釋一下發生了啥?】

【回樓上,應該是女房東要用她死去弟弟的屍體搞邪術,想給弟弟弄出個孩子來, 牽扯到住在這棟房子裏的租戶, 具體什麽情況還不清楚。

但是前麵房東還沒暴露真麵目時,桑桑不是問了幾個女孩兒對於房東的印象, 當時她們說這個房東人特別好,經常給她們送吃的;再聯係房東說的‘血肉交融’、還有她們現在的反應,我猜測她弟弟的屍體和那些送給租戶們的東西有關……麻了, 如果我猜測是真的, 光是想想我都反胃。】

【我艸, 這女人瘋了,真是個瘋子!】

【不會這麽可怖吧,也不太可能啊。

孫名浩都死了6年了, 說句冒犯的話, 下葬的軀體可能都爛完了!】

【……】

“顧大師!”撐著洗手台吐得滿臉淚水的小何忽然想到了什麽, 跌跌撞撞跑到袁莐芳的身邊, 一把將她手裏連接著直播的手機奪走,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

“顧大師這不是真的對嗎?!”

幾個租戶都抬頭看向小何的方向,心存僥幸。

萬一她們的設想太嚴重了呢。

是不是孫刖在騙她們?!

但在趙警官和顧之桑的再三確認下,她們絕望了。

顧之桑輕輕歎了口氣,開始解答趙警官和直播間觀眾的疑惑。

眾多疑慮中被問的最多的第一個問題——孫刖是怎麽把屍體從陵園取出來的,顧之桑又怎麽能夠確認孫名浩的屍體已被掘出。

“對術士來說,‘隔空取物’不是難事,對會布陣的術士來說就更簡單了。”顧之桑道:

“舉個例子,奇門遁甲術便是借助真真假假、不停變換的八門八位進行置換,物件可以變,人的生死福禍也在瞬息的選擇中。

至於我怎麽確定的——”

顧之桑用蔥白的指尖點了點眼尾:“我這雙眼睛能看到很多你們看不見的東西,比如屍氣。”

鬼有陰氣,邪門歪道會產生祟氣。

屍體這玩意兒,常年埋在地底腐爛發酵、吸收汙穢,自然有獨特的屍腐氣體。

這些租戶無一例外,都被侵入骨髓的、屬於孫名浩的屍氣包裹著,或濃或淡,久久不散,顯然是和孫名浩的屍體‘親密接觸’過很長時間,才有可能形成。

除此之外問得最多的,就是孫名浩的屍體在哪兒,和這些租戶有什麽關係。

沉吟片刻,顧之桑開口詢問:

“袁小姐,你們三人的腸胃是不是從今年下半年開始,就不太好。”

“空腹站立時小腹微鼓,平躺時總感覺小腹裏麵微微酸脹,異物感更為明顯。”

袁莐芳點點頭,神情尷尬:

“我有感覺,這兩個月我小腹常有悶痛感,比以前也鼓,但是不嚴重,不影響生活。我一直以為是便秘,所以沒放在心上……”

便秘這種連病都算不上的症狀,是現代人的常態。

熬夜、飲食不規律或者壓力大,都有可能造成。

之前她還想過去醫院查一查,但又不好意思,怕照了b超後肚子裏都是糞便,在醫生麵前丟人。

悶不吭聲的小高白著臉,也開口說道:

“我和小何也有,我當時以為子宮肌瘤很害怕,還去做過相關的體檢,結果各項指標都正常,沒發現大問題,就是小肚子突。”

她說自己做過胃腸鏡,還拍過子宮,檢查過糞便,同樣是身體健康,就是小腹微突偶爾有異物感;

百思不得其解下她也隻能認為自己消化係統有問題。

至於小何更單純,覺得自己就是胖了,長膘了,天天嚷著要減肥。

如今看來,真相怕是並非如此。

果不其然,顧之桑下一句話就讓原本已經麵色蒼白的女生更受打擊:

“查不出問題很正常,你們肚子裏都有非常特殊的鬼物,有型又無形,現在月份還淺,再拖下去隻會越漲越大,最後會出大問題。”

“我從源頭說,不知道你們聽沒聽說過‘造畜之術’。”

'造畜’,顧名思義製造牲畜。

原材料為人。

是種把人變成牲畜的術數巫蠱,同樣屬於偏門術中的一種。

無論是誌怪小說或民俗怪談中,都有類似的故事流傳於民間。

過去這種術數還沒被玄門封禁時,黃河以南的術士多有掌握之人。

手段粗劣能力普通者,需要在動物還活著的時候,把它們身上的皮子整塊剝下來,以此來保證皮子的鮮活。

而後把鮮血淋漓的動物皮子粘在人的身上,縫上針線再施展術數,就能讓動物皮牢牢地和人皮融為一體。

人的骨骼軀體也會壓縮,最終變成動物。

成年人多被變成牛羊,兒童常常被做成貓狗。

由‘造畜’而來的‘牲畜’,一般都能保留作為人類的意識和記憶,這才是這種邪術最可怖的地方。

至於能力強的術士,不僅可以改變外形,能把人的骨肉和構造都完全動物化。

顧之桑在玄門典籍中看過前人的記述,說是曾有邪修在民間作惡,城中經常有百姓失蹤。

當地某員外的小兒子離奇失蹤,他重金懸賞派出多名家丁去尋找,卻一無所獲。

失魂落魄的員外夜半醉酒,卻在回家的小巷被一隻忽然竄出、髒兮兮的猴兒攔住。

那小猴抱著他的大腿一陣亂叫,雙眼含淚,把喝醉了的員外嚇了一跳,以為這是妖物。

怎麽都擺脫不了這野猴子,丟了兒子的員外煩躁不已,讓護衛把小猴兒一刀劈死,丟在爛巷裏。

後來猴屍被附近的乞丐們撿走、烹煮分食,肉質鮮美無比,卻在吃到最後時才在鍋裏發現一截小孩兒的手指。

再仔細一看,猴兒被啃幹淨的的骨頭,不正是小孩子的骨骼麽?!

經過當地的玄師多番調查,才發現那些失蹤的百姓都被邪修用‘造畜之術’變成了牛羊豬狗。

有的被賣到田裏拉車刨土,有的被買去抽打馴化、被找到時還在街頭雜耍隊伍裏諂媚作揖;

還有不少人和那小猴一樣,已經被宰殺、當成真正的牲畜吃掉了。

員外怎麽都想不到,自己侍衛一刀劈死的野猴子,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小兒子。

經過幾次‘人畜不分’的混亂時期,這種術數按理說已被封禁絕跡了。

如今卻再度重現。

顧之桑:“人死五六年,屍體無論如何都不會保持得多好,就算從地底掘出,也難以掩蓋腐爛的朽氣。”

“但若是用特殊香料醃製、除去屍臭異味,再用‘造畜之術’在腐肉上包裹上獸皮,就能偷天換日,以假亂真。”

說到這兒,她語氣微頓,“待把那些肉煮熟了搗碎成泥,包在各種麵皮裏當餡子,誰能知道裏麵裹著的究竟是什麽東西呢。”

這一招可謂陰險毒辣。

一是太過驚世駭人喪心病狂,根本不會有人想到孫刖和善大方的表麵之下,藏著如此歹毒的用心。

二是袁莐芳等人把東西吃進肚子裏,過個兩三天就會消化、排出體外,沒有證據,醫學上也查不出什麽毛病,就更不會讓人多想。

三是利用合租之便,悄無聲息把幾個被選中的倒黴蛋聚在一起,不用費心哄騙。

哪怕見多識廣的顧之桑,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孫刖的手段之惡超出常人!

“至於為什麽這麽做——”顧之桑看向孫刖,似笑非笑:

“孫小姐,還需要我幫你說完嗎?”

孫刖冷著臉,就在眾人覺得她死不悔改、不會開口時,略顯喑啞的低笑聲響起:

“顧之桑,顧大師,你果真是厲害。”

“這節目一周播一次,每次在線幾千萬人,偏偏就被袁莐芳撞大運……是我運氣不好,栽在你手裏我認。”

她話語中多少有些不甘,盯著袁莐芳的目光中恨意也更明顯。

又過了半分鍾,她麵上情緒趨於冷靜,緩緩說道:

“6年前,孫名浩死了,孫傳發高位截癱,名浩科技有限公司亂成一鍋粥。

孫傳發還在醫院重症監護室裏躺著的時候,公司裏那些遠的近的親戚、股東朋友、還有他那些所謂的兄弟,就堵在醫院和我家門口,想吞並公司。”

哪怕是她的親伯伯,親小姑,和孫傳發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都心懷不軌。

當時的孫刖本是孫家的邊緣人物,是個溫溫吞吞的師範生,一夜之間就變成了孫傳發唯一的、最親的人。

為了抗住壓力,她被迫休學,走鋼絲般地去應對那些如狼似虎的親戚。

短短一周時間,人就瘦了七八斤。

好在孫傳發沒死,從昏迷中醒了過來。

但他受傷太嚴重,要修養太長時間,無暇管理公司。

為了保住家產,無奈之下他隻能提拔自己那個從來沒重視過的女兒,培養她去學習處理公司業務。

幾個月裏,孫刖接觸了集團核心的資料,也飛速成長著,很快能獨當一麵。

等孫傳發身體稍微好些,精神勁卻沒有以前那麽足了,他總想著死去的孫名浩,想著自己斷掉的‘香火’。

幾乎是車禍的頭兩年,他便盤算著再要一個小兒子。

嚴重的車禍後遺症讓他腰部以下幾乎沒有知覺,更別說造人。

經曆了各種稀奇古怪的刺激療法、藥物療法,還是沒有任何作用,孫傳發這才不得不相信,自己廢了。

他性格愈發陰鬱、多疑,看什麽都不順眼,尤其是日漸優秀出眾的女兒。

短短四年多的時間,孫氏集團就在孫刖的帶領下回歸正軌、步步高升,比他沒出事前還好。

明明知道當年的孫刖不可能有這樣的能力,但精神已經扭曲的孫傳發還是開始懷疑她,懷疑當年致死孫名浩、讓他癱瘓的車禍另有隱情。

彼時的孫刖脫胎換骨,是商場上的新貴,意氣風發。

但她心裏清楚,孫傳發雖然逐漸退居幕後,但公司的股權大都牢牢攥在他手裏,而且光是各種遺囑他就定了十幾份不同的,以防自己意外橫死被奪股份。

她也不能確定自己能否在這個父親死去後,拿到股份遺產,為了這些股份、同時她心中還對孫傳發有那麽一絲溫情,她不留餘力地照顧孫傳發,忍受他日漸古怪的脾氣。

但饒是如此,還是拗不過孫傳發腦子裏的朽氣。

察覺到她這個侄女不是好拿捏的,這些年那些曾經在孫傳發危難時趁人之危的姑姑伯伯,打起了感情牌,走溫情路線。

尤其是她那個大伯,經常帶兩個堂哥上門‘孝敬’小叔,背著她和孫傳發嘀嘀咕咕。

孫刖多留了個心眼,在孫傳發的房間裏裝了個竊聽器,聽到了她的好大伯循循誘導,反複給孫傳發洗腦。

說她孫刖到底是個丫頭,沒根子,以後嫁人了孫家的家業都給外人做了嫁衣。

說她現在就開始趕公司裏孫家的老人,以後真拿到了大權,指不定要趕盡殺絕。

還說要把她那個二堂哥過繼給孫傳發,讓他也有個‘依靠’,以後二堂哥結婚生子了,得給他養老、孫子得叫他爺爺……

孫刖想,孫傳發再怎麽犯病,總不該信這些人的鬼話。

但當她發現孫傳發的態度一次次軟化,甚至真的鬆口、想讓二堂哥落戶到他們家,巨大的憤怒和恨意讓她恨不得把這些人全都砍死。

她雖然是女人,但能力絲毫不弱,在商場上無往不利。

她也的確是趕走了幾個孫家的遠親,但那些都是拿錢不做事還行賄的蛀蟲。

“誰知道從零學起、每天啃書到兩點是什麽感覺?知道連續一周在酒桌上對瓶子吹到胃出血、隻是為了拿下一個項目是什麽感覺?知道明明清楚那些老東西存著什麽惡心的念頭、卻必須強忍著笑臉相迎是什麽感覺?!”孫刖想到自己這些年吃的苦,就不禁咬牙。

掐指算算,她馬上28歲了。

戀愛沒談過,胃病腰病極嚴重,每天恨不得住在公司。

她陰沉的視線中含著狠:“我踩著刀子、付出一切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他們說搶我的東西就要搶走,哪有那麽好的事情?”

顧之桑:“所以為了達成你的目的,就要踩死別人嗎?”

孫刖銳聲:“弱肉強食,哪有那麽多公平?!”

她呼吸微喘,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顧大師,你們這些人有超常的能力,淩駕於我們普通人之上,可以隨意抉擇我們的生死福禍,這公平嗎?”

“寒門苦讀無出路,耗盡幾代人的錢包生存買房,富二代生下來不學無術卻能揮霍無度,這公平嗎?”

“像我這樣辛苦經營公司,最後卻被人奪走一切,難道公平嗎?”

孫刖冷笑說道:“人生從來沒有公平過,從來都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商場如戰場,她們不死,我就得死。”

她不由想到了做決定那天。

盡管得知了孫傳發的動搖、得知了孫大伯的無恥行徑,可她清楚就算自己殺了這些人,也無濟於事。

孫傳發怕死、多疑,她不能保證自己能從十幾份遺囑中得到公司股權。

所以生氣歸生氣,她很冷靜。

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被當成皮球來回踢、任人嫌棄卻無能為力的小女孩兒了,孫刖這樣想。

想要打消孫傳發的念頭、徹底讓大伯一家滾蛋,並且獲得股權的方法,其實方法很簡單。

給孫傳發一個他認為的、可以‘傳承血脈’的孩子。

隻要有一個孩子,孫傳發就不會發癲,把股份給大伯和堂哥。

而嬰兒想要成人,最少也要十幾年;

這期間孫刖可以清理枝葉、可以慢慢想辦法磨死孫傳發,甚至可以給這個孩子洗腦,讓他把自己當成母親……

但孫名浩死了,孫傳發廢了。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到了她這個高度,總能聽到商圈裏一些真真假假的小道消息。

越是高位者越怕死、越迷信,不少老板都養小鬼、種生基、養祖墳風水,還流傳著某某公司就是靠著大師指點才起死回生的類似傳說。

孫刖抱著一絲期望去尋找玄學方法,試圖能夠得償所願,萬萬沒想到那位大師真的有方法!

哪怕知道這種方法做她會天打雷劈、斷子絕孫,但她還是按照對方教的步驟,一步步地布置下了。

就是現在,孫刖也沒幾分後悔。

聽完孫刖的話,顧之桑眉尖微皺。

她想說些什麽,最終卻隻是輕輕搖頭沒有開口。

她清楚無論自己說什麽,孫刖的觀念都已經在一次次壓抑而不健康的對弈中扭曲了,完全變成了一個‘商人’。

為了贏,孫刖可以不擇手段,也可以拋棄原則。

顧之桑喜歡她的韌勁兒,佩服她的狠勁兒,但她們終歸不是一路人。

她聲音加快,想快點解決這件事:

“孫刖用的方法非常陰毒,首先她在出租屋裏布置好最關鍵的鏡子,把遺像放入其中,緊接著用低廉的房租吸引你們入住。以各種借口拿到你們的照片後,她就把你們的照片在孫名浩的遺像前燒了,這份相片會像紙錢一樣燒到陰間的孫名浩的亡魂手中。

我猜測孫刖燒照片的時候,還燒了一封信,上麵大概率寫著欺騙孫名浩的話,類似孫傳發要給他結冥婚這樣的話。”

也就是說,孫刖不僅騙人。

她連鬼都騙。

“你說的沒錯。”孫刖沒否認。

要養一個鬼胎的第一步,就是選擇一個母體。

她貿然動孫名浩的屍體,底下的陰魂是能感覺到的,為了讓孫名浩心甘情願,她就按照那位大師的方法,用黃紙寫了一封信騙鬼。

騙孫名浩讓它選一個冥婚對象,這樣動它的屍骨時,它就不會排斥、異動了。

“我本來隻想讓孫名浩自己選,選一個最倒黴的。”孫刖冷冷笑了,語氣嫌惡:“沒想到我這個繼弟到了陰間,還是這麽貪得無厭,它選了你們所有人。”

燒完照片沒過兩天,孫刖就在睡夢中夢到了孫名浩。

它拿著所有照片,沒有甄選出哪一個人最合心意,而是全都要。

就連孫刖帶著惡意、為故意羞辱孫名浩一起燒過去的男網紅的照片,孫名浩都拿在手裏,一個沒放過。

從某種程度,他們確實是血脈相連的至親,都遺傳了孫傳發的劣根性。

一樣壞,一樣貪婪。

如此一來,孫名浩選擇了合租屋的每一個人,一個都不放過,就和他們都建立了靈異鏈接。

這時給孫刖出招的大師,便開始動它埋在墳土裏的屍體。

具體是怎麽做到的,孫刖並不知道。

每次都是那人給她發消息,讓她去固定地點拿東西——用紙包裹著的軟軟的、帶著古怪腥氣的肉塊。

哪怕沒有腐爛的臭味,孫刖也清楚自己手裏拿著的是什麽玩意兒,她強忍著惡心加工,再送到合租屋。

看著那些女孩子天真、滿是信任的笑臉,一開始她心中也有猶豫、退縮。

可再想到孫傳發歇斯底裏、神經病一樣的諸多舉動,想到虎視眈眈的親戚們,她的心慢慢沉了下來。

顧之桑眉眼淡漠:“孫名浩一個地府普通的鬼魂哪裏知道,所謂的‘冥婚’、讓他甄選自己的契約對象,都是騙局。”

人的軀殼斷裂、血肉被挖,會死。

鬼魂倒是不會。

但隻要還未轉世投胎、留在地府,魂魄的‘海輪底’總歸是和留在陽間的遺骸殘留息息相關的。

要不然也不會有祖宅、陰宅的風水之說了。

墳土裏的屍體受損、或是被壞風水,對陰間的魂魄也有很大的影響。

孫名浩的屍體剛開始被挖、被破壞時,它沒有太多感覺,但次數多了它便意識到了不對勁。

挖它墳掘它肉的人,很明顯不是普通人,是用特殊的力量和術數做的,每挖走它一塊屍肉,它的魂魄就缺一分,力量就少一分!

若是再這麽下去,它怕是整個魂體都要潰散了!

孫名浩這才意識到,自己被孫刖欺騙了。

它想停止力量的泄露、避免魂魄被扣走,但當初鏈接是它自己選擇的,現在失控了。

它想侵入孫刖的夢境、阻止恐嚇孫刖,卻發現自己根本找不到孫刖的夢境入口。

孫名浩哪裏知道,孫刖已經在別人的幫助下改了命格和生辰。

就這樣,孫名浩一個死了五六年的鬼魂,生生被孫刖利用得團團轉,現在恐怕隻剩一半魂魄、隨時都有可能魂飛魄散了。

至於那些被偷走的魂魄力量,都裹挾在被挖走的肉塊中,通過合租女孩子們的口,進入她們的身體生根發芽。

真實存在的殘渣到底是肉,會讓女孩兒們鬧肚子,但最終還是會被身體消化、排出,了無蹤跡。

但伴隨著的屍氣和陰氣,卻因為靈異的鏈接,在她們的身體裏凝結成一股無法排解的、同樣無法看到的東西,一直蟄伏於她們的腹中。

不斷變大,不斷成長……

最後,從女孩子們柔軟的肚皮中,一個異類會撕開皮肉,從孕育的“土壤”中破土而出。

那是孫刖需要的、一個屬於孫家的“孩子”。

顧之桑忽然開口:“孫刖,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

“那個人給你改命,讓你運氣更好;

幫你逆轉陰陽,讓死人的生命在活人的身體裏孕育,製造不可控的異類……”

“他如此強大,而你的願望最開始僅僅是想要孫氏集團的股份。”

孫刖眼皮一跳。

“大師說了,遺囑是錄入陽間網絡係統的,改掉後也有很多看過的人記得,而且還有諸多變量,隻有這個方法萬無一失……”

“拋開係統不說,他連鬼都能愚弄,最簡單地給你父親孫傳發一個人洗腦,用咒術控製他、讓他直接改遺囑,重新寫一份不可以嗎?”顧之桑打斷了孫刖的話,似笑非笑:

“他連鬼都在愚弄,你又如何知道,自己不是被□□手於棋盤上的旗子呢。”

有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若是讓孫刖處於顧之桑的位置,她未必發現不了其中的古怪之處,但她身處其中,貪婪的心和喪失的理智讓她看不透眼前的迷霧。

此時霧色裂開一道口子,她笑容一僵,嘴角抽搐說不出話來。

顧之桑笑了:“你連自己都看不清,憑什麽認為你能把控得了陰陽失衡而產生的異類?”

她眼神幽冷:“你根本不知道那些玩意兒一旦成長起來,會變成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