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天降

七月初,蔣樂帶著安鑫回老家見父母,老兩口一見到安鑫都是合不攏嘴的誇,“小夥子長得真是不錯,跟電影明星似的。”

安鑫不太擅長跟人打交道,被擁簇在人群中話都不利索,隻一個勁兒的笑,一天下來臉都給笑僵了。

在得知安鑫父母雙亡後,蔣樂的父親表示很滿意,白撿一個事業有成又聽話的上門女婿,誰不喜歡?

最後說到聘禮,蔣樂的母親張口就要一百一十萬,說什麽萬裏挑一,他們這兒都這麽來。

安鑫傻嗬嗬的點頭,看不出半點兒不樂意。

蔣樂的母親見他這麽痛快,就知道這是個有錢又沒心眼的主兒,跟著又提了黃金首飾之類的硬通貨也得買。

安鑫全都答應下來,並表示自己家裏沒有人指點,不懂這些事,還要女方父母多費心。

這下可好,全村人都知道蔣家釣了個金龜婿,七大姑八大姨一窩蜂湧上來,安鑫又是個不會拒絕人的性子,被拖著挨家挨戶的吃席喝酒,蔣樂想要幫著擋,可她一開口,旁人就會揶揄,怎麽著?舍不得了?

蔣樂是個好麵子的人,索性就由著安鑫去喝,喝得爛醉如泥回家倒頭就睡,晚上她總能聽見自己這個未婚夫在睡夢中呢喃一個人名。

安鑫是從大學時被裴賀帶在身邊的,過得都是少爺日子,裴賀從不讓他拋頭露麵,更不會由著人給他灌酒,頂多兩人玩浪漫時喝點,還都是品質高昂的年份酒。

活到安鑫這個年紀的男人,正常情況下都對自己的酒量有數,也是裴賀護得太周全,導致都快三十的人了,沒有半點兒場麵上的經驗。

旁人喝多酒都是一張大紅臉,安鑫卻不同,他喝酒不上臉,喝得越多臉色越白,蔣樂不懂,真以為他是海量,

蔣樂是在半夜被安鑫吵醒的,隻聽耳邊是難受的呻吟,她爬起來一看,安鑫身上全是冷汗,當即就嚇壞了,跑出去把熟睡的爸媽喊起來,她爸一看就知道,這是酒精中毒,吩咐女兒趕緊給120打電話。

救護車來時,安鑫已經神誌不清地在打哆嗦了,上下牙相撞,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整個人像是從冰水裏撈出來一樣,身上又冷又濕。

小縣城的大夫沒見過這麽嚴重的酒精中毒,怕安鑫有藥物過敏不敢下手治,給輸了液就要聯係上一級轉院,可是光辦手續就要半天,以安鑫的狀態,再等下去怕是要出人命。

蔣樂站在寒風裏給季文卓打電話,季文卓是整個公司的主心骨,說話有時候比安鑫都管用。

季文卓在聽到消息後被嚇得直接從被窩裏蹦出來,一麵穿衣服一麵打電話給裴賀,事關人命,他可不敢做主。

好在裴賀那邊兒還是下午,在接到季文卓的電話後,他先是聯係了趙靜雯。

趙靜雯迷迷糊糊的被手機鈴鬧醒,接起來還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聽,直到聽見裴賀那熟悉的吼聲,登時清醒過來。

最終安鑫沒有被轉院,而是省立醫院的專家連夜直接帶著設備來到了縣醫院,縣醫院的領導早就在門口候著了,他們也很納悶兒,不知道是哪個大人物,能調動得了這麽些神仙?

安鑫昏迷了整整三天,睡夢中他深陷泥潭,胸口像是被錐子釘著一般疼得喘不上氣,他大口大口的呼吸,鼻涕眼淚一把一把的流,最開始他喊的是“媽”,後來想起他媽已經不再了,便喊,“裴賀。”

他說,“裴賀,我好難受。”

“裴賀,救救我。”

“裴賀,你在哪兒啊?”

胡亂揮舞的雙臂被一雙有力的手握住,那雙手幹燥溫暖,熟悉的繭子帶著些許粗糙在皮膚上摩挲著安撫。

慢慢的,安鑫不動了,在陷入深度睡眠的前一秒,他感覺有人抱住了自己,屬於另一個人的氣息縈繞在鼻子周圍,那人的手臂強健安穩,令他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裴賀是在第二天晚上趕到的,他本不應該回國,秘書勸他不要冒險,畢竟裴汶的眼線還沒有完全撤走,可是裴賀一意孤行慣了,凡是他打定的主意,就沒人能勸得動。

他在病房外的走廊上見到了蔣樂和她的父母,聽到他們在算計治療費的事,蔣樂隻是一個勁兒的強調安鑫有錢,不會付不起。

走廊上傳來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麵上的“噠噠”聲,蔣樂下意識抬頭,見遠處走來一名氣度不凡的高大男人,他的步子邁得很大,臉上不怒自威,那種來自上位者的壓迫感令她不自覺的有些懼怕。

一旁的季文卓小跑著才能跟上男人的腳步,在見到蔣樂後,略帶埋怨的瞪了她一眼,小聲道:“怎麽搞得?走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

蔣樂不敢吱聲,被父母推著進了病房。

安鑫仍然在昏睡,嚴重脫水導致本就瘦的手背看起來隻剩下一層皮,上麵還插著滯留針,可憐兮兮的。

此刻,他似乎在做噩夢,夢囈不斷的喊,“裴賀,裴賀。”

裴賀的心都快碎了,人在自己身邊時何曾遭過這種罪?

不顧旁人在場他,將安鑫樓進自己的懷裏,一下一下摩挲著愛人瘦削的脊梁替,眼裏的柔情幾乎快化成水滴出來了。

季文卓很帶眼色的為大老板清場,最後自己也跟著出去,臨走前不忘關門。

蔣樂意識到不對勁,就連她那沒什麽見識的父母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季文卓不想兜圈子,對蔣樂說,你惹上麻煩了。

蔣樂嚇壞了,她爸心疼姑娘,站出來言語不善的說,“當丈夫的為妻子喝酒不是應該的?我女兒懷的可是他的孩子,讓他多喝兩杯怎麽還委屈了?”

季文卓看向蔣樂,皮笑肉不笑的問,“你真的確定這是安鑫的孩子?”

蔣樂身體一僵,攥緊了裙角,不敢吱聲。

季文卓提醒她,“想清楚了再回答,裏麵那個可不像和安經理那麽好糊弄。”

父母見女兒受欺負,當即就要為她出頭,上前的動作被開門聲打斷,四人齊齊望向從病房裏走出的裴賀,季文卓規矩的喊了聲,“老板。”

裴賀點了下頭,視線掃過蔣樂和她的父母,開口道:“上車說。”

停車場裏的高級常務車,蔣樂隻在網上見到過,她對裴賀有著本能的懼怕,猶豫著要不要上去,萬一上去了,他會不會把自己綁了?

保險起見,她對父母說,“爸媽,我上去跟他們談,你們在下麵等著我,萬一有什麽事你們就報警,一定記好車牌號。”

蔣樂的父母被嚇得夠嗆,老兩口這輩子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省會,哪兒見過這陣仗,仿佛是要赴死一樣。

蔣樂沒等他們回答,獨自上了車,關上門。

裴賀坐在他對麵,神色陰翳的盯著她,手裏夾著季文卓遞上來的煙,他不說話就沒有人敢先開口,車廂內的氣氛壓抑得叫人喘不上氣,就連季文卓的手裏都捏了把汗。

許久後,裴賀用下巴指了下蔣樂的肚子,“跟安鑫認識多久了?”

蔣樂回答他,“快半年了。”

“他喜歡你?”

“喜,喜歡吧,不然也不會跟我有孩子。”

“上床也不一定需要感情。”

蔣樂一怔,措不及防與裴賀對上視線,她有種預感,如果自己向裴賀坦白孩子不是安鑫的,他真有可能殺了自己。

於是,她據理力爭,“鑫哥與我是兩情相悅,您是他長輩,就應該祝福我們。”

長輩?

裴賀在聽到這兩個字後莫名的笑了下,他盯著蔣樂,明明嘴角是翹著的,卻沒有半點笑意,“對安鑫好點兒,不然你跟你肚子裏的野種都要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