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顧溪穿過來的時間是午休時間,南城七中高中部下午一共四節課,顧溪上了兩節數學一節化學,一節物理。

數學還好,顧溪大一大二一直都在做高中生的數學家教,所以高中數學的知識點記得比較牢靠。然而物理化學生物高中畢業後再也沒有學習過,顧溪發現,他已經忘了挺多。

不過現在才九月,距離高考還有近九個月,時間足夠了。

顧溪微微鬆了口氣。

“顧哥,我走了啊。”邱黎站了起來。

邱黎拎著書包,一副要離開學校的樣子,顧溪怔了怔,“今天不是周一?”他們學校是有晚自習的,哪怕是通校生,也不會在下午第四節 課後回家,因為晚飯時間隻有一個小時,來來回回,時間有些匆忙。

而邱黎身為他高中時代,關係最好的同學,他記得是住校的。

“我不是上午給你講過,我家裏有事,今晚請假回家了嗎?”邱黎疑惑道。

顧溪:“……”

“我忘了。”顧溪說。

邱黎把化學練習冊塞進桌洞裏,看了他眼,“顧哥,我覺得你今天臉色有點不好看,是不是不舒服?”

“還好。”顧溪起身站到過道上,給邱黎讓出位置。

邱黎打量了他兩下,皺著眉叮囑道:“不舒服就去開點藥,別扛著啊,萬一生病就不好了。”

“好的,我知道了。”

目送邱黎離開,顧溪視線挪到了教室右後側,靠窗的位置空空****,顧溪想了想,把桌子上的練習冊放好,抬腳下了教學樓。

高三教學樓的左側就是三層樓的食堂,南都七中作為南都一流高中,食堂自然也是一流的,顧溪進了他高中時最喜歡的一食堂。

距離下課已經過去了近二十分鍾,食堂雖然過了最擁擠的時間段,但是每個窗口依舊排了五六米的距離。

顧溪拿著飯卡,正準備去最短的窗口排隊,才有了十來步,他突然看見距離他最近的那個隊伍裏有一個記憶深刻的人。

那個人此時也年輕了幾歲,沒有幾年後會穿著打扮,但他五官雖然不能說精致,也有幾分俊秀,穿著一身藍白色的校服,頗具少年的清秀幹淨。

此時,那個人正轉頭向後,笑吟吟地和身後的那個人說話,顧溪目光後挪幾分,待看他說話的對象的確是梁頌時後,顧溪的唇角往下壓了壓。

顧溪黑著臉往前麵走了兩步,想要無視這一切,但走了兩步後,他果斷回頭,往梁頌時的方向走過去。

十幾秒鍾後,顧溪站到了梁頌時的跟前,不等梁頌時開口,顧溪幹脆利索地把自己的飯卡塞進他的手裏,吩咐道:“梁頌時,給我打份飯,菜要清淡的。”

梁頌時拿著顧溪的卡,懵了懵才反應過來,“顧溪,你什麽……”

“我頭有些疼。”顧溪蹙眉,按了按太陽穴。

頓時間,梁頌時其他的未盡之言卡在了喉嚨裏。

顧溪又對梁頌時道:“我在那兒等你。”

他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空桌子。

說完,顧溪也不等梁頌時再反應,徑直往他指的餐桌走過去。

“頌哥,你和顧溪的關係什麽時候這麽好了?”宋沛看著這一幕,驚訝地問。他不是七班的,是十四班的,不過就算不是一個班的同學,身為南都七中的人,他也知道他們學校的校哥和學神關係不好,兩人勢如水火,爭鋒相對。

甚至前幾天他還聽說兩個人差點在班上幹架呢,怎麽今天,顧溪就讓梁哥給他打飯了,口吻……還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像是結婚多年的老婆有些不爽,吩咐自己的老公。

想到這兒,宋沛覺得自己瘋了,他瘋了才會覺得學神是校哥的老婆,學神就算是校哥的殺父仇人,也比校哥的老婆來的真實。

“好個屁。”梁頌時臉色沉沉道。

“那他怎麽讓你給他打飯?”宋沛忍不住問。

“我怎麽知道。”梁頌時沒好氣道。

“那你打嗎?”

“不打。”梁頌時把屬於顧溪的那張飯卡粗魯地塞進褲兜裏,雙手抱臂,臉色冷冷地說。

宋沛哦了一聲。

一分鍾後,輪到梁頌時打飯,他眼神冷酷地掃過大食盤裏麵的菜色,報了三個名字。

然後他接過食堂阿姨遞過來的餐盤,往外走了半步,身體又僵住了。

“同學,你還有什麽要的嗎?”食堂阿姨見他不動,問道。

“沒有。”梁頌時深吸了一口氣。

話落,梁頌時往前走了一步,也就隻是一步,他心裏說了句髒話,然後黑著臉腳往後退了一步,對著有些驚訝的食堂阿姨說,“再打一份飯。”

食堂阿姨利索地拿起一個餐盤,問:“要什麽菜?”

梁頌時臉色不太好看,他目光再次在餐台上轉了轉,麵無表情點菜:“清炒茼蒿,雞蛋羹,彩椒炒魷魚。”

——

顧溪坐在剛剛給梁頌時指過的餐桌旁,他的頭是真的有點痛,顧溪垂眼按著額頭,大概幾分鍾後,一個白色餐盤哐一聲落在他麵前的餐桌上。

動作疾猛,態度惡劣。

顧溪挪開手,抬起眼,看見一個臉色很臭的大帥哥。

他微微坐直了身體。

大帥哥卻似乎不是很想看到他,放下餐盤,便黑著臉往遠處的餐桌走了過去。

顧溪低頭看了看菜色,清炒茼蒿,清淡,雞蛋羹,清淡,彩椒炒魷魚,清淡。

顧溪的心情突然好了點。

他扭過頭,梁頌時坐在距離他有些遠的桌子上,宋沛坐他身側,雖然在絞盡腦汁和他說完,但梁頌時的興趣似乎不是很高。

顧溪的心情又好了一點。

不過身體似乎的確不太舒服,明明這幾樣菜看著看著挺有胃口,顧溪吃了幾口,就有些反胃。

顧溪眉頭輕擰,又皺著臉吃了幾口,他認命地放下了筷子,把餐盤放到了餐盤處理處。

“頌哥,頌哥,你覺得怎麽樣?”宋沛雖然努力想和梁頌時搞好關係,但兩人不在一個班,梁頌時對他也不夠熱情,所以哪怕宋沛努力了兩年多,關係也隻是普通朋友。

今天好不容易在排隊的隊伍遇到了,宋沛是絞盡腦汁地找話題。

“什麽怎麽樣?”

“這周末去密室玩啊。”宋沛說。

“再說吧。”梁頌時興趣缺缺。說完,他忍不住抬眼往顧溪的方向瞅了眼,這一瞅便看見了顧溪手捂著胃,不太舒服的樣子。

梁頌時冷哼一聲,用力咬了一口鍋包肉。

過了兩分鍾,梁頌時忍不住抬眸又往左前方掃去,便看見顧溪拿著餐盤起身。

距離他放下餐盤不過七八分鍾,顧溪雖然吃飯速度不慢,但也應該沒吃掉多少。

想到這兒,梁頌時的脖子忍不住伸長了些,想要看清楚顧溪到底吃了多少東西。

兩秒鍾後,梁頌時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他渾身僵硬了幾秒鍾,忍不住草了聲。

——

回到教室後,顧溪接了杯熱水,熱水下肚,身上的不舒服少了很多。

高三有三節晚自習,一二節時長為五十分鍾,最後一節六十分鍾。而最後一節說是晚自習,更應該說是每周的自測,周一到周五每晚上最後一節都會發一張卷子,學生們自己做卷子。

老師空閑時間多,會親自批閱,時間不夠,自己檢查。今晚上的卷子是英語,六十分鍾時間不夠,所以不要求做完最後兩個大題,以及寫作文。

顧溪拿到卷子後掃了一遍,確定高中英語卷子對他輕而易舉後,他從桌洞裏掏出了一張物理卷子。

然而寫了一大半,本來就有些頭昏腦漲的腦袋越發沉重,顧溪放下筆,揉了揉太陽穴。

下課鈴響了起來,安靜了六十分鍾的教學樓霎時間沸騰開。

聲音越是嘈雜,顧溪的腦袋越來越疼,他深吸了一口氣,把卷子理平,整齊地放進屬於物理卷子的文件夾裏。

緊接著,顧溪把拉鏈往下拉了點,微涼的夜風從窗邊透進來,顧溪感覺到身體的溫度下降,他拍了拍自己的臉,等教室裏的人走了大半後,顧溪起身,往校醫室走去。

“同學,你在發燒。”校醫看完體溫槍的測試結果後,皺眉說,又問顧溪還有哪兒不舒服。

顧溪咳嗽了兩聲,說了症狀。

校醫收回聽診器:“同學,你得去醫院。”

“去醫院?”顧溪掀起眼皮子,因為發燒,他的眼皮也帶著淡淡緋色。

“嗯,你這病來得猛,最好掛水,我的藥今天都用完了。”

“不能開口服藥?”顧溪擰眉問。

“掛水更好一點。”校醫說,“而且醫院距離我們學校也不遠,十幾分鍾就到了。”

校醫摸出手機問:“你是哪個班的?我通知你班主任……”

“不用了,掛水而已,我讓我同學陪我去。”顧溪道。

校醫思索了下,沒有強迫一定要通知班主任,畢竟高中生都已經十七八了,和成年人也差不多了。

“那你給你同學打電話吧。”校醫說。

顧溪摸出手機,打開通訊錄,翻了一圈通訊錄後,顧溪退出通訊錄,熟稔地按出了一串通訊錄沒有的數字。

電話響了幾秒鍾後,對麵響起一道微磁的聲音,“誰?”

聽到對方的聲音,顧溪忽然覺得身體沒那麽不舒服了,他閉著眼睛道:“是我,顧溪。”

梁頌時本來懶散地坐在宿舍椅子上打遊戲,聽到這兩個字,他愣了兩秒,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體,語氣不善道:“顧溪,你給我打電話做什麽?”

顧溪嗓音有些幹啞,“我在醫務室,醫生說我得去醫院掛水,你來陪我去醫院。”

梁頌時懵了懵,待反應過來後,他愕然道:“顧溪,我們什麽關係……”

“十分鍾,我在校醫室等你。”顧溪打斷了梁頌時的話。

顧溪利落地掛斷電話。

梁頌時聽著手機對麵傳來的嘟嘟嘟聲音,煩躁地罵了句,然後把手機扔到桌子上。

七中宿舍是上床下桌的四人間,林星燃的位置在梁頌時的對麵,他聽到了梁頌時剛剛氣急敗壞叫顧溪的聲音,坐在椅子上的他連忙腳下用力,連椅子帶人湊近了梁頌時。

“頌哥,顧溪給你打電話幹什麽?約架嗎?決一死戰嗎?”

同一個宿舍的江奕聞言,也向梁頌時看去。

梁頌時拿著遊戲機,機械地操縱畫麵裏的人物廝殺,聞言沒什麽溫度地說:“他說他不舒服,讓我送他去醫院。”

“啥?”林星燃愣了愣,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梁頌時煩躁地重複了一遍。

確定自己沒聽錯後,林星燃語氣澀凝道:“那……你去嗎?”

梁頌時用看白癡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視線重新落回遊戲機上,恰好這個時候,遊戲機裏的人物再度被對麵殺死,梁頌時粗魯地關掉遊戲機,回答林重燃的話,“當然不去,我憑什麽要陪他去醫院,有這個時間,我幹點什麽不好?”

話落下,梁頌時伸長胳膊,把扔在桌子內側的手機夠了過來。

點亮屏幕,梁頌時打開方才的通話頁麵,選擇剛才的通話記錄,點擊給此號碼發送消息。

【老子不去,你找別人】

消息發送成功,梁頌時切換到主屏幕,隨便點開一個遊戲,操縱遊戲裏的小蛇吃掉周圍的紅綠白小點。

約摸幾十秒後,小蛇撞牆而亡,梁頌時皺著眉黑著臉重新打開短信頁麵,盯著發送成功的四個小字看了半晌,手指在鍵盤上用力,按出一些漢字加阿拉伯數字。

【副班電話,17782548996】

一秒後,短信頁麵顯示消息發送成功。

梁頌時大敞著腿,垂眸坐在椅子上,盯著短信頁麵看了半晌。過了片刻,他抿著唇用力地按下幾個字。

【算了,老子心善,可以幫你叫人。】

消息發送完畢,梁頌時從椅子上起身,拉開宿舍門往外走去。

“頌哥,你去哪兒?”江奕的床桌在靠門一側,見狀抬起頭問。

梁頌時毫無表情地回,“行善。”

梁頌時出了寢室,走到四零六敲了敲門。

四零六的同學很快就開了門,梁頌時開門見山道:“找陳尚。”

七班副班,也就是班上的老好人陳尚很快就從宿舍裏走了出來,他好奇道:“頌哥,這麽晚了,什麽事啊?”

梁頌時道:“顧溪他……”

“顧溪?”從梁頌時的嘴巴裏聽到顧溪的名字,陳尚心裏突突直跳,“顧溪又怎麽了?你們兩個……”

他想了想,決定還是勸勸梁頌時,都是一個班裏的同學,這個時候,梁頌時眉頭忽然往下壓了壓,然後不等他說完,梁頌時扭頭就走:“算了,沒事。”

話一落地,梁頌時往外走的速度越來越快,到了最後,幾乎是用小跑的了。

陳尚迷茫地望著梁頌時的背影,摸了摸腦袋。

——

顧溪給梁頌時發完消息,就關掉了手機,靠著沙發閉目養神,估摸著有七八分鍾後,顧溪睜開眼睛,按亮手機,便看見了梁頌時剛剛發來的幾條消息。

顧溪盯著最後一行字,蹙了蹙眉,也沒回複,熄滅手機後,顧溪把手機塞進衣兜裏。隨後他抬起頭,雙手抱臂,望著醫務室牆壁上掛著的時鍾。

秒針啪嗒啪嗒地走了四圈,距離他剛剛說的十分鍾,一共過去了十二分鍾了。

從高三宿舍樓到醫務室,應該需要七八分鍾的時間,但梁頌時個高腿長,一般六七分鍾足矣。

現在還沒來,看來是真的不打算來了。

顧溪嘖嘖兩聲,心裏說不出來是什麽滋味,他從沙發上站起來。

校醫抬起頭,問道:“你同學還沒來?”

“他不來,我自己去。”

顧溪向門口走去,隻是他剛拉開醫務室大門,就不由得愣了下。

梁頌時站在門口,手微微落在門板上,是正要推門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