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謝謝

江荇問完之後,他感覺那株丹參果樹上的果子齊齊晃了一下。

換到人身上,也許就是臉色忽然扭曲一下。

糟糕,都被聽見了?

江荇感覺良心受到了譴責。

他抬眼看向杭行一,杭行一正麵帶好笑地看著他。

江荇心虛地問:“我們走過去?”

江荇話音未落,一直蹲在他腳邊,豎起耳朵警惕觀望的橘貓忽然衝了出去。

江荇吃了一驚,正要叫住它。

橘貓已經跑到樹下,伸出粗壯的爪子,一爪拍向樹幹。

這一拍之下,樹皮裂開,木屑飛出來,樹居然被它拍了個洞出來。

這樹竟險些要被它拍斷!

“橘饞饞!”江荇往前快步趕到樹底下,想要捉住正搞破壞的橘貓。

橘貓喵嗚一聲,壓低脊背,凶猛往前撲,兩隻爪子深深抓進樹裏。

江荇眼前一花,再抬頭看時,橘貓嘴裏叼著一隻灰色翅膀的鳥。

不,不是鳥。

江荇沉默地收回腳步。

他看見了那隻“鳥”有四個翅膀三條腿,比傳說中的轉基因雞還誇張。

灰鳥在它嘴裏拚命掙紮起來,發出“嘎嘎”的叫聲。

橘貓圓圓的臉被扇了幾下,它眯著眼睛,咬得更狠了。

“嘎。”怪鳥被咬得半死,瞬間發不出聲音,隻能顫動著掙紮。

“喵嗚!”橘貓叼著獵物,興奮地轉身朝江荇奔來,叼著要遞給他,含糊道:“看我抓到的獵物!”

江荇看著還在掙紮的怪鳥,身子往後傾,並不是很想接受。

杭行一彎腰,輕輕接過那隻怪鳥,盯著看了片刻:“是害鳥。”

“什麽?”

“和害蟲相對的害鳥,專門禍害有靈性的樹。”

杭行一說著,目光落在怪鳥豁開的大洞上,示意江荇看。

丹參果樹也就碗口大,怪鳥豁開了半根樹,蛀空木質,在裏麵做了個窩,剩下的樹似乎隻有樹皮連著,看著隨時要倒下一般。

有點慘。

江荇上前一步,將手掌輕輕貼在果樹上。

樹上掛著的紅果子又抖了一下。

這些紅果子竟然像活物,相反樹反而像普通的樹。

江荇有些意外,他用眼睛一掃,數出了九個果子。

九個果子都皺巴巴,大的也就他拳頭那麽大,小的比雞蛋大不了多少。

杭行一隨著他的目光往上看:“挖回去吧。丹參果樹的樹葉用來喂牲畜,對牲畜大有好處。”

江荇仰著頭看樹冠:“這樹沒剩多少葉子了,生機都快斷了。”

“既然這棵樹無論如何也會死,不如移栽。”

江荇想了想,同意了。

江荇道:“今天沒帶鋤頭,不要挖這樹,改天再來。”

“不用。”杭行一說著,拍了拍樹幹,“它自己會出來。”

杭行一話音未落,樹幹顫了一下,斷口發出嘎吱一聲。

江荇的目光落在樹幹的斷口處,擔心它隨時會斷掉。

下一秒,樹幹一點一點往上,似乎要拔出自己的根。

這不是錯覺,很快,樹聳動,根係竟一點點露出地麵。

江荇發現,好像不是樹根在動,有什麽東西拉著它在動。

他抬頭看,樹冠中長著的九個紅果子,都以同樣的頻率往上跳。

看著跟拔河似的。

江荇似乎還能聽見它們“嘿呀”地喊號子。

隻是別人拔河,它們拔樹幹。

江荇盯著果子,在樹又動了一次之後,江荇看到某個紅果子上長出了眼睛和嘴。

它閉著眼睛,咬著牙,似乎使出了吃奶的勁兒往上躥。

使完這一波勁,它睜開眼睛,正對上江荇吃驚的目光,它也露出吃驚的表情,果子上長出的五官一閃,忽然不見了。

果子還是那個皺巴巴的果子。

江荇疑心自己看錯了,伸出手揉了揉眼睛,正要詢問。

橘貓在他腳下說道:“我也看見了。”

橘貓說:“果子上長出了五官。”

杭行一道:“丹參果和人參果是一脈,有五官不出奇。先下山。”

他說著將手裏的怪鳥遞給江荇,伸手握住樹幹,往上一拔,將整株樹拔了出來,碗口粗的樹幹之下,是簾子一樣的樹根。

這次,江荇聽到了細小的“嘰嘰”叫聲,像是在驚呼。

他盯著樹上的紅果子,紅果子上的五官剛好隱沒。

江荇這次沒聽錯,就是紅果子發出的聲音。

杭行一提著丹參果樹走在前麵,江荇回過神,抓著怪鳥,跟在他後麵。

橘貓快速往前一躥,竄到最前麵去了。

下山比上山好走一些,半小時不到,兩人一貓回到了江荇家。

杭行一問:“丹參果樹種哪裏?”

“前院,廚房外麵。”江荇連忙帶他過去,站在河萬草草地裏,“這裏,種在菜園子裏就行。”

“種河萬草中間?”

“對,我要去拿把鋤頭過來挖樹坑嗎?”

“不用,把土地清理出來就行,它們自己會長。”

江荇將信將疑。

他清掉一部分河萬草,在菜園子裏清理出一塊空地。

杭行一提著丹參果樹過去,把它放到空地上。

丹參果樹的根一碰到泥土,立即像水一樣,滲進泥土裏麵。

片刻後,丹參果樹的樹冠搖了搖,盈盈綠意透出來。

它綠得太自然,江荇總覺得它很早就種在這,從未變過。

江荇若有所思地看了一會,將伸出的河萬草重新蓋回去,把**出來的泥土遮住。

丹參果樹又晃了晃樹冠,江荇沒辦法解讀一棵樹的語言。

然而從晃動的樹冠來看,他就是覺得這株丹參果樹很高興,有一種說不出的喜悅。

江荇看著樹。

杭行一伸手接他手中的怪鳥:“我去處理鳥。”

兩人的手指觸碰,杭行一幹燥溫暖的手指透過江荇的皮膚傳到他腦海中。

江荇一個激靈,下意識躲避,回過神來後他避開杭行一的目光:“這鳥要怎麽處理?”

“殺了吃肉。”

江荇看著鳥,略有些遲疑。

杭行一抬頭看他一眼:“這是害鳥,不殺了它會繼續禍害其他有靈性的植物。”

說完,杭行一又強調:“它的肉很好吃。”

橘貓聽到這句話,眼睛“噔”一下亮起來,轉動著圓腦袋,麵向江荇:“喵?能吃它嗎?”

“能。我沒有說不吃。”

江荇回過神來:“我隻是想到,我那本《馭獸經》上說,植物的‘害’和‘利’可以互相轉化,要使這怪鳥對丹參果樹有利——”

江荇說道:“你處理怪鳥的時候,不如把血、腸子、毛發和腦袋等內髒留給我?”

“可。”杭行一點頭答應,又說道:“這鳥我想吃幹鍋。”

“好。我去準備蔥薑。”

江荇家院子裏就種有蔥薑。

他家的蔥是那種細細的小香蔥,沒有外麵賣的個頭大,香味卻很足,用豬油炸了,香味能飄出老遠。

江荇有時候不想做早飯,就會蒸一鍋熱熱的飯,拌上蔥油和油渣,略倒一點醬油,再蓋一個溏心蛋,滋味堪稱一絕。

江荇準備好配料,杭行一很快將鳥處理好了。

鳥內髒等殘餘物用垃圾袋裝好。

江荇看見後,去廚房將這些殘餘物提出來,走到丹參果樹下,用鋤頭埋在離樹稍遠的位置。

這種肥料離得太近,發酵的時候容易燒根,埋遠一些,才利於植物慢慢吸收。

江荇埋好後,丹參果樹的樹冠晃了晃。

他轉身,提著鋤頭往廚房走。

身後忽然傳來一句細聲細氣的:“謝謝。”

不對,不是一句,是很多句合在一起,匯成的“謝謝”。

江荇笑了笑,說道:“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