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泡澡
江荇家的臘肉是他一個朋友家自己做的，鹹香可口，吃到現在，也就剩一塊，藏在冰箱裏，久久舍不得吃。
他把那一塊臘肉全都拿出來了，放到開水裏煮，煮過之後再切成厚片。
切出來的臘肉片，肥肉部分有一種琥珀色澤，瘦肉暗紅，聞著有一股濃重的香氣。
他將臘肉放到無油無水的幹鍋裏，小火慢煎，將裏麵的油脂煎出來，將臘肉煎得焦香。
鍋底漸漸汪了一汪油，他調大火，放入大量蒜片與線椒塊炒香，再將切好的蘭芳菌倒進鍋裏。
隨著“滋啦”一聲響，油煙騰起，蒜白椒紅菌子黃，滿鍋香味雲煙一樣冒出來，將人籠罩在裏麵。
江荇深深吸一口氣，大概隻有人間煙火才有這樣的濃熱香氣，香得這樣濃墨重彩。
橘貓在江荇旁邊轉來轉去，喵喵叫著使勁吸鼻子，口水都快把下巴弄濕了。
杭行一站在門口問：“需不需要幫忙？”
“已經快弄好了，你等著吃飯就行。”
臘肉菌子很快就炒熟了，江荇洗過鍋後，開始炒青菜。
這把青菜是杭行一從山裏帶下來的野菜，江荇沒有見過。
不過青菜都是同一個炒法，大火炒出鍋氣，炒至斷生之後就可以放一點鹽，用盤子盛起來。
臥在盤子裏的青菜極為脆嫩，葉子在油脂下，綠得仿佛又回到了春天。
很快，三菜一湯端上了桌。
江荇平時吃飯的時候，橘貓和他一塊在桌上吃，今天有客人，江荇有些猶豫是否要給橘貓分餐，請橘貓到客廳去吃。
杭行一看他動作，主動解圍道：“不要緊，我原形也是獸類。”
江荇驚訝地抬眼看他，杭行一卻沒有繼續說的意思。
江荇雖然好奇，但也不好打聽他的隱私。
隻是不知道橘貓以後能不能化為人形。
杭行一看他一眼，突然說道：“末法時代，幾乎不可能。”
“你知道我心中在想什麽？”
“除了想你的貓，還能想什麽？”
兩人一貓擺好飯菜開始吃飯。
第一口菜，大家都默契地吃了蘭芳菌。
這種菌子在洗的時候就已經看不到它的腳了，洗好之後，切開也是正常模樣。
杭行一說，這菌子朝生暮死，隻是精怪，並沒有開智，被捉住後，靈氣構出來的腳便消散了。
江荇搞不清它的腳是怎麽出現，又怎麽消失，隻知道這道菌子鮮香滑嫩，口感爽脆，一口一塊，諸多滋味在嘴裏爆開，說不清究竟該怎麽形容。
有些菜，味道鮮美，人可以嚐出到底是哪種鮮美，是偏魚的鮮，還是偏羊的鮮。
這道菌子則完全不一樣，江荇隻覺得它極其鮮美，至於究竟是哪種鮮美，這種鮮美該怎麽形容，他一點都想不出來。
在這個時刻，他甚至覺得腦海裏一片漿糊，跟喝暈了一樣。
等多吃了幾塊，他才發現好像並不是跟喝暈了一樣，這種鮮美的味道確實讓他有些熏熏然。
他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麽《馭獸經》上說這種菌子食之身輕，吃了之後，他感覺心裏積壓的那些東西全都揮發掉了，心情極為輕鬆。
這不是物理意義上的感覺到重力作用在變小，而是一種心境上的輕鬆。
江荇：“這菌子真神奇。”
橘貓“喵嗚”叫著連連點頭，吃得頭也不抬，頗有幾分豬八戒吃人參果的風範。
杭行一吃相優雅而快速：“山裏好吃的東西不少，這算得上是最好吃的那類，有機會我給你帶其他的靈物。”
“如果不太麻煩的話，謝謝啊，到時我們一起吃。”
“不必客氣，你身體還沒有大好，多吃些這類東西有好處。”
江荇感覺到他話中有話，臉上不由露出疑惑的表情：“這個有好處是指？”
“把你萎縮的靈根養回來。”
江荇不知道他是怎麽出這件事，頓時有些意外。
杭行一：“你需要多吃一些靈物，起碼九十九種，九為極，九十九種差不多了，不然你的病會一直反反複複。”
“還有這個說法嗎？除此之外我還要注意什麽？”
“多練你那個呼吸功法。”
杭行一說完這句，又不願意多說這方麵的事情了。
江荇隻好跟著轉移話題。
今天的菜實在好吃，桌上所有的菜都吃完了，連平時不怎麽受橘貓歡迎的蔬菜也都被清空。
江荇見他快要走了，連忙抓住機會問廣陽魚的事情：“那些廣陽魚是你養的嗎？我還想再抓一條，可以嗎？”
“最大的那條是我養的，其它都是野生的，可以撈，隻是你撈完了要隔三差五給它們喂點靈草。”
“作為報酬？”
“不是，這些生物都要吃沾染靈氣的食物才能長大。你若是給它們喂靈草，它們才越長越多，不至於被撈絕。”
杭行一看了江荇一眼：“滅絕一個物種是一種很損德行的行為，尤其修行者，最好別做。”
杭行一說完話，似乎不願意再多說一些，直接告別了。
江荇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空氣中，想喊他都沒來得及。
杭行一說要給那些魚多喂靈草，江荇這裏也沒有別的靈草，隻好喂河萬草。
好在他這裏別的沒有，河萬草多得是。
他似乎特別擅長種這些東西，種出來的河萬草肥厚茂盛，連綿成片。
他們每天都吃這些草，也還是吃不完。
河萬草的用處很大，除了當菜吃，還可以當肥料。
用河萬草種出來的作物，也長得特別好。
廣陽魚挺喜歡河萬草。
江荇每次帶著河萬草去喂魚，魚都能吃幹淨。
這些廣陽魚雖然沒有上次打到的那條大，但它們每條看起來都很肥美，身子圓滾滾的，肉嘟嘟很是誘人。
橘貓伏在河岸邊垂涎欲滴：“阿荇，我們什麽時候撈一尾上來嚐嚐啊？”
“河水太深。”江荇判斷道，“撈恐怕很難撈，得用釣竿釣。”
“那你快買釣竿啊。”
“買了，等快遞。”
因為要釣魚，江荇喂河萬草時喂得格外多。
他基本每次喂，都要撒一大把下去，超額喂食。
這也算某種打窩——提前投放餌料，吸引廣陽魚來吃。
魚竿送到了，江荇提著桶去釣魚。
餌料用的就是河萬草。
對於釣魚，他自認為有一定經驗，沒想到連釣幾天，廣陽魚在釣竿邊來回打轉，卻沒有任何一隻上鉤。
橘貓按捺不住，提議道：“要不然我跳下去捉吧？那樣快一些。喵。”
“捉什麽捉？”江荇按住蠢蠢欲動的它，“你一隻貓還想在水裏鬥過魚？”
橘貓抬眼看江荇，小聲道：“那也比天天空軍好啊。”
江荇頓了頓：“不許去。”
當晚，橘貓出去玩時，江荇點香找杭行一求助。
杭行一下山來，對他說道：“你釣不到魚不是因為你技術不精，是廣陽魚太警惕，嗅到你的味道了，它們會格外小心。”
“在水裏也能嗅到？”江荇皺眉，“那怎麽辦？我試過像上次那樣將河萬草加酒凍成草團子，它們已經不吃了。下網捕撈，它們也根本不上當。”
“這個簡單，你用河萬草泡澡，將你身上的味道掩蓋掉就行。”
江荇：“還有這個說法？上一次我們捉廣陽魚的時候，算是誤打誤撞嗎？”
“現在人類的數量很多，到處都是人味，廣陽魚很難注意到人味。你們上次捉過廣陽魚後，它們記住了你的味道，等閑不會再靠近。”
江荇最終接受了杭行一的建議，他切了河萬草，用榨汁機打成糊糊，加水泡澡。
為了將味道掩蓋得徹底一些，他整個人憋著氣沉到水下，連頭發也染上河萬草的味道。
橘貓蹲在浴室外麵，一等江荇裹著浴巾出來，便忍不出躥到江荇腳邊，用毛茸茸的腦袋使勁蹭江荇的腿：“喵，這個味道好好聞啊！”
橘貓蹭完嗅嗅，又忍不住伸出舌頭舔了江荇一下。
它舌頭上的倒刺舔過去，江荇雪白的腿紅了一塊。
江荇低頭。
橘貓對上江荇的目光，心虛地抬起爪子扭動屁股往後挪。
江荇：“喜歡？”
橘貓：“喜，喜歡呀。”
江荇彎腰一把抄起它：“正好，也該給你洗個澡了。”
“喵嗷！我不洗澡！”
橘貓扭成貓貓蟲，使勁掙紮。
江荇捏著它的後頸，殘酷鎮壓，最終將它帶進浴室，把它洗成了一隻河萬草味道的貓。
橘貓被送進吹風箱裏吹幹毛，出來之後整隻貓都萎靡不振，表示再也不跟江荇蹭蹭貼貼了。
冷酷的江荇充耳不聞，出去拿了魚竿等釣具進來，一起塞到浴缸裏泡著。
將人味掩蓋掉後，江荇終於釣到了廣陽魚。
這次他隻留了一條一斤多的小廣陽魚。
他將魚肝、魚骨等留下來給橘貓解饞，隻留出魚肉，用杭行一帶來的那點剩野菜，及土豬肉一起剁碎了，捏成丸子。
丸子煮好後，江荇問梁汝葒要了號碼和地址，直接讓跑腿小哥送過去。
梁汝葒的母親吃完這個獨家肉丸子後，身體果真好了些。
夫婦兩人對江荇很是感激，直接送了江荇價值十二萬的凍幹設備。
江荇也沒想到他們居然那麽實在，這些儀器已經送來了，他不好拒收，不過說明以後不收這些東西，請他們不要再送。
對方也答應得好好的，以後會不會再說這個就不知道了，也許隻有等以後再幫他們辦事的時候才會有結果。
給梁汝葒的父母送完魚，江荇一頭紮入農田中忙活。
這天，江荇請的那個農業規劃師說過來了。
江荇家所在的小村落不好找，且離城裏有一段距離，交通不方便。
江荇和他溝通後，帶橘貓去城裏接他。
規劃師的車次太早，江荇專門帶橘貓在願意接收寵物的酒店裏住了一夜。
他們在鄉下早起慣了，這天也醒得很早。
橘貓好不容易來一趟城裏，纏著江荇要去飯館吃早餐。
城裏與鄉下相比，各種食店飯館要多得多。
江荇很久沒帶橘貓進城，橘貓被江荇裝在貓包裏，背在身前，看什麽都新奇，一路都在悄悄咽口水。
江荇調了調貓包的位置，低頭好笑道：“有那麽餓？你挑家館子。”
橘貓咽咽口水，在江荇腦海裏說道：“好香啊。”
一人一貓用意識溝通是近幾日才開發出的技能。
杭行一說這是吃了蘭芳菌，靈力足一些了的緣故。
現在正值小高峰，街上人來人往。
橘貓在貓包裏轉頭左右張望，眼睛忽然瞄到一家魚片粥鋪子，當即喵嗷叫起來，爪子勾著貓包的拉鏈，“歘”一下拉開，探出頭來：“喵嗷。”
吃魚！
“喝粥太燙，等會給你打包魚片。”江荇擼了橘貓腦袋一把，抬腳往那家早餐鋪子走去，“早上對付吃點，等接到了那位規劃師，帶你去吃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