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言蹊睡醒， 太陽剛剛下山。
窗簾沒有拉嚴，餘暉從縫隙裏鑽進來，地上多了一道長影。
房間裏隻有他一個人， 裴昱行不在身邊。
床頭櫃上的手機亮著光，不時有消息跳出，看見小群的消息數量，言蹊心頭湧上不好的預感。
點開，果然是裴昱行微博內容的討論。
倒沒怎麽調侃， 驚恐居多， 其中還艾特了他好幾次。
言蹊當做看不見。
還有對蘇知的討論。
他已經被全麵封殺， 賬號禁言， 工作室注銷，相關作品下架。
NEVER和他僅有的兩次合作也遭了殃。
幾人沒有幸災樂禍，隻是感歎了幾句，藝德有虧，損人利己， 終究走不長久。
通訊錄有幾條未接來電， 是楓哥打來的。
他手機調的靜音，沒聽見。
楓哥：人呢？
楓哥：睡午覺？
……
楓哥：醒了嗎？
……
楓哥：還沒醒？
……
楓哥：不是哥， 現在下午三點了。
楓哥：四點了。
……
楓哥：你和裴老師，你倆……
楓哥：算了算了， 不打擾了。
楓哥：醒了給我回個消息。
言蹊：醒了。
楓哥：很好，六點，裴老師老當益壯。
言蹊：睡午覺， 不要想其他。
楓哥：就純蓋被子睡覺？？？
言蹊：不然呢？
言蹊：他不老， 比你年輕。
楓哥：聊天就聊天， 幹嘛人身攻擊？？？
言蹊：找我什麽事？
楓哥直接打來電話， 說的是工作上的事情。
之前準備的那首單曲找到了合作人，是以前言蹊發過名片的那位大佬。
本來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向對方發去郵件，結果在聽完DEMO後對方直接找到了楓哥的聯係方式，申請了好友。
在看見備注信息的時候，鬼知道他是什麽心情。
當初還奇怪言蹊怎麽會有這位大佬的聯係方式，現在才明白其中緣由。
其次是《國風詩詞大會》第二季的錄製，節目組擬邀NEVER成為常駐嘉賓。
導演組欣賞言蹊的才華，NEVER認真的態度，又因為蘇知的事情，莫名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言蹊聽到這裏，忍不住笑：“他們幾個怎麽說？”
楓哥麵無表情：“問我可不可以在後排當熱場觀眾。”
言蹊笑出聲，而後道：“沒關係，我會好好幫助他們的，爺爺那裏還有很多資料，我會抽空整理好。”
不過是多準備些東西，再盯著他們完成，可以多背一些知識，也算是好事。
林奕還沒有高考，正好有所幫助。
楓哥：“……”
忽然慶幸他是經紀人，不需要經受那麽多磨難。
他家隊長在某些時候其實挺魔鬼的。
最後提到階梯的事。
隻要言蹊想，簽約並不會困難，但是為人太執著，骨子裏的倔強，一定要讓人心服口服。
楓哥語氣有些激動：“他們邀請我們參與新電影的插曲製作。”
作為娛樂圈TOP的存在，階梯的一點資源都可以讓人擠得頭破血流，更遑論拿到這樣的好機會。
真的是非常誠意的考核了。
就連言蹊都忍不住露出訝異。
他沒想到男人這麽明目張膽。
或者說，毫不掩飾的偏心？
壓力當然會有，電影還在籌備階段，就已經超多人在關注，一舉一動都會被拿來當成新聞，何況是插曲這樣重要的東西。
可是隻要做好了，獲得大眾的認可，為電影成功出一份力，就算最後知道他與裴昱行的關係，也不會有太多質疑。
實力是做不得假的。
掛了電話，言蹊給裴昱行發消息，但是沒有得到回應。
於是起床收拾，出去找他。
最後在一樓的休憩陽台看見熟悉的影子。
天色已經暗了，房間沒有開燈，歐式的弧形陽台被落地窗簾遮住一半，隻能看見男人交疊的長腿，還有忽明忽暗的星火，青煙繚繞，淡淡的煙草味。
他似乎在接電話，大多數時候在聽，偶爾極簡短的說兩句話，發布決策命令。
裴昱行手下並不隻是階梯而已，涉及業務非常廣泛，幸而作為大老板不必親力親為，平日裏還能空出時間休息，就算繁忙，在家辦公也可以。
言蹊輕手輕腳走過去，並沒有驚擾到他。
然後站在另一頭，可以看見完整的裴昱行。
男人半垂著眼，指尖的香煙已經燃燒了大半，但他並沒有吸。
煙草燒成灰燼，掉落在煙灰缸裏。
過了一會兒，還剩一半的香煙被按熄，重新再點燃一根。
言蹊就走了過去。
麵前的光影突然變暗，裴昱行抬眸看著年輕的丈夫，看著他一眨不眨。
言蹊低頭看了看煙灰缸，裏麵還有兩根正在燃燒，並沒有完全滅掉。
圓形玻璃煙灰缸，竟然快要裝滿了。
言蹊：嗬嗬。
國際影帝偷偷吸煙，被當場抓包。
即便如此，神色依舊波瀾不驚，隻是淡漠地將新點燃的那支按掉，討好地伸手去攬伴侶的腰。
言蹊伸手按住他的頭，不準靠近，神色比他還淡漠。
桌上的煙蒂雖多，但裴昱行身上卻沒什麽煙味，應該沒吸兩根，純粹是點著玩。
裴昱行被拒絕並沒有氣餒，手上接著電話，堅持不懈將人拉進自己身前，迷戀地把頭埋進他的胸前。
再拱一拱，蹭一蹭。
言蹊：……
好像一隻大狗狗。
可惜是條狼狗，偽裝成溫和可憐的模樣。
言蹊才不吃他這套，冷漠無情地將他推開，再指指桌麵。
非常鐵石心腸了。
裴昱行並不放手，把人拉坐在自己腿上，不顧伴侶拒絕，強硬地把人箍在懷裏，帶著淺淡煙味的唇去親吻他的臉。
然後討好地笑笑。
好卑微。
嘴上卻很淡然冷靜無情：“這件事到此為止，讓公關部自己去聯係，明天我要看到成果，做不到自己遞辭呈。”
那邊下屬冷汗狂流。
作為粉絲或者路人對裴昱行的印象永遠是溫和有禮，是很寬和的人。
然而作為老板，則過於冷靜理智，作為下屬常常被搞得心驚膽顫。
倒不是苛刻他們，階梯的待遇在業內無人可及，節假日與福利非常大方舍得，但是太高壓了。
一邊頂著十萬伏的高壓，一邊又看著工資條落崳犀淚。
暗自咬牙。
算了，繼續幹！隻要你給錢！
真是冰火兩重天。
在老板宣布不結婚之後，大家都做好與崗位同存亡的準備了，沒有感情的男人，會在事業上有多恐怖可想而知。
最開始還會抱著幻想，說不定過不了多久就會想開，然後小老板踏著祥雲來拯救蒼生，看看他們這些苦逼的打工人。
然而等了一年，兩年，三年……連緋聞都不曾有過。
老板依舊冷清淡漠，眼神是月歲後的沉澱。
死心了。
結果某天突然甩出一張結婚證，驚掉所有人下巴。
搞得公關部門差點集體撞牆，熬夜加班頭發直掉，求求老板放過他們。
後麵各種明裏暗裏的秀恩愛，事態沒有崩潰發展，全靠各位同事拿命相搏。
以前眼巴巴祈禱，結果發現還蠻可怕的。
不過總體利大於弊，終於有人能製的住這位天神一般的人物，辦公室氛圍都莫名輕鬆了好多。
比如這次旗下藝人的危機事故，如果是以前，高管已經卷鋪蓋走人了，哪裏還有機會說下次。
言蹊被強迫吻了好幾下，氣得去揪男人耳朵，可惜在接電話，並不能如願。
於是去啃他鼻子。
男人的鼻梁十分高挺，顯得眼眶很深邃，彎眼笑的時候便顯得很多情。
裴昱行不是沒飾演過這樣的角色。
是金亮導演的出名作《夜華錄》，裴昱行在裏麵飾演華家的小公子，眉間是揉不開的愁，眼中藏憂，肌膚似雪白，非常易碎，必須小心捧在手心裏。
歡心時彎著眼睛，含嗔帶羞，眉目含情。
天地間隻有這一抹亮色。
那是在拿影帝前的作品了，剛滿20歲，還未曾踏入大熒幕，平日狂傲不羈，可現在是脆弱的。
不會勾人憐惜，隻會想施加暴虐。
言蹊記得那段時間很多人都用華家小公子作為頭像，明明隻是沒幾集就下線的脆弱角色，卻比主角還火。
同班女生每天捧著小本子，上麵貼滿了大頭貼，嚶嚶哭泣：“老公嗚嗚嗚，我不允許你笑給別人看嗚嗚嗚嗚嗚！”
然後又抱在懷裏，閉上眼睛很癡迷：“老公嗚嗚嗚嗚嗚。”
言蹊：“……”
不僅很多小姑娘都癡迷，聽說甚至有男粉絲在宿舍樓大喊角色的名字，然後發出狼叫：“嫁給我啊啊啊啊——”
人氣程度可見一斑。
不過裴昱行後麵沒再接類似的角色了，似乎是個人不太喜歡。
年輕時會猖狂大笑，年長後儒雅隨和，幾乎沒再看見深深彎著眼睛的時候了。
親眼見到，遠比熒幕要來的刺激。
隻要伸手，就是自己的。
言蹊盯著，呼吸變得急促。
他主動去吻男人的唇，口腔裏是極淡的煙草味。
男人知道他不喜歡，很克製，原本應該會在刷牙後才去找他，是自己情不自禁。
言蹊拇指撫上他的眼尾，想要他再笑一次。
甚至哄著說好話：“華公子，我好喜歡你……”
湊在另一邊耳朵，屬下聽不見。
高大的男人一動不動，平靜地任他動作，手掌扶在他的後背，輕輕摩挲。
是鼓勵的舉動。
可是言蹊不幹了。
男人都不笑的。
就像被勾著吃了一塊糖，可是隻讓他嚐一下，並沒有真的想要讓他如願。
心癢難耐，卻不被滿足。
言蹊就退開了。
然後又覺得很虧，鉗住男人的下巴，狠狠用犬齒把軟唇咬了。
下屬匯報完工作，正要開口詢問老板還有沒有其他指示，就聽見電話那頭“嘶”了一聲。
BOSS聲音無奈，哄人的語氣很寵溺：“寶貝，別鬧。”
下屬：“……”
忽然懂了什麽。
嚇得他“噔”的一聲，主動把電話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