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沈璃呼吸一滯,可不待她有其他反應,謝碎玉垂眸看向她,輕聲開口:“可有受傷?”
她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那便離開吧。”
“喵?喵——”
突然一股亂流卷入把她卷如入其中,眼前的一切離她越來越遠,任她拚命往回跑卻怎麽也無法靠近半分,隻能模糊看見他站著與一眾人對峙,偶然看向她琉璃般的眼眸好似落盡了千年霜雪。
“謝碎玉!!!”
“喂!”
她感覺自己臉頰被人拍了拍,忍不住皺眉。
“喂,醒醒!”
拍著她的臉手轉為捏著她鼻子,沈璃憋得喘不過氣來,猛的直起身。
“師、師姐?!”
她看著麵前那張熟悉的臉失聲喊道。
何清商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疑惑道:“我可不記得有你這麽個師妹,倒是你,從天上掉下來不說,昏迷的時候還一直念叨著我師弟的名字……”
她揶揄道:“莫不是我那位師弟傷了你的心?若真是如此,我一定幫你討回公道!”
沈璃看著氣質和之前明顯不一樣的何清商,目光落在她頭上琳琅滿目的珠釵和塗抹了脂粉的麵容上,因為震驚而罷工的大腦重新開始運轉。
【31,他從什麽時候發現我的?】
【如果沒判斷錯誤,從一開始就被發現了。】
謝碎玉早發現了她的存在,在她即將觸及到他的過去的時候把她從秘境排斥出去。
【還能再回去嗎?】
【再回去就會被發現了。】
沈璃眉頭緊皺,想起離開幻境之前最後看見的那幕,心裏有些發堵。
“你怎麽又開始發呆了?”
何清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湊近問道。
沈璃回過神來,把注意力從謝碎玉那裏移回來,思考起現在的情況。
她們現在處在一個陌生樹林裏,明顯不是四方宗內,說明他她還在弟子試煉秘境裏,要麽是回到了自己的秘境,要麽進入了其他人的秘境。
而她不認為自己的幻境中會出現何清商,至少她對自己來說還遠稱不上執念和恐懼,更何況她認識的何清商,不會露出這般活潑的表情。
那隻剩下一種可能。
【所以我現在是在何清商的秘境裏?】
【是。】
何清商作為四方宗的大師姐,比謝碎玉先入門,那她應當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剛才何清商問她什麽來著,好像是她有沒有被謝碎玉欺騙……感情?
她抬頭看著明顯是墜入愛河,看上去就很好騙的單純版何清商身上,沉默半響回道:“嗯,他欺騙我感情。”
何清商確實如她表現的一般好騙。
“真是個渣男!”她氣憤道,與她一同怒斥‘騙人感情’‘用完就扔’的謝碎玉。
遣詞之犀利,言語之憤怒,讓沈璃都有那麽一瞬間心虛,應和了幾句後趕忙轉移話題,朝謝碎玉過去的事上引。
何清商說了幾句後話語一轉,苦口婆心道:“唉,小姑娘,由此可見所謂啊一見鍾情不靠譜,下次再遇見這種情況一定要擦亮眼,最好選個知根知底,從小一起長大那種……”
沈璃麵無表情,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吐沫星子。
這已經是第四次了,在她簡述她被謝碎玉“欺騙感情”的悲慘經曆,想借此從何清商嘴裏套出他以前的事,話題卻莫名被拐到她和她那位英俊深情天賦不高卻勤奮刻苦的竹馬身上。
沈璃理解戀愛中的人充滿了傾訴欲,恨不得對天下人都講一遍自己心上人的好。
可她沒忘記這裏是何清商的幻境,經過之前的談話,她判斷出現在在她麵前的是十年前何清商。
對這個時候的何清商來說,她們隻是第一次見麵,她就拽著自己說了一個時辰她和她心上人的事。而之前她和何清商認識幾個月,也沒有跟她說過任何這位竹馬的事。
更重要的是,這時候的何清商是元嬰期,而十年之後的何清商是金丹初期。
期間發生了什麽,沈璃不知道。
但根據幻境生成的特性,她大抵能推斷出何清商和那位竹馬之間沒什麽好結果。
——要麽是這位竹馬死了,要麽是她被渣了。
沈璃想起十年之後何清商對情愛深惡痛絕的模樣……估摸著應該是第二種。
她不想聽何清商一遍遍的重複她感人至深的戀愛史,畢竟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可何清商並不打算放過她,在她身邊一刻不停的說了一個時辰,就算沈璃努力不去聽,如今也了解了個七七八八。
“……他便成了萬劍宗的弟子!”
沈璃對上何清商期待的視線,在心裏歎了一口氣順著她的話問道。
“那你今日來萬劍宗便是為了見他?”
何清商黝黑的麵頰飛上兩團紅暈,顯出幾分被提起心上人的嬌羞。
“不是,是他讓我來的,他說有很重要的事要與我當麵說。”
沈璃問道:“那你覺得他找你是要跟你說什麽事?”
“我、我不知……”她麵上紅暈更甚,“我們已經許久未曾通訊了,我還以為他出了什麽事打算去找他,誰知他昨日跟我傳訊說他前些日子閉關,如今已經是元嬰期了,還說他有很重要的事要與我說,讓我來找他。”
何清商這副羞澀又暗含期待的模樣,要說她什麽都不知道沈璃是不信的。
隻是她不願意說,沈璃也沒辦法,努力把她的思考方向往另一邊引:“可他那麽長時間都不理你,你當真覺得他叫你來是為了你心裏猜的那件事?”
何清商下意識的反駁道:“隻是因為閉關而已,不然他不會那麽長時間都不理我。”
“那他何時出關的?”
何清商愣了一瞬:“說是一個月前……”
“可你不是說他很在乎你嗎?他應該知道你很擔心他,為什麽過了一個月才聯係你?”沈璃定定的看著她問道。
何清商一時語塞:“他、他說他受了傷……”
“讓人傳個消息費不了什麽功夫,他受了傷可以拜托其他人告訴你他的情況。”她道。
“可他偏偏過了一個月才告訴你……”
何清商避開她的視線,努力替他找尋找那些根本立不住腳的借口。
沈璃笑了一下,“師姐,我什麽也不懂,就是隨便說說,不過我倒是覺得師姐剛才說的話很對。”
何清商疑惑的看著她。
“他今日可對我一見鍾情,明日亦可對他人一見鍾情。”她說。
“可我覺得師姐所說的知根知底,日久生情的那種也不行,他曾經與我日久生情,待分別之後,他亦會對他人日久生情。”
何清商不知想到什麽,臉色一下子全白了。
沈璃抬起頭看她,眼眸清亮:“所以師姐,世間真情假意難辨,人心莫測,不如相信自己的好。”
何清商瞳孔顫了一下,嘴唇開合半響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沈璃不再多說。
何清商不是傻子,即便她現在被那段青梅竹馬的感情蒙蔽了雙眼,也不可能真的毫無所覺。
她看著對麵不知想到什麽臉色發白的何清商,想著左右也沒辦法回到謝碎玉的幻境,還不如跟在她身邊看看情況。
想到這裏,她上前一步湊到何清商麵前歪著頭對上她的眼睛。
“師姐——”
她撒嬌道:“我剛剛被人欺騙感情,又身無分文無家可歸,要是師姐不收留我,我就真的沒地方去了。”
“可我要去萬劍宗……”何清商下意識回道。
“那我可以跟師姐一起去呀!”沈璃眉眼彎彎期待的看著她。
何清商看上去不怎麽願意,可終究抵不住她撒嬌討巧,勉強帶著她去萬劍宗。
沈璃明顯感覺到她們的速度快了許多。
四周的景象快速後移,現實裏要兩天才能走到的路程,不過一個時辰她們就到了。
幻境是人心的反映,看樣子,何清商已經迫切到想要立刻見到她的心上人了。
沈璃扶著何清商的肩膀,站在刀上從她背後探出腦袋。
不遠處萬劍宗的大門氣勢恢宏,兩個弟子守在門兩側,見她們禦劍落地劍刃半出劍梢攔住她們。
“閑雜人等,不得入萬劍宗!”
何清商開口解釋:“我是來找段奚興……”
“去去去,段師兄怎麽會認識你這麽個醜八怪!想進萬劍宗都不知道找個好借口,你現在盡早下山,我們還能當做沒見過你!”她話未說完,左邊的弟子便不耐煩道。
右邊的弟子緊接著開口:“就是,長的又黑又醜不說,身材幹癟,聲音比鴨子叫還難聽,哪像吳師姐,長的好看聲音也甜,溫柔又善良……”
左邊弟子裝模作樣的打斷他,“跟這種鄉巴佬多說什麽,我們把她趕下去!”
兩人說完這句話一齊朝何清商攻來。
何清商顧念著他們是段奚興的師弟,收斂著動作,雖沒有被傷到,卻也沒辦法靠近,三人就這麽僵持著。
沈璃看著眼前這一幕冷笑一聲。
這是何清商的幻境,依托她的記憶生成,所以曾經她來到萬劍宗遭受的便是這般對待的,那時隻有她一個人,所以幻境裏的守門弟子也下意識的忽視了她。
在那兩個弟子再次發起攻擊的時侯,沈璃上前一步迎上劍刃,在她即將被刺中之前,兩個弟子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下一秒何清商把她拉到身後吼道:“你不要命了!”
沈璃眨了眨眼,心裏有了主意,臉上傷心欲絕,眼淚吧嗒吧嗒往下落。
“你凶我……”
何清商麵上顯出幾分驚慌,“我沒有……”
沈璃哭的更厲害了,“嗚嗚嗚嗚——他們剛剛想要殺死我,我可是你的師妹,你不替我報仇還向著他們凶我!”
何清商慌張道:“你、你別哭,我、我沒向著他們……”
沈璃哭嚎道:“嗚哇哇哇——我剛剛差點命都沒了,你還不對他們出手,你不是向著他們是怎麽回事!”
何清商被她哭的焦頭爛額,怎麽做都不是,怎麽都哄不好。
她看著少女哭紅的眼眶和白嫩的臉上被她布料喇出的紅痕一咬牙道:“你別哭了,我替你報仇!”
少女抽抽噎噎的抬頭,眼睫上的淚珠降落未落,眼眶腫得跟個核桃似的,可憐極了。
何清商心軟的一塌糊塗。
好歹是她的師妹,怎麽也不能讓外人給欺負了。
伸手用袖子胡亂替她擦去臉上淚珠道:“別哭了,我去把他們打一頓。”
少女怯怯點頭。
“他們好凶的,師姐要小心哦。”
何清商越發覺得她這個師妹乖巧貼心,想起那兩個守門弟子差點傷到她,怒火高漲,原本隻想稍微教訓一下的想法**然無存,轉身舉刀沒兩下就把那兩個弟子打趴下,又暗搓搓斷了他們幾根骨頭。
沈璃看著這一幕滿意點頭。
她剛剛說話用了點小心機,何清商是因為他們是段奚興的師弟束了手腳,遲遲不肯下死手,她便把段奚興從事件中隱了下去,把這件事變成了她和那兩個弟子的矛盾。
她自認雖比不過段奚興,但怎麽也能比得過那兩個傻逼弟子。
他們四方宗的大師姐,怎麽也不能讓其他宗門的弟子給欺負了,等從秘境出來後,得想個辦法給現實中那兩個弟子還回去。
一刻鍾後,兩個弟子哀嚎著躺了一地,何清商收刀走回她麵前。
少女拽著她的袖子,鼻尖微紅,淚水衝洗過的眼眸明亮如星:“師姐,我也想打他們。”
何清商想她一個元嬰期的弟子怎麽也能控製住兩個築基期弟子,況且以他們之前的行為,就算之後萬劍宗的人來了她們也有話可說。
“去吧。”
柔軟可憐的小師妹一步一步朝他們走去,纖細的背影單薄瘦弱,一陣風便能吹跑。
何清商心生不忍,剛想勸她回來,卻見她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一根小臂粗的木棍,用力朝其中一個弟子屁股上打去。
“大膽!”
她中氣十足。
“瞎了狗眼的東西,你可知道我師姐是誰!”
何清商啞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