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沈璃在客棧門口沒等一會，宋星予就從客棧裏出來了。
她疑惑道：“你怎麽換衣服了？”
不是宗門內常穿的藍色勁裝，而是一身華麗錦服，白紋雲袖，頭上戴著一頂白玉冠，兩鬢落下幾縷發絲，站如青鬆，舉手投足間滿是貴氣。
“咳、咳我......”
宋星予手握成拳，掩飾性的咳嗽了兩聲，手中的玉扇遮住了眼角下的紅暈。
他原本想直接出來的，可看到紙條上的燈會兩字，鬼使神差的就換了一身衣服。
“你不是也換了一身？”
他剛想辯解，卻發現少女今日穿的也不是在宗門內常穿的弟子服，依舊不抹脂粉，頭發是最簡單的樣式，淺青色的衣裳襯得她唇紅齒白，顧盼生姿，不刻意遮掩的容貌在街道的燈火下熠熠生輝。
他從小到大見過很多美人，無論是他的娘親還是二姐，身邊的侍女，其他人送來討好爹爹的女子，抑或是他年幼時遇見的那個穿紅衣的女子，連他自己小的時候都曾被人說過麵若好女。
世間少有能讓他覺得驚豔的容貌。
可他清楚的記得自己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嘈雜煩亂的測試場上，少女飽含驚喜的清亮眼眸朝他看來，連他的心跳都不自覺的漏了一拍。
譬如此刻。
他抬頭看著她，聽到了自己逐漸紊亂的心跳。
聽到悅耳的聲音，喝到上好的佳釀，觀到傾世之景......
當遇到這些事物的時候，他也會出現同樣的心情，隻是當與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眸對視的時候，他心底總會升騰起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可拋棄這些不談，她也是自己極為歡喜的好友，他們興味相投，誌趣相似，甚至偶爾一個眼神就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麽。
所以......
“但我是為了方便去義莊啊，”沈璃撓了撓頭，柳眉微蹙，“我總不能穿著弟子服去義莊吧，這不上趕著跟惡鬼說我要來抓你了一樣。”
宋星予：“......”
果然是錯覺。
“嗯?你怎麽好像不知道的樣子……我不是在紙上寫了嗎？”
他聽見自己冷靜開口：“我隻見到一張你邀請我逛燈會的紙條。”
沈璃小心問道：“那你看背麵了嗎？”
宋星予兀得笑了一下，用笛子抬起她的下巴，眉眼風流:“你猜我這一身衣服多少靈石？”
頗有幾分刁難美貌少女的紈絝子弟模樣。
少女明顯慌張起來，“多、多少？”
“三萬上品靈石，”他慢悠悠開口，“沈璃，我換這一身衣服是跟你逛燈會的。”
“想去義莊，可以，跟我逛燈會。”
見她猶豫著想要說些什麽，他又問了一句，“如果我讓你穿著三萬上品靈石的衣服和我去義莊，你當如何？”
沈璃：“......”
那她可能會掐死他。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深情道：“走，我們去逛燈會！”
沈璃從沒有想過一個男人可以麻煩到這種地步。
宋星予拽著她足足把燈會逛了一圈，買了一大堆的東西，甚至還在一個燈謎前讓她猜燈謎非要給他贏回來個花燈。
結果她好不容易猜對燈謎把兔子燈贏回來之後，他又說不要了！
沈璃不死心又重新追了上去，“宋星予，你真的不要嗎？”
宋星予瞥了一眼她手裏的兔子燈，“你拿著吧，配你。”
沈璃震驚：“？？？那你讓我把它贏回來幹嘛？”
宋星予反問：“我要的另一個花燈，你非要選這個，既然你這麽喜歡，我讓給你不好嗎？”
她心虛的低下頭，“說好的咱們兩個一起逛燈會，結果你在前麵走，我在後麵追，哪裏像是師兄妹一起逛燈會，說是少爺和小廝還差不多......”
宋星予氣笑了，“誰家少爺出門買東西還要自己付錢自己拿著？”
沈璃眨了眨眼，“宋家小少爺。”
他忽而歎了口氣，把懷裏的東西遞給她，接過了她手裏的兔子花燈。
“把東西收起來，我們去義莊。”
沈璃剛想問怎麽回事就聽見宋星予這般說道。
她眼睛一亮，忙把東西收進儲物空間，“你不用回去換個衣服嗎？”
“不必了。”宋星予大步往前走。
“等等！”她上前兩步連忙追上他，掏出一個木盒遞給他，“給你。”
宋星予表情怔愣，過了好一會才打開盒子，在軟絲綢之上擺著一個茶杯狀的玉製品，表麵有八個對稱的小孔。
“是樂器？”
沈璃點頭，拿出一個陶製的吹了起來。
晚風習習，攜帶著湖麵的涼氣吹來，吹亂了她的鬢發。
她手中的樂器他未曾見過，吹的曲子他也未曾聽過，隻是感覺音色哀婉纏綿，心裏有些發堵。
沈璃一曲終了睜開眼，微抬起下巴問道：“怎麽樣怎麽樣？還可以吧？”
宋星予點了點頭，“嗯，雖然我不喜歡你方才吹的曲子，但這個樂器我挺喜歡的。”
沈璃無奈攤手：“我能猜到你不喜歡這個曲子，但這是我唯一能完整吹下來的了。”
“不過沒關係，等日後我教你怎麽吹這個，你就能吹自己喜歡的了。”沈璃把樂器收了回去。
“好了，我們現在去義莊吧！”
剛伸出手的宋星予：......
***
被惡鬼啃食過的屍體殘留的有鬼氣，會對普通人有影響，隻可能會存放在城外的義莊。
而沈璃在買樂器的時候就順便向人打聽過義莊怎麽走，是以他們沒費多少時間就到了義莊。
不過現在已經快到亥時了，他們大概率是沒辦法在宵禁之前回到客棧了。
沈璃敲了沒幾下，義莊的門就開了。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馱著腰拄著拐杖問:“你們也是來看那幾具屍體的？”
她和宋星予對視一眼後開口:“嗯，還有誰來過嗎？”
老人道:“今夜還有三個跟你們一樣的修者來過，兩天前也有幾個修者來過。”
沈璃估摸著這幾個修者都是四方宗的弟子，今天晚上來的是和他們一樣參加試煉的弟子，而兩天前來的那些，八成就是評估這次事件危險程度的師兄師姐。
“那您能讓我們看看嗎？”
“進來吧。”
老人拄著拐杖把他們領了進去，越往裏麵走，屍臭味和潮濕氣就越來越重。
沈璃忍不住皺起眉頭，拿出一張手帕捂住鼻子，又遞給宋星予一張。
老人停了下來，指著三口棺材說:“就是這三個。”
大約是被惡鬼啃噬過的屍體太過駭人，這三口棺材是唯一蓋上了蓋的。
她正想上前把棺材板給掀開，宋星予卻阻止了她，用靈力把三個棺蓋都掀開了。
棺蓋掀開的那一刻，衝天的屍臭氣熏的她差點直接暈過去。
她緩過來後扭頭看向身側的宋星予，他顯然也受不住，臉色難看，注意到她的目光朝她搖了搖頭。
沈璃不解的看著他。
抓起他空閑的那隻手在上麵寫了一句話——你為什麽不封閉五感?
宋星予臉色更難看了。
剛剛沈璃把手帕給他，他順手接過捂著鼻子，一時竟忘了他可以直接封閉嗅覺。
他在她手心寫下另一句話——你不也是？
沈璃回他一句——我還有用。
接著她無視宋星予不解的目光，做好心理建設，頭埋進棺材裏飛快的聞了一下。
“嘔——”
她連忙封閉嗅覺，可還是控製不住幹嘔的兩下。
宋星予目光複雜的看著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沈璃拂開他的手，繞著存放屍體的棺材走了一圈。
宋星予看著她的背影，不合時宜的產生一個疑問——她為什麽不害怕？
那種殘忍而血腥的慘狀，被折斷的四肢，腐敗的傷口，隨意扔在棺材裏的內髒和碎肉，她為什麽不怕？
就好像……習以為常一樣。
他之前曾讓宋家的人去查她的身世經曆，可如今幾個月過去了，派出去的人卻什麽都沒有查到。
她好像是突然出現在四方山腳的城鎮，在她進入四方宗之前的經曆一片空白，無從查找，連他偶然的試探都會被輕輕掀過。
和洛之遙關係奇異，又知道他是天靈根，明明連修仙界的一些基本常識都知道不全，卻總能說出一些連修煉數載的修者都不知道的秘聞。
宋星予眸色漸深，既然從她身上查不出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