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黎千白以為招呼在自己身上的，應該會是美人手中的利劍，卻沒想到最後招呼在她身上的，是不痛不癢的一巴掌以及一個柔軟香甜的擁抱。
和預想中的情景出入太大，黎千白睜開眼睛，愣愣地看著美人近在咫尺的臉龐，心裏猛地一跳，難以言說的感覺蔓延她的整個身心，直直地盯著美人看，忘記了任何的反應。
“呆子，回神了。”美人抬頭輕輕敲了敲黎千白的額頭，淡淡的語氣中帶著熟稔。
“嗯？”黎千白並沒有聽見美人說了什麽，她整個魂兒都感覺要被眼前的美人兒勾走了，若是聽見那一聲‘呆子’，夙願官大人肯定是會抗議的。
“你如今是做什麽的？”
“本官，本官是夙願官，為逝者實現夙願。”
黎千白乖乖就回答了，被美人攬在懷中，身體一動不敢動。
“夙願官？”
“美人沒聽過？”
“的確未曾聽過。”
她與這外界斷聯係已經有千百萬年之久，天界人間變得如何一無所知，但這夙願官聽起來並非是特別危險的官位，倒是叫她鬆了口氣。
從前已經受過那麽多的苦了，隻求千白現在未來能夠平安。
美人似乎是想到了什麽悲傷的事情，明明美人眼神淡漠，神情未曾有過變化，黎千白的直覺就是這樣肯定地告訴她。
“那個，美人姓甚名誰？怎麽會在這個地方？莫不是……”莫不是逝者？
最後的話，黎千白沒能夠說出口，有怕傷了美人心的意味，但更多的，是一想到眼前美人是逝者，胸口就一陣刺痛。
“林鳳苒。”
“林鳳苒……？”
熟悉的名字，熟悉的聲音，熟悉的故人，林鳳苒在黎千白念著她的名字呆呆望著自己的時候，想過這種種的熟悉會不會讓黎千白想起自己，哪怕隻是一星半點記起來也好，可惜……
到底是自己奢望得太多了。
“林鳳苒！好好聽的名字！”黎千白揚起大大的笑容說道，不知道為什麽，在念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她的整個人都是暖暖的。
“夙願官大人怎會來到這樣偏僻的地方？”林鳳苒知道黎千白是怕鬼的，這樣陰森的地方絕無可能是她憑借自己的意願來的。
“本官和靈寵吵了一架，找靈寵的時候就誤入了這森林。”黎千白絕不會將自己其實是被靈寵一巴掌拍到森林來的丟臉事實說出來。
“嗬嗬，是這般。”林鳳苒看著這人明顯是在說謊的模樣，不由得笑出聲來。
“你，你笑什麽！”黎千白聽著林鳳苒的笑聲，覺得有些心虛，好像自己的謊話被林鳳苒看穿了。
不可能不可能，她們這是第一次見麵。
“隻是想到了一些好笑的事情。”林鳳苒看著眼前別別扭扭的人，笑著笑著淚水就控製不住地往外流。
沒有人知道，當初聽到這人獨自犧牲，再也回不來的時候，她有多痛苦；沒有人知道，從幸福美滿的天堂打入冰冷黑暗的地獄有多絕望；沒有人知道，她在古宅獨自一人等待的千百萬年裏，有多少次想過放棄，多少次想過自刎。
可不管多痛苦多艱辛，她最後還是撐下來了。
撐下來，等到了當初沒回家的人，等到了她的全世界。
明明上一秒還笑靨如花，讓她心跳不已，下一秒卻淚如雨下，明明依舊笑著，那笑容卻隻讓黎千白感到了滿滿的揪心和痛苦。
“你，你這是怎麽了？”黎千白慌張無措地看著落淚的美人，滿眸都是疼惜，還有……徒然升起的悲傷。
“……”林鳳苒徒勞地擦掉臉上的淚水，努力想要止住流淚的衝動，可那千百萬年來一直隱忍的情緒哪裏是說收就能收的，淚水剛拭淨，又兩行清淚落下。
靜靜落淚未發出一點的聲音，黎千白看著滿麵清淚的人兒，隻覺有一把把的刀子刺向她的心髒，將近在咫尺的人摟近自己的懷中，輕拍著她的肩膀，溫聲道，“你哭吧，有我在呢。”
黎千白那溫柔的聲音難掩一絲的哽咽，不知道為什麽看著林鳳苒落淚的模樣，她也不自覺紅了眼眶，覺得悲傷痛苦。
熟悉的懷抱，曾經黎千白對自己做過多少次這樣的動作，林鳳苒能夠回想起來每次黎千白擁抱她時候的場景，卻已經數不清那擁抱的次數了。
果然，哪怕這人記不得從前的所有，可黎千白還是黎千白，是當年迷失了回家的路的，她的愛人。
記不得一切了沒關係，讓黎千白再愛上她就好了，以前是黎千白追求她，這次就讓她來追求她好了。
林鳳苒想通了，心裏也就好受多了，淚水漸漸止住，但卻始終沒有出聲拉開她和黎千白之間的距離，久違的擁抱她舍不得那麽快就離開。
“林鳳苒，你好受些了嗎？”黎千白沒再感受到懷裏人身體輕微的顫抖，這才慢慢放下心來，小心翼翼地問道，眸中是放不下的擔憂。
“嗯，我沒事了。”林鳳苒哪怕再不舍，最後還是離開了黎千白溫暖的懷抱。
抬頭剛想拭去臉上的淚珠，黎千白卻先一步從口袋拿出折疊得十分仔細的手絹，輕輕地給她擦拭臉龐的淚水，眸中是滿滿的疼惜，“瞧你，把眼睛都哭紅了。”
林鳳苒怔怔地看著黎千白專注疼惜的神情好一會兒，回過神來看清那手絹的樣式，不由有些激動，“這手絹是？”
“啊，這是十分重要的東西。”黎千白輕撫著已經濕潤了的手絹，神情十分鄭重，“雖然想不起來這手絹從何而來，但是我清楚，這是非常重要的東西。”
林鳳苒看著黎千白小心翼翼，珍惜的動作，有些想笑眼眶卻忍不住熱了，這條手絹是她親自繡的，繡得可醜可醜了，可這人就是帶在身上從不願離身。
手絹很重要，黎千白從未用這條手絹去擦拭什麽，哪怕再迫不得已，她也會用自己的衣裳衣袖去代替，可今天卻絲毫沒有猶豫就掏出來給林鳳苒拭淚。
夙願官大人這時候還沒有意識到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