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宮
清晨，龐大的隊伍在回京的路上安靜而又緩慢地行進，路邊不時有塵土飛揚。
阿禌進了馬車就用雙手捂住了臉，坐得遠遠的，生怕大哥又來捏他。
胤禔大刀闊斧地坐在馬車正中，笑嘻嘻地看著阿禌的動作，看著他在自己注視下像個小毛蟲一樣不安地扭來扭去，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來。
阿禌被笑得滿臉通紅，憤憤地放下手，看著笑得開懷的大哥，感覺他滿臉寫著不懷好意，讓人氣得想跳腳。
眼角瞥到窗外騎著馬的五哥，阿禌轉了轉眼珠，張口甜甜道：“大哥，五哥都騎馬，你為什麽和我一起坐車呀。”
“我聽趙嬤嬤說隻有小孩子和柔弱的小娘子出門才坐馬車的，大哥不是小孩子了，難道是柔弱的小娘子嗎。”
說完滿臉真誠地看著胤禔，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
胤禔的笑容瞬間僵住，看著弟弟滿臉純真的疑問，不知道如何回答，讓他說出是因為覺得弟弟太可愛不由自主跟進來坐上了馬車那是萬萬不能的。
胤禔握拳輕咳一聲，掩飾一下自己的尷尬，緩緩開口道：“大哥是關心你，怕你一個人坐車害怕，所以才特意來陪你的。”
“哦~這樣啊。”阿禌恍然大悟，“大哥對阿禌真好哦。”
“咳咳，那是自然，大哥理應是要對弟弟好的。”
“那大哥能不能幫阿禌一個小忙呀。”阿禌連忙問道，一邊問一邊朝胤禔的方向一下一下的挪動，直到挪到胤禔身邊才停下。
衝著胤禔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
胤禔沒吭聲，斜眼瞅著笑得一臉乖巧的弟弟，他那向來堪比猛獸的第六感讓他謹慎的沒有開口。
阿禌見胤禔沒反應，又伸手輕輕拽了拽胤禔的袖子，然後抬頭偷偷瞄了他一眼。
“大哥~”阿禌乖巧撒嬌，“好不好嘛，就一個小忙，很小的。”
說著伸出兩根指頭在胤禔眼前比了個小小的距離。
胤禔身為硬朗大漢竟被萌地呼吸都頓了一下。
真、真的，好可愛啊！
好像他小時候額娘養的那隻小京巴，一身雪白蓬鬆的毛毛，總是一見到他就巴巴的湊過來，搖頭晃腦的求摸摸。
瞪著汪汪的黑豆眼，簡直和眼前的小十一一模一樣。
可惜，後來額娘覺得太吵就把它送出宮了，之後他就再也沒見過。
“做什麽？”
胤禔努力繃著臉，維持著人設不變，回答得簡短不帶感情。
隻是他自己沒發現，他的聲音柔和得仿佛怕驚擾了來討食的小動物。
阿禌探頭湊到胤禔耳邊，神神叨叨輕聲道：“大哥，我想跟你分享一個隻有我們倆知道的小秘密。”
聲音奶甜，因為緊張還帶了點顫音，輕弱的氣息吹拂在胤禔的耳垂，胤禔突然打了個激靈。
胤禔心下一動，轉頭看了一眼窗外正認真策馬疾馳的胤祺，一種“弟弟竟然隻信任我”的驕傲油然而生。
他低頭看著阿禌認真的神色，不自覺也用氣音小聲問道：“什麽秘密？”
全然忘了馬車上即使是正常音量說話，也不會被外邊奴才們聽到。
阿禌盯著胤禔的眼睛，先讓胤禔發誓：“你得先答應我，這件事你不能告訴任何人。”
胤禔挑眉，又想了想向來對他們了如指掌的皇阿瑪，笑了一下，道：“嗯，我不主動告訴任何人。”
要是被別人發現了，或者自己被動說出去了，那可就不關自己的事情了。
阿禌被他笑得心裏毛毛的，第六感瘋狂報警，“被動也不行。”
胤禔哈哈笑出聲，看來這個弟弟不僅僅是可愛而已，還有意思得緊。
“好，被動我也不‘說’。”
阿禌仔細想了想，應該沒什麽問題，這才強壓下了內心的古怪感覺，探手拿出藏在懷裏的話本：“大哥，我在香岩寺閑來無聊，寫了一篇話本，想讓大哥幫我版印出來。”
他把話本鄭重地交在胤禔手裏，一臉嚴肅道：“這篇話本對我非常重要，我想要盡快讓更多的人看到它。”
“大哥，你可以幫我嗎？”
胤禔有些詫異，他還以為小十一是要問問宮裏的事情，或者有什麽看上的東西，沒想到居然是讓他去印個話本。
六歲幼童，自己，寫話本，這三個詞組在一起可真是太奇異了。
他不敢相信地再次確認道：“你自己寫得話本？”
“嗯！”阿禌肯定地點頭，“阿禌自己一筆一劃寫的，大哥要不要看看，可精彩了。”
說罷將自己手中的話本遞了過去。
看著阿禌小臉上嚴肅莊重的態度，胤禔不由也收起了輕視。
興許他這個弟弟和那甘羅一樣，是個三歲能言、四歲成詩、十二歲就封宰相的天才呢。
畢竟是他胤禔的弟弟！如他一般聰慧也不奇怪。
胤禔接過話本，把話本放在馬車裏的小桌子上，深吸一口氣，鄭重地翻開弟弟的著作。
下一秒他就為剛剛的想法感到一絲後悔。
胤禔：？？？
這什麽玩意兒？這狗爬一樣的字體，鬼畫符一樣缺胳膊少腿的字，怎麽可能是愛新覺羅家族之人寫的！
他這個書法先生口中的敗類，五歲時候拿腳寫得字都比這紙上的好！
“大哥，咱先不看字，字不重要，先看看內容。”阿禌看著大哥那震驚的神色，有些心虛地揉揉鼻子，他的字，嗯，確實是有那麽億點點不太好啦。
胤禔深吸一口氣，抬手捏了捏眉心，選擇再給個機會。
努力安撫自己弟弟還沒有正經學習，畢竟寺中沒有書法名手教導，怪不得他。
忽略滿篇慘不忍睹的字，胤禔這才把注意力放在了故事上。
馬車裏一片寂靜，隻有偶爾翻動書頁的聲音。
阿禌坐在一旁眼巴巴地盯著正在看話本的大哥。
眼見馬車距離京城越來越近，大哥卻毫無反應，阿禌實在有些沉不住氣了。
拿手戳了戳胤禔的腰，阿禌小聲呼喊著：“大、大哥？”
這一指頭整好戳在胤禔的癢癢肉上，讓他整個人都彎了起來，像個大蝦米一樣。
阿禌見大哥這個樣子，樂得咯咯咯笑出聲來，正笑著就感覺後頸被衣服勒住，接著整個人都被拖進了胤禔懷裏。
“膽子不小啊，大哥也敢笑話，這麽愛笑大哥就讓你笑個夠。”
然後阿禌就感覺脖子上的禁錮被鬆開，一雙手伸到了自己胳膊下麵。
刹時間整個馬車裏都回**著阿禌咯咯咯的笑聲。
“大哥，咯咯咯，阿禌錯啦，咯咯，大哥英明神武、大人有大量別跟阿禌一般見識，咯咯咯....”
阿禌被撓得整個人抖個不停，小臉紅撲撲的，眼裏也滲出一絲淚花來，奉承的話不要錢一樣往外冒。
胤禔一個古人，哪裏聽過這麽直白的彩虹屁，整個人都被拍得好像飄在了空中，隻感覺渾身舒泰，越發覺得這個弟弟可真是慧眼識英雄，千載覓知音，越看越順眼。
聽夠了彩虹屁的胤禔這才心滿意足地鬆開手，轉而又想起一旁的話本來。
“可以啊小阿禌，沒看出來，你這小腦瓜是怎麽想出這麽個古靈精怪的故事來。”
阿禌緩了半晌才喘勻了氣，見大哥終於不再追究自己剛剛的笑，趕緊解釋道：“之前香岩寺法會，我遇到個迷路的小姑娘，就想到了這個故事。”
說罷又把當時遇到小姑娘的經過給細說了一通。
胤禔看著阿禌手舞足蹈的講完，笑得一臉高深莫測，意味深長：“哦～迷路的小姑娘。”
阿禌隻感覺大哥的笑容中透著說不出的古怪，一時臉上有點發熱，忍不住跺腳道：“大哥！”
惱羞成怒的小模樣換來對麵一陣朗聲大笑。
兄弟二人正笑鬧著，隻聽馬車外傳來一道尖細的人聲，打斷了阿禌的尷尬時刻。
“大阿哥，剛剛接到裕親王的人傳話，說讓我們從中門進，裕親王在中門外已經等候多時。”
“中門？”胤禔詫異挑眉，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小豆丁。
他這個剛見麵的弟弟似乎有些了不得啊。
一個未受封的小阿哥，居然讓在家休養的皇叔親自來接，而且還是走曆來隻有帝後才能走的中門進宮。
“走吧，別讓皇叔等得太久。”胤禔感歎一聲，低頭對上阿禌毫不知情的純真的眼神，沒忍住再次伸手捏了捏阿禌胖嘟嘟的臉，這才緩步走下馬車。
興許是宜妃跑去求了皇阿瑪的恩典，要十一弟風風光光的回京。
阿禌揉著臉跟著下馬車後，發現午門除了裕親王以外，竟然還有烏泱泱一大群人，大概有三五十人左右，都站在裕親王身後等著他們。
阿禌：……
不，不至於這麽多人吧？
胤禔走上前去，向二皇叔行禮，阿禌跟在後邊，也跟著行了個禮。
抬頭一看，對上了幾十雙眼睛。
這些人站得位置各不相同，但全都齊刷刷地盯著自己看，跟向日葵似的。
阿禌有些尷尬地往胤禔身後躲了躲，默默地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好像也沒什麽不對。
是剛才行禮出了差錯嗎？
可是早上嬤嬤是這麽教的呀。
“十一阿哥，皇上和諸位大臣已等候你多時了，請隨臣等去幹清門。”裕親王說罷，看著躲進大阿哥背後的身影探出一個腦袋來，左手還緊緊地攥著胤禔的衣服，怯生生地點點頭，應了一句，“好。”
說罷似乎還有些忐忑，抬頭不安的看了胤禔一眼，待胤禔伸手安撫地揉了揉他的腦袋，這才又低下頭來。
福全心下有些好笑，看來是個害羞的孩子，希望等下莫要被皇上嚇到才好。
一行人自午門分開，各自從不同的側門魚貫而入，大臣們自右側入內，兩個哥哥和皇叔自左側，而他則被單獨引著穿過中門。
阿禌心裏有些惴惴不安，卻又不知為何如此安排，同樣是皇子，大哥五哥走側門，自己走中門，這也太惹眼了。
而且看剛剛大哥接到消息的樣子，似乎也毫不知情。
阿禌滿心沉重的一路猜測著原因，但是走著走著就被四周環境吸引了注意力。
這時的故宮不像後世那樣是個人山人海的旅遊景點，此時到處還是安安靜靜的，隔著幾步就能看到身穿製服腰佩長刀的侍衛。
沒有了旅遊景點的商業氣息，腳下的一磚一瓦仿佛都透露著莊嚴肅穆，阿禌一路看得目不轉睛，直到一聲唱和才回過神來。
“十一阿哥到！”
一抬頭才發現已經到了太和殿門口，殿內兩旁佇立著穿著朝服的大臣，裕親王和兩個哥哥也已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伴隨著殿內傳來的一聲“宣~”，阿禌猶豫了一下，抬腳向殿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