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來日方長 [修]

白雲山莊在江湖上占據著特別的地位。

於民間,表麵上是經商大戶,乃是蕭白舒的生父——上一任的武林盟主蕭鶴所建,後來由其夫人接手賬目,經營商利往來。

手下弟子鮮少,家仆商鋪卻眾多,基業深厚,是遠近聞名的商賈大戶,交易往來的珍寶年年能往朝廷送去上貢天子。

論財力武力,還是與朝廷沾過邊的曖昧位置,都足夠讓人尊敬和覬覦。

到了如今這一輩,執掌白雲山莊家業的是蕭鶴的親生獨子蕭白舒,武林盟主的位子卻偏偏傳給了個認養來的義子陳毅,當中並無血親關係。

扶持一個外姓人登上了武林盟主,實屬是頭一回聽說。

白雲山莊落得了個鐵麵無私的好名聲,武林盟主的地位也坐得越發牢固。

而單論其守衛森嚴,江湖之上除了暗殺組織意難平,□□的封城,再無可比。

其他二處不是因為行蹤實在詭秘難尋,無人親眼所見過,就是因為地勢極度險惡,除了自詡在封城與□□城主一戰的陳毅之外,凡是能進去的人,沒聽說過有人能活著爬出來。但白雲山莊作為江湖正道的第一名門,坐落於光天化日之下,承州人來人往的街巷之中。

雖本身重商輕武,可一直花了重金將江湖之上能叫得上名號的高手都收歸門下,作為護院或門客,說是固若金湯也不為過。

楚欲單憑兩手空空,連武器也沒帶就能在此行動自如。現在還說出來白雲山莊的防衛鬆懈這種話,簡直是一並將整個山莊和父親兄長都不放在眼裏。

蕭白舒現在肯定這人絕非等閑之輩,仔仔細細在腦子裏照著他的身量功夫搜尋到底是何人。

“蕭莊主一介生意人,別那麽凶嘛。”

楚欲打斷了蕭白舒的念頭,閑談般說道:“我今日吃得太飽了,聽聞白雲山莊亭台樓閣,無不精巧,不過是趁機過來散步賞月,消消食,再順便一睹白雲莊主的風姿,討杯熱茶來喝。蕭莊主上來就要與我結仇,未免也太過小氣。”

他走過去一手撐著浴桶彎下腰來,盯著蕭白舒的側臉一寸寸遊離,將打濕的幾絲發梢都數了一遍。

“你又想幹什麽?”蕭白舒不屑與他做口舌之爭,下意識警惕起來,厲言,“此事我絕不會放過你的!”

楚欲完全沒把幾次三番的警告放在眼裏,隻將視線又滑向蕭白舒平滑緊致的胸前後背巡視,目及之處似乎連個傷疤都不曾有,順便往沒上胸口的水裏也掃了一眼。

末了才由衷讚歎:“蕭莊主的姿色可比屋外的月色上乘多了,要不是脾性太過火辣,眼下這番春風明月,我都忍不住要留下來共度良宵了。”

蕭白舒聞言愣了愣,待反應過來,臉上已是羞憤交加,脖頸都氣地紅了一大片。

也顧不得什麽沒穿衣服被人看光的不體麵,提高音量怒叱:“你簡直……你!下流!”

楚欲聽了直接朗聲笑開:“還別說,蕭莊主含羞帶怯起來,比夕月樓裏的花魁還好看。”

他身子隨意倚靠,手臂悠然搭在浴桶邊緣,離得極近,將蕭白舒的神情轉變盡收眼底。

隻覺得這剛接任的白雲莊主端得倒是正經模樣,長得也清俊出眾,別有滋味,偏偏配了副不出三句,一點就炸的脾氣,實在有些趣味。

前院搜查的人漸漸聚攏過來,腳步聲層層疊疊。

楚欲聽見方位直起身來,指尖隨手挑了蕭白舒一縷打濕的烏發,在他身後出言,聲音卻像是響在蕭白舒耳畔一樣。

直到長發回落到水裏,在水麵上**起來細小的水紋,蕭白舒才發現這個下流無禮之徒已經悄無聲息的走了,隻餘話音還猶在耳邊:

“蕭莊主,我們來日方長。”

·

楚欲得了個品相平平的鐲子,也不嫌寒酸,拿在手裏往指尖上一掛,邊走邊隨意打著圈兒把玩。

這玉鐲放在尋常人家裏,是難得一見的寶貝,放在達官顯貴眼中是上等良玉,但對他而言實在太過普通,叫人知道了他的身份,恐怕還得笑話他取物連貴賤也不分了。

輪得到他出手的都是世間珍品,眼裏見過的金銀寶器數不勝數。

晃在手心裏這一隻,實在是平平無奇。

步伐閑散從巷子裏走出來,陰影褪去,月光往身上一照,楚欲手裏的玉鐲反出來光澤。

他將玉鐲舉起來對著月色看了看,唇角一勾。

心想:這姑娘家少說也是家境富裕,蕭白舒能收下這玉鐲,對麵定然是個大家閨秀。就算比不得白雲山莊的財力,至少在這承州的富商之間也能排得上號。

也不知道看似正經,性情疏離,實則脾氣火辣的蕭莊主,被姑娘家纏著送禮是個什麽樣子。既然都隨手相贈給他了,那姑娘,看來是一番心意都錯付了。

回到清風間,讓小二燒上熱水打上樓洗漱。

一數來到承州已經十天有餘,客棧的小二都能認得他了,今夜又與蕭白舒打了個照麵,明天蕭白舒要是搜城的話,保不齊還能找到他。

那他是走還是不走呢?

蕭莊主出手,找到他肯定是為了一泄今夜之恨,把他壓回山莊好好懲治一番,那就剛好能趁機直接住進白雲山莊,也省得他夜裏進去。就是太過無聊,被關起來走動也不方便,動靜大了,陳毅還會將洗髓移骨散藏得更深。

楚欲躺在清風間的寬敞床榻上,伸直手指,玉鐲就順著修長的指節滾落在地,溫潤的光澤在地板上繞了幾圈,躺倒在地。

他看著那通透翠色忽閃忽閃的,漸漸闔眸入睡。

......

清風間是承州最精致的茶樓,樓下用來喝茶進食,樓上全是各具特色的包房。

有名頭的學士在此聚眾,品茶論道,當地的一些達官顯貴,常在此結識交易,隻要給得起銀子,花魁小倌也能請出閣,邀過來撫琴助興一場。因此這裏是個打探消息的好地方。

楚欲來承州第一天就住了下來,根據消息,陳毅也許已經在回山莊的路上了。

他為人瀟灑肆意,不拘小節,仗著一身絕技,也不愁脫身的問題,就是被押進了皇城的大牢裏也一樣能睡得著。

所以當第二日日頭高照,隔壁的房間裏走動個不停,時不時傳來幾句不堪入耳的辱罵之時,他才不情願地轉醒。眯起眼看向透過窗戶紙照進來的陽光,又接著想到:蕭白舒怎的還沒來抓他,該不會是不好意思聲張,說自己洗澡的時候被人偷襲了吧?

楚欲天生耳力好,不用內力也能大致分清楚周圍的細微動靜。

眼下隔壁的房裏“咚!咚!咚!”的沉悶撞擊,直接頂著他床榻內側的牆麵發出來。

上等的木材能把聲響隔絕個七七八八,別人還能聽不出來,於他而言簡直受罪。正待他想將小二叫上來吩咐一句時,突然聽清了一句“武林盟主”。

雙眸一斂,當即起身從窗口翻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