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舒橋是被一陣奇怪的敲打聲吵醒的。
那敲打聲叮叮咚咚,在他耳邊餘音繞梁,不堪其擾,逼得他醒了過來。
陽光率先照射進了他的眼睛。
但下一秒,一張大臉就占據了他的視野——
白瓷般的小孩兒坐在他身旁,睜著黑葡萄似的大眼,興趣盎然地盯著他看,順便打了個早起問候。
“喲!”小奶娃娃奶聲奶氣地說,“小朋友,你醒啦!”
舒橋:“……”
這橋段。
不對!
你是誰啊!
為什麽你一小娃娃會叫我“小朋友”!
小奶娃娃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朝他巴眨巴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笑眯眯地自我介紹:“我叫芷芷,是這裏的管理大天使,怎麽樣,還記不記得我呀?”
舒橋本能地想應一句不認識,可卻又覺得芷芷這名字有些耳熟。
他半眯著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小奶娃娃,瞅見了他背後晃動的小天使翅膀,和頭上亮晶晶的小光環,越看越眼熟。
似乎……
似乎是在……
……
“手、手心的你!”舒橋猛地一指,“新手指引裏,有個小人跟你一模一樣!”
小奶娃娃彈了彈他腦門:“APP的界麵上也是我啦!”
舒橋顫顫巍巍地捂住了被彈得通紅的額間,腦袋上的兔耳有些哆嗦地一晃:“可你為什麽會在這裏,我、我……”
“沒錯!歡迎你,小朋友!”芷芷伸出白嫩嫩的小手臂迎接他,“歡迎你來到紙片人世界!”
舒橋:“……”
舒橋兩眼一閉,昏厥了過去。
但芷芷沒讓他如願,伸出白饅頭似的小拳拳把他給敲醒了,又撲閃著翅膀,在他邊上一邊團團轉地飛,一邊又認真地跟他解釋了起來。
早在很久之前,開發出紙片人遊戲時,紙片人不過是程序裏的某個係統而已。
但隨著人類常把自己的希望與慰藉寄托在此,因此紙片人被傾注了心血,終於有了生命。
“雖然有些紙片人仍然被人類嗬護,但也有一些紙片人在有了生命後被拋棄。為了讓他們有了一個居住的環境……”
芷芷眨了眨眼:“所以,就開發出了“手心的你”這個遊戲啦!”
“開發?”舒橋聽得雲裏霧裏,“所、所以,這個遊戲根本不是正常意義上的遊戲嗎?”
芷芷點了點頭。
他怕舒橋不明白,又解釋說:“其實這個遊戲蘊含著紙片人的小世界,你在遊戲裏看到的NPC都是真正有思想的紙片人。“手心的你”隻是掩人耳目,實際上是為了創造一個小世界作為紙片人的棲息之地。”
好、好神奇!
怎會有這種事!
怪不得這遊戲沒有公測也沒有宣傳,就這樣一聲不吭地上線了,而且自由度極高,地圖至今沒人開完,互動性也極強,光是一個NPC就有幾千個對話台詞。
竟有如此玄機!
“可是……”舒橋有些困惑地擺了擺頭上的兔耳朵,“我怎麽會來這裏啊?”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所以立刻趕來了,”芷芷鼓起小包子臉,“不過,我倒是有一個猜測。”
“什麽猜測?”
“一般來說,紙片人隻有被滴注了大量的精力和心血,才會擁有生命,而每有一個紙片人被喚醒,都會登記在天使簿上。”
芷芷舉起了手裏翅膀形狀的小本本。
“不過,有一個紙片人即將蘇醒的時候——你來了,並且醒了過來。”
舒橋的兔耳朵一抖:“我?”
“嗯,我以前從沒見過有這樣的狀況,所以我猜想,你可能跟這個紙片人、或者是這個玩家有什麽關聯,才會導致他喚醒的紙片人的意識跟你一樣,這個玩家……”
芷芷還想說什麽,一陣白霧便輕飄飄地從散了開來。
他“哎呀”了一聲:“萬能丸的時間到了,你也要醒過來了,有什麽事就下次穿過來再說吧。”
舒橋有些著急地撥開了霧氣:“我還會再穿過來?我下次怎麽找你呀!”
“隻有使用萬能丸才能找到我,”芷芷的聲音從霧裏飄了過來,“你試試跳入虎口或者生吞匕首或者無繩蹦極!就能觸發萬能丸的使用條件了!”
舒橋:“……”
你是說真的還是單純地想搞死我啊?
“總之,下次你再來的時候,你自己找找這個玩家的線索吧,後會有期……”
芷芷的聲音越飄越遠,最終沒了音。
眼前的白霧越發濃厚,終是把一切都吞沒了。
無邊無際的白色籠罩下來,舒橋隻覺得眼皮一沉。
迷迷糊糊地昏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真正屬於這個世界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投射而入的時候,他才緩緩地從不真實的夢中醒來。
沒有浮誇而極為高檔的愛琴海風大套房,入眼是他最熟悉的房間,好看卻並不遮光的窗簾上映照著樹蔭的影影綽綽。
門外傳來了一陣紅燒牛肉味的泡麵味。
舒橋啞了啞嗓子:“宋、宋景……”
“怎麽了?你叫我啊?”
宋景含糊不清的聲音從廚房裏傳來:“我在吃早飯,怎麽,有事嗎?”
“沒……你吃吧,我就叫叫。”
“哦!我本來還想吃完叫你的,你醒了就快點起吧,今天不是還得去公司嗎?”
舒橋應了一聲,鬆了口氣。
太好了。
不管那是夢還是真穿越了,至少現在的他回到現實了。
看看這熟悉的房間。
看看這熟悉的泡麵味。
看看這熟悉的被子和熟悉的……
……
“等、等等!”
舒橋猛地坐了起來!
他飛快地掀開了被子,穿上棉拖就啪嗒啪嗒地往角落的鏡子跑去!
他一隻手去摸自己的頭頂,另一隻手慌忙地去掐自己的屁股蛋,一路衝到了鏡子麵前——
鏡子裏映照出來的人兒發絲淩亂,白瓷般的小臉兒上還泛著剛醒來的紅暈,水潤的嘴唇因為慌張而微微張啟。而這些並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
他穿著一件普通的家居睡衣,寬大的衣袖下是有些細瘦而白皙的手臂。
這是他睡前穿的睡衣。
而不是。
兔、兔、女、仆!
草!
舒橋在心中大喊!
他娘的!
他終於擺脫了那個兔兔女仆裝!他終於回來了!
這才真正的回來!!
舒橋心中一直懸著的石頭終於落了地,然而還沒落到地上,房間門口就驀地探出了一個頭來。
宋景:“舒橋!磨蹭什麽呢,你快來不及……”
宋景:“……”
他看了一眼舒橋揪著自己頭發的左手。
又看了一眼舒橋掐著自己屁股的右手。
然後再掃視了一眼鏡子。
宋景:“哈哈,打擾了,哈哈,你、你繼續?”
舒橋:“……”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
這大型社死現場……
他心中再度浮現了這個讓他蝴蝶效應影響至今的罪魁禍首!
舒橋怒不可遏,憤怒咬了咬牙,結果一下沒控製好力道,右手狠狠地掐住了屁屁上的軟肉,疼得眼眶泛了淚。
他連忙抽回了手,忍不住悲從中來,嗚嗚嗚地下了戰書。
嗚嗚……痛死了!
沈故!
你給我等著!
下次見到你就是你的死期!
老、老子跟你沒丸!
O(≧口≦)O;
超凶!
——
A市。
夏日的白晝很長,天亮得很早,但這個都市的繁華與忙碌卻從未因為晝夜的長短而做出改變。
舒橋頂著個黑眼圈,晃悠悠地來到辦公室,卻撲了個空。
“聞鳴去八樓開會了,估計要一會兒才回來吧,”隔壁路過的小姐姐說,“你在辦公室等等他吧。”
舒橋乖巧地應了一聲。
小姐姐十分憐愛地看著他:“這麽熱的天還包這麽嚴實,不會又是怕被打吧?”
“嗯,”舒橋如實說,“而且這兩天我沒睡好,要是被狗仔拍到了……肯定得上熱搜。我不想上熱搜。”
小姐姐歎聲:“哎……也真是的,現在的風氣怎麽了,搞得好像必須踩你才是立場正確似的……”
舒橋反倒來安慰她:“沒事的,以後會有公司和我一起澄清的那天的,隻要我活得夠久,黑粉就追不上我。”
小姐姐被他逗樂了,可是心中又歎,等你真正要澄清的那一天……納星會不會放棄這黑紅人設搖錢樹來幫你洗白都不知道。
萬惡的資本家喔!
她心中憐愛更甚,母性大發,連忙塞了好幾包小零食小糖果才離開。
舒橋告了別,懷裏抱著一堆五彩繽紛的小零食來到了聞鳴辦公室。
他本想坐著等聞鳴開完會,可屁股剛接觸到凳子,又有些吃痛地站了起來。
嘶……
新傷加舊傷。
內傷加皮肉傷。
好痛啊。
他環顧了四周,發現辦公室能坐的地方全都沒有放上軟墊,他身上的某個部位因為初次使用,至今還在持續作痛,實在是有些……
坐不下去。
過幾天就要錄製《完全挑戰》了,據說是長時間坐著的智力測驗,他這個咖位也隻能坐硬板凳,不知道要怎麽熬過去。
舒橋歎了口氣,最終還是從辦公室退了出來。
“聞鳴哥,我去八樓會議室門口等你。”
他發了條消息後,轉身前往了八樓。
八樓是納星傳媒的會議場室,大大小小的會議室羅列在長長的走廊內部。
八樓的休息室環境比較好,有沙發和茶幾,舒橋一宿沒睡好,被折騰的後遺症還犯著毛病,打算去沙發上坐會兒。
他嘴裏含著隨身帶著的棒棒糖,在樓層內晃晃悠悠了好一會兒,這才找到了休息室的門口。
來八樓多數都是直接開會的,休息室裏很少有人,此刻門內卻傳出了幾個人說話的聲音。
舒橋猶豫了片刻,又覺得休息室裏有人倒也正常,於是轉動了手柄,打開了門——
——
與此同時。
“差不多就是這樣了,”李總監用手敲了敲文件,“這是我們時遇傳媒的提議,不知納星這裏有什麽異議?”
徐寧搖了搖頭,眉飛色舞:“沒有。沈故先生,非常感謝您!”
沈故的薄唇間發出了一個單字,算是回應。
他從談合約到現在基本都沒說什麽話,微翹著修長的雙腿,手肘抵在沙發的扶手上,抵著自己的下巴,微垂著好看的眉眼,神情淡然。
但徐寧不在意他的態度,反而越發笑逐顏開:“沒有想到沈故先生這次願意和我們合作,我們納星傳媒一定會盡做大的努力的。”
“那就拜托你們了,”謝溫笑道,“不過沈故也說了,他的合作對象需要自行挑選,到時候納星可別插手啊。”
“當然了,隻要是納星的藝人,隨您挑選,除了……”
徐寧的話還沒說完,緊閉的房門就忽地“啪嗒”一聲——
迎著風。
逆著光。
漂亮的少年揉著淩亂發絲,嘴裏含著一根阿爾卑斯,一腳跨進了休息室。
然後在半秒內,火速收回了跨進去的半條腿,“砰”地關上了門。
門框震了幾震,落下幾塊灰。
仿佛剛才的一切都隻是錯覺。
徐寧:“……”
李總監&謝溫:“……”
半秒後。
門再度打開了。
一個腦袋緩緩地伸了進來。
同樣的人,同樣的棒棒糖,同樣懵逼又慌張的小臉。
徐寧:“……”
李總監:“……”
謝溫:“……”
謝溫:“你幹嘛呢?”
舒橋:“……”
草。
草!
他剛才果然沒看錯!休息室內坐著的人,可不就有徐寧總監和……
和……
沈、沈故嗎?!
他還以為自己是因為穿越而出現了幻覺,可是門一關一開,裏麵該有的人還是有在!
冤家路窄……
休息室內有些冰涼的空氣仍然沒有散去,沙發上美人的視線似乎一直盯向這裏,顯得有些過於灼熱。
舒橋隻是微微一掃,就不自覺地和沈故對上了眼。
如果沒有算錯。
這應該是他們在ASTE一夜**後……
第一次見麵。
沈故的視線像是燃燒的陽光,上挑的眉眼無比慵懶。他微微側著頭,黑色的發絲尖兒落在了淚痣上,無端地添了份風情來。
舒橋對上了他灼熱的視線,腦袋一瞬間……
就空了。
什麽都空了。
誇下的海口,下發的戰書。
都被一片白霧籠罩了。
可在白茫茫的霧氣中,卻又有什麽撥開了霧氣,逐漸露出真容來。
那是那天夜裏發生的一切。
在他上方的人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腕,凸起的鎖骨上泛著一層水光,密密麻麻地在嘴唇和臉頰落下的深吻,和在脖頸與肩頸留下的咬痕。
這一切似乎雲開見日,就這樣驀地闖入了他的腦海中……
……
舒橋的臉騰地就紅了。
像是白瓷上被噴染上一層胭脂,他連忙退後了幾步,高聲道:“我、我走錯了!”
沈故啟唇:“走錯?”
他的聲音冰冰涼涼,徐寧心中暗叫不好。
誰都知道沈故最討厭的就是被叨擾,當時聽說有個小新人為了引起他的注意,跟舒橋一樣冒冒失失地闖入了辦公室,十分鍾後就被沈故連人帶物地轟出了公司。
更別提……
跟沈故極度不對盤、見了麵就互瞪互哼還在熱搜上打過幾十輪的舒橋了。
這不是找死嗎?
徐寧如是想著。
平時念在這小家夥能賺錢,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如今居然算盤打到沈故頭上了。
這一看,不就是特地挑這個時間段闖進來和沈故見麵的嗎?
不然幹嘛一進門就盯著沈故看,眼睛也不挪開一下。
可真是會給他找麻煩!
不過……
雖然他也不喜歡這個舒橋,但人罪不至此,罪不該死啊。
怎麽偏偏就落到了沈大閻王的手裏了呢?
即使是舒橋這樣的人,耍這樣的把戲想要引起沈故的注意,但是沈大少爺爆發了也不好收場,更何況還是在納星裏……
徐寧咳嗽了一聲,應聲道:“行了行了,你知道走錯了就好!還不快……”
“坐下。”
徐寧:“對對,還不快聽沈故先生的坐下,坐……”
徐寧:“??坐、坐下?”
什麽坐?
什麽下?
他張了張嘴,哽住。
李總監和謝溫一臉懵逼地回過頭。
又齊刷刷地朝著舒橋的方向看,那眼神好像在說“小兄弟你怎麽回事”。
舒橋:“……”
別、別看他啊!
他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啊!
在場的四個人神色各異,而罪魁禍首絲毫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沈故終於舍得放下交疊的雙腿,站了起身。
他先是朝著舒橋比了一個“來”的動作,而後又獨自坐到了一旁空置著的硬長凳上,空出了沙發上放著軟墊的位置。
但軟墊太薄了,幾乎起不到任何效果,於是沈故坐下兩秒後又站了起身,走到了徐寧麵前。
徐寧:“……”
沈故:“起來。”
徐寧一臉懵逼地站起來。
沈故一伸手,將單人沙發上的軟墊抽走。
他又走到了李總監和謝溫麵前。
李總監:“……”
謝溫:“沈故?”
沈故麵無表情:“起來。”
李總監和謝溫不明所以地站起身來。
沈故一伸手,又將二人沙發上的軟墊抽走。
轉眼,所有的沙發都露出了光禿禿的木頭來。
而後,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將搶來的兩塊軟墊整齊地放在了自己空出的沙發上,指尖在上方按了按,似乎在測試軟墊的厚度。
還是不夠軟。
沈故的表情算不上滿意,但也隻能到這種程度了。
他重新坐會了板凳上,然後拍了拍一旁三層軟墊的沙發,朝著門口的舒橋微微抬了抬下巴。
“進來坐會兒,”沈故說,“坐這兒。”
舒橋:“……”
謝溫&李總監&徐寧:“……”
草。
作者有話說:
旁人:座椅好硬,坐的好痛哦!!
沈故:那就截肢吧。
旁人:??
橋橋:座椅好……
沈故:快坐快坐,請坐請坐!三十層軟墊夠嗎?!
橋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