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A市。
沿海的城市即使到了十月也仍殘留著一股欲拒還迎的熱流,白晝溫差極大,連吹來的風裏都帶著一望無際的海的味道。
納星傳媒如今也算是個不錯的經濟公司,雖然跟簽了一眾影視紅星的第一公司時遇比起來差了不少,但門口依然也有不少堵著的狗仔和想要偶遇的粉絲。
舒橋將自己包裹成了粽子,又帶著墨鏡,一路壓著帽簷,跟做賊一樣進入了公司。
前台的姐姐習慣性地就要問他找誰,一見著他一幅做賊心虛的樣子,忍不住撲哧笑了。
“橋橋,穿這麽多不熱呀?”小姐姐說,“你看你都出汗了,進了公司就把帽子給脫了吧。”
舒橋一邊將帽子口罩全摘了,一邊有些靦腆地抿了抿嘴:“外麵人多,我怕被認出來。”
小姐姐說:“也是,畢竟橋橋現在人氣這麽旺,被認出來追到公司就不好了。”
舒橋忙說:“哦那倒不是怕這個。”
小姐姐:“?”
舒橋有些不好意思地對手指:“我、我是怕被打。”
小姐姐:“……”
頭一次見到明星怕被打的。
但舒橋身份的確特殊,網上那些黑粉言論鋪天蓋地,他又是個超級招黑體質,小姐姐思來想去倒也沒說什麽,隻好心疼地給他遞杯水,又母性大發地關懷了幾句,才讓他上樓去找聞鳴去了。
聞鳴的辦公室在13樓,畢竟是手下有幾個搖錢樹的經紀人,辦公室的采光也相當好。
舒橋進了門時,聞鳴正在辦公桌上看電腦。
他今年不過三十出頭,戴著個黑框眼鏡跟老花鏡似的,一邊皺眉絮絮叨叨一邊單手敲鍵盤,活脫脫像個剛學微信的老父親。
舒橋小聲道:“聞鳴哥,你找我啊?”
聞鳴抬頭看了他一眼,把老花鏡放下了。
他在桌麵上翻找了些什麽,然後用手指了指椅子:“坐。”
舒橋應了聲,坐到椅子上。
那椅子的底部是硬的,一坐下去就硬邦邦地硌著。舒橋剛被折騰的部位被這麽一硌,當場叫出了一聲悲鳴。
聞鳴問:“怎麽了?”
舒橋連忙捂住嘴:“沒沒,就椅子有點硬。”
聞鳴說:“有點硬你瞎叫喚什麽?又不是坐到圖釘。”
舒橋笑出了小虎牙:“聞鳴哥這你就不知道了,其實是我豌豆王子噠!”
聞鳴:“……”
你他媽豌豆射手吧。
他真的是很頭疼,這樣一個二缺傻白甜,到底是怎麽立了個完全相反的人設走到現在的——心機重、整容臉、愛炒作、沒禮貌,又一路黑紅成現在這幅模樣了。
這個問題他從剛接手舒橋就開始思考了。
那個時候的舒橋剛從男團解散出來,網上一片罵聲,並且有理有據地捶他是怎麽“賣隊友搞霸淩搶C位”的。
聞鳴覺得自己絕對是接了個祖宗,可時間越長卻越覺得不對勁。他想了許久,覺得這歸根結底跟舒橋的臉很有關係。
不是因為長得刻薄,也不是因為長得討人厭。
而是因為他長得實在太漂亮了。
他的長相是黑粉一直以來也是唯一無法攻破的點。
舒橋很白,眼瞼下的肌膚和鼻尖兒帶著些暈染開來的淡粉色,像是上好的白瓷上沾染著細膩的胭脂,這是他與生俱來的。
他的眼角像是貓一樣微尖,可眼尾卻又略向下,增添了不諳世事的無辜感。
當他抿著唇,眼底像是一汪清水,碧波**漾;當他抬著眉眼,卻又如同狐狸般慵懶。
也不知道哪位娛樂圈大哲學家說過。
有的人在沒有get到他的漂亮之前,“漂亮”就是他招黑的利器,不然為什麽總有許多的美人兒雪藏多年後才開始為人熟知,一炮而紅。
舒橋的好看太鋒芒畢露,既不內斂也不溫和,即使是帶過形形色色藝人的聞鳴,見著他也先入為主地認為他必然是個背靠金主暴脾氣的祖宗。
誰知道是個二缺傻白甜呢。
但是身處娛樂圈,就不得不提“人設”這玩意兒。
真的也好,假的也好,成也在它,敗也在它。
舒橋雖然人設不討喜也容易招黑,但龐大的黑粉基礎也是流量,因此綜藝邀約不斷,片酬也高,在娛樂圈居然也能稱得上半個“頂流”。
納星給他定位基本不會變了,有這麽棵大搖錢樹,也沒想著要轉型。
聞鳴看得遠,心想這總歸不是個辦法。
星運的長短其實都是口碑撐起來的,就舒橋現在這樣,國際大牌的代言和好一些的影視作品根本接不到,有時候紅毯都借不到上點品牌的衣服,白瞎了舒橋一幅好皮囊。
可轉型這事也不好辦,畢竟這形象太根深蒂固了,就憑著這招黑體質,到時候洗白轉了型,估計還要上一波“舒橋人設詐騙”的人設。
聞鳴越想越頭疼,一眼瞅見電腦屏幕上的新聞,覺得更鬧心了。
他歎了口氣:“都這節骨眼了,你也不讓我省心。”
舒橋忙說:“我最近工作可認真了,昨天錄製的時候不是還連破音三次,導演還給我包了個大紅包呢!”
聞鳴:“……”
聞鳴:“我不是說這個。今天的熱搜你看了嗎?”
舒橋搖搖頭。
聞鳴用指尖敲了敲屏幕:“你昨晚去茉莉了?昨晚是不是沒回來?”
“是、是去了,”舒橋有些心虛,“不過聞鳴哥,你怎麽知道……”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遞過來的手機給砸了個正著。界麵停留在熱搜上,前幾個熱搜明晃晃地寫著幾行大字:
#舒橋深夜前往茉莉買醉,疑似被富二代甩#
#舒橋陌生男子開房#
@娛樂圈姥爺:“昨天淩晨,@舒橋被拍到前往茉莉酒吧買醉,疑似回應前幾日被富二代甩傳聞。而後三點半左右,他從茉莉酒吧出來,但此時身邊多了一個翹屁窄腰高帥嫩男。”
@娛樂圈姥爺:“神秘男性扶著舒橋前往了隔壁的ASTE酒店,而後一夜未歸,直到第二日才拍到舒橋獨自出來。根據ASTE的高檔價位,神秘男應該是極其有錢的富二代。目前尚未知道是舒橋舊愛還是新歡。”
……
@小可樂:“絕了,又是舒橋,怎麽天天看到他啊,煩不煩啊?總是他在出事,就不能消停點嗎?”
@芙蝶:“為什麽這種這麽亂還廢物的藝人還可以留在娛樂圈啊?娛樂圈藥丸。”
@洛神花茶:“之前否認了那麽多次,總算被拍到了。不過u1s1,這個神秘男的背景真的很帥,雖然畫質不清還帶著帽子,但是這側臉的形狀也太絕了!”
@拉麵豬骨燒:“草我也覺得這男的好帥啊!我哭了,舒橋這是賺慘了吧!不過這個側臉怎麽有點像我男神……”
@小兔兔:“樓上的說的是沈故?他昨晚不是也去茉莉了?難道……”
@沈故男神娶我:“不可能!沈故跟舒橋在一起,你們瘋了吧?沈故會看得上舒橋?草別說看得上了,他要是主動跟舒橋說話我就倒立洗頭!”
“我加碼倒立上廁所。”
“+2倒立刷馬桶。”
“+10086我倒立拉稀。”
……
聞鳴抽回了手機。
他也沒逼問,隻是淡聲說:“看完了吧?有什麽想解釋的?”
舒橋猝不及防被抽走了手機,還沒來得及看倒立拉稀下一個加碼是什麽。
他想了一會兒,弱弱道:“聞鳴哥,你要聽什麽?”
“有什麽說什麽,要是不知道說什麽,”聞鳴說,“就把你現在想的說出來。”
舒橋犯難。
他倒是想說,但是……
有些事兒。
也說不得呀。
這熱搜上說得倒也沒錯,他確實是茉莉喝了酒,也被神秘男給領回去了。
但是這神秘男是沈故,別說跟沈故睡了一覺……
就算是被沈故攙進了酒店,這消息一出,可不指定會掀起什麽大轟動呢。
更何況。
他、他還是有點怕沈大少爺醒來,一看自己給曝了,一怒之下把他給搞了怎麽辦。
舒橋躊躇又猶豫,但聞鳴目光炯炯地地盯著他,勢必讓他給說出個什麽來,他隻好又把視線投在了熱搜上。
嗯……
發文十分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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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鳴:“想說什麽了沒有。”
“我……”
舒橋深呼一口氣,複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裂開小嘴,露出了小虎牙,含羞笑了一聲。
舒橋:“爺真是頂流,嘿嘿。”
聞鳴:“……”
去你媽的!
你個二缺傻白甜!
聞鳴平複了一下自己暴躁的情緒,認真說:“行了,雖然你挺不讓人省心,不過你做事還是很有分寸的。你實話告訴我,這個人是誰。”
舒橋說:“朋友……”
聞鳴:“別騙我,我看得出來。而且你衣服沒扣緊,我看到了。”
舒橋連忙低下頭,最上方的兩顆扣子因為昨夜太激烈了,不知道蹦哪兒了,他雪白的脖頸便暴露在了空氣中,也包括了幾處吻痕。
他的皮膚很白,因此那帶著咬痕的痕跡格外明顯,也格外新鮮。幾乎是個人看到了,都知道他昨晚幹什麽去了。
舒橋哎喲一聲,忙把衣服遮掩起來。
“說吧,聞鳴哥是你的經紀人,怎麽會害你呢,”聞鳴語重心長地教育他,“至少得讓我知道。這個人是不是演藝圈的人,有沒有造成什麽威脅,這樣以後出了事也才好幫你解決不是嗎?”
聞鳴說得沒錯,既然都被拍到了,少說也得給個解釋。
舒橋跟了他挺久,也知道靠譜,不管說什麽有的沒的,聞鳴總是很認真地聽著,既不會當笑話,也不會出口打斷,更是會守口如瓶,不會傳出去。
這事兒他知道,也總比沒知道好太多了。
舒橋猶豫了片刻,輕聲說:“那,那聞鳴哥,你得替我保密。這事兒……我就隻跟你一個人說。”
傻白甜難得這副小心翼翼又嚴肅的樣子,整得聞鳴也緊張了起來:“行。有這麽嚴重?”
舒橋點頭。
聞鳴問:“那……是誰?哥一定幫你保守秘密,出了事我們一起解決。”
舒橋左顧右盼,確定沒人後,終於下定了決心。
他捏緊了拳頭,小心地從嘴裏擠出了兩個跟忌諱似的名字來。
“是……”舒橋呼了口氣,“沈故。”
聞鳴:“……”
聞鳴:“啊哈哈哈!!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聞鳴爆笑。
笑到頭裂。
“哈哈哈沈故!媽耶媽耶笑死我了!”
聞鳴雙腿一彎,從辦公桌滾到門口,又從門口滾到辦公桌。
他滿眼含淚:“出息了,我們傻白甜出息了!行,你要真有和沈故睡覺那一天,哥就倒立吃屎哈哈哈!!”
兩岸猿聲啼不住。
舒橋:“……”
……
草。
如果有一天。
娛樂圈忽然充滿了某種奇特的味道。
舒橋想,自己是絕對不背鍋的。
聞鳴笑得五髒六腑都咳出來了,幾欲咳血,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緩過勁來。
他抹了抹眼淚和口水,三番五次地腿軟跪倒,舒橋忙把他扶起來,總覺得這副模樣像極了在扶自己的智障哥哥。
“笑死我了……哎,這麽嚴肅呢,還以為你要說什麽呢,”聞鳴說,“原來擱這兒開玩笑呢。”
舒橋沒吭聲。
聞鳴又說:“行了,也算緩和了不少氣氛了,這事兒我會找茉莉那裏問一下的。你昨天綜藝表現很好,今天就回去休息吧。”
舒橋“哦”了一聲,去開門。
他的動作有點兒過猛,一下牽扯到了腰腹的肌肉,腫痛到麻木的部位又跟陣紮似的痛了起來。
他忍不住咬住了下唇,瞬間覺得有點委屈。
明明被上的人是他,怕被搞的人還是他。
微博上黑的人也是他,結果好不容易說出了真相,不被相信的也是他。
怎會如此!
小醜怎是他自己!
想他每天被黑粉黑成那樣兒都沒現在這麽委屈呢。
舒橋思來想去,最終憤怒地得出了一個結論,並且在心裏大吼了一聲——
辣雞!
辣雞沈故!
都是辣雞沈故的錯!
小爺我從此和你勢不兩立!
此時此刻。
總統套房的溫度適中,25°。
淋浴房裏的水聲與窗外的雨聲融為一體,周圍氤氳著溫熱的水汽。
男人將滴著水的黑發擦了幹淨,穿上了浴袍。浴袍已經很白了,可男人的肌膚更白,像上好的白玉上沾染了幾滴水珠,很快便光滑地劃過了鏡麵,滴落下來。
他有些慵懶地推開門,從浴室走了出來。
謝溫抱著雙臂在地毯上來回踱步,見他終於出來了,立刻迎了上去:“祖宗喲,你總算出來了!”
沈故置若罔聞地走到了床邊,將床頭櫃上的草莓棒棒糖仔細地端詳了一會兒,嘴角彎起了若有若無的弧度。
片刻,他將棒棒糖重新放回了原處,才用餘光掃了謝溫一眼:“幹嘛?”
謝溫說:“什麽幹嘛啊?我昨晚到今天給你打了這麽多電話都不接,好家夥居然跑來開房了!你該慶幸狗仔不知道你昨晚去了茉莉,沒拍到正臉!”
沈故蹙眉,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但是誰也不知道狗仔那裏還有多少料沒報,”謝溫不住地碎碎念,“總之,你昨晚跟誰開房,幹了什麽,趕緊都跟我說說,免得以後出了什麽事,我這經紀人什麽都不知道。這都過去十幾個小時了,也不知道什麽情況……”
沈故習以為常地聽他在哪裏嘮叨,左耳進右耳出。
直到聽到最後一句,他一直抿著的唇才微微動了動,問到:“現在幾點了?”
謝溫以為他終於要配合了,立刻正色:“十一點五十九了!”
沈故漂亮而冷淡的臉色終於閃過了一絲驚慌:“什麽?快十二點了!”
謝溫道:“對啊!你知不知道這時候應該去……”
沈故大驚失色:“差點要錯過今天的限時時裝了!”
謝溫:“……”
……
不是應該去影棚了嗎?
謝溫:“什麽時裝?你還要搶嗎,那些大牌都想找你當代言,過去交代一下就行了,也用不著……”
沈故大聲嗬斥:“別吵!”
謝溫:“……”
謝大經紀人閉上了嘴。
他一臉茫然地看著沈故在一分鍾內掏出了手機,極速地解鎖指紋並點入了遊戲。而後又飛快地進入商城,在最後兩秒內點擊了第一個頁麵的粉紅色女仆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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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已確認!已扣除賬戶5999rmb,您當前賬戶餘額為:1344023rmb,VIP等級100(至尊黃金VIP)】
【是否為橋橋換上兔兔女仆?】
【您已確認!橋橋換上了兔兔女仆!】
……
沈故鬆了口氣,白皙的臉色泛了一層紅暈,內斂而又克製地彎了彎唇。
他就這樣支撐著下巴,靜坐了足足十分鍾,等到屏幕暗了下來,才站起了聲,輕咳了一聲,臉上的笑意逐漸褪去,又恢複了那張滴水不漏蔑視凡塵的冷臉來。
沈故:“該去影棚了,等你很久了。走吧,謝溫。”
謝溫:“……”
草。
作者有話說:
此時此刻的橋橋並不知道麵對他的即將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