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上菜

英明神武的黎支隊已經徹底忘記新人入隊報到的事了。

今兒是周末,他帶著手全隊的人來捧一個叫“Luna”的足療師的場。

VIP3號包廂的門虛掩著,鬼哭狼嚎的慘叫聲從門縫裏漏了出來,整層樓數這裏邊動靜最大。

黎縱裹著白色浴袍,站在走廊盡頭的洗手台前,擱在台麵上的手機沾了水,頁麵顯示正在通話中,隱隱的噪聲證明著對方仍在喋喋不休。

他對著鏡子擼了一把濕漉漉的頭發,發絲不服帖地支棱起來,一米八八的身高瞬間拔高到一米九。

黎縱抽了把紙巾,擦完手慢條斯理地把胸前的螢火蟲琥珀項鏈收進領口裏,手機一放到耳邊,兩筆劍眉頓時擰成了略微煩躁的弧度。

對方顯然還在囉嗦。

旁邊的包廂門打開,一個清瘦的服務員小姑娘裹著一聲慘叫走了出來,撞上黎縱的目光,頓時紅了臉。

黎縱身材挺拔,確實是係統內少有的英俊迷人,由於職業特殊,常混跡各種暗溝渠道,身上五分正氣,三分匪氣,兩分痞氣,一個不著調的笑準能把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迷得五迷三道。

電話那頭的人估計是發現黎縱沒有認真聽,埋怨了幾句,黎縱趕忙安撫道:“我在聽,我就是在想,大家都說底層魚與其完成任務浮上來,還不如一直臥著,人明明是英雄,國家不給好好養著就罷了,現在是到哪兒都受人排擠不說,還被發配到咱們這兒來拿那麽點餓不死吃不飽的工……”

對方似乎打斷了他的點評,半晌他才又道:“我就感歎。”

說完他把聽筒拿離了一尺遠,片刻後才又放回耳邊:“行了師父,您一局長,把我們這些徒弟下屬的心都操完了,我們就成吃白飯的了,趕緊回去喝您的普洱茶,就這樣,掛了啊。”

掐斷電話,手機瞬間聯網,黎縱順手點開了彈進來的郵件信息。

是一份警察的人事檔案。

【姓名:餘霆;年齡:31;血型:O;身高:181;祖籍:譚山黑石河;畢業院校:國家公安大學偵查專業;實習單位:無;直屬單位:京三省禁毒局……】

黎縱看著屏幕,壓著漆黑瞳孔。

他第一次接到對這名臥底警察的甄別任務是在三天前,他從事禁毒工作十餘年,據他了解,深入毒窩的歸來的臥底多半都不會再留在禁毒係統內。

究其原因隻有兩個,一方麵是會遭到各方的懷疑和排斥,二來也會因多年的臥底生涯留下不可逆的心理陰影,在係統內很難生存,所以都會選擇退役或轉業。

可這個餘霆,竟然還通過了各項指標檢測,並主動堅持從事禁毒工作。

他反常的心理評估,再加上毒老虎成功脫逃,難免遭人起疑,傳聞說這個餘霆就是在省禁毒局那邊受盡了排擠,無法立足才主動申請下調到綝州。

與其換個地方繼續受人白眼,為何不直接選擇退役,或者自主擇業?

還是他覺得綝州會和禁毒局不一樣?

這也太天真了。

黎縱驀然一笑,推門進了包房。

美豔的足療師Luna穿著露胸露腿的連身裙和黑絲,正在賣力地向老何推薦著優惠套餐。

看到黎縱回來,Luna立馬丟下菜單,黏了上去:“黎哥,您怎麽去這麽久啊,人家以為你走了,討厭。”

黎縱眉頭一皺,一臉囂張,毫不憐香惜玉地甩開她:“墨跡什麽,趕緊接著給我按。”

Luna開得花枝亂顫:“好啊黎哥,您躺好。”

黎縱:“等會兒,我另一個手機呢?”

周圍四張按摩**的人齊刷刷幫他找手機。

老馬高聲道:“這兒呢!”

黎縱接住從天而降的手機,撥通了侯小五的號碼。

Luna坐在矮凳上,諂媚地看著他:“黎哥,您這是要給誰打電話呢?”

黎縱豎起一根手指:“噓。”

Luna不聽招呼:“喲,是老婆吧?”

四號床忽然傳來調侃:“可不是嘛,美人別多嘴啊,把人老婆攪黃了,你可得陪咱大夥兒一個嫂子。”

全堂一陣哄笑。

Luna咬了咬下唇,害羞道:“去你的,壞死了。”

氣氛正熱,黎縱一抬手,瞬間壓下了滿堂滿室的七嘴八舌。

一旁的老馬撐起上半身,捏著嗓子低聲問:“頭兒這是要加菜了?”

老李推了推鼻梁上起霧的眼鏡:“大菜啊?”

電話還在接通中,黎縱抽空了調侃一句:“咱這個小單子加什麽大菜,配菜。”

一四號床的人頓時“切”了一聲,躺回去繼續享受去了。

……

以此同時,餘霆手機地圖顯示前方路口右轉就到市局了。

候小五的在接了一通電話,車子滑出了右轉車道,完全偏離了航線。

侯小五的話一字不漏地落入了後座人的耳中。

這些是夜總會和花場裏的黑話,開胃菜是指少女,熱菜是熟齡女,大菜是頭牌,配菜是才藝人,加上路線忽然偏離,餘霆的目光沉得嚇人。

導航中清脆的女聲提示“您已偏航”,侯小五索性關掉了車載衛星導航:“師兄,報到的地點臨時更改了,我們換個地方去。”

餘霆嗯了一聲。

他瞳色淺淡,呈現著淡淡的灰,像無機質的晶體,麵無表情時顯得有些冷淡,可一旦沉下去,就是截然不同的肅殺和冷冽,像極了夜色叢林中鎖定獵物的野狼。

可惜侯小五並沒注意到後排座人的目光,他還在兀自吹著口哨,逐漸成了曲調。

餘霆回身的肌肉不動聲色地收緊。

多年的潛伏經曆讓他不得不草木皆兵,候小五也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七分斯文三分高冷的男人,會在他停車的一瞬間襲擊他。

車子在足療中心門口剛刹停,餘霆就猛地從後勒住了候小五的咽喉,右手拔下車鑰匙,重重拍擊他的太陽穴,按著候小五的腦袋狠狠地撞向方向盤。

整套動作幹淨利落,全程也不過兩三秒。

候小五還沒來得及尖叫,就已經被餘霆用安全帶纏成了一個麻花,張著的嘴也被安全帶勒住,發出唔唔的哀嚎。

換作一般人根本無法承受這一連串的攻擊,好在作為狙擊手,侯小五不是一般人。

餘霆拉開車門,顯然要一走了之,就在這時,一陣音樂再度響起——

“我像隻魚兒在你的荷塘,隻為和你守候那皎白月光……”

候小五的手機又響起,餘霆下車的動作一頓。

“唔唔唔……”

侯小五從劇烈的眩暈中回過神,劇烈地掙紮起來。

餘霆麵色紋絲不動,撿起掉在腳墊上的手機,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那頭率先爆發了淒慘的尖叫和吱哇亂叫,環境音複雜得難辨真切,隨即黎縱的聲音隨即傳來——

“菜到了嗎?到就直接上來吧,十二樓。”

“…”

“猴子?喂?!”

“…”

“死候小五你出個聲兒!”

餘霆切斷了電話。

他剛才還以為是有人找他報複,假冒了市局的人騙他進賊窯子。可電話裏那個聲音餘霆記得,他在禁毒局的音頻資料裏聽過那個聲音。

餘霆坐回後排,拉上車門,解開了候小五。

候小五一口老血險些噴方向盤上,鼻血漏了出來,額頭還腫了個大包,整個腦子都在嗡嗡響,就像被成千上萬的馬蜂包圍著,眼前一片虛影。

餘霆的神色淡去,侯小五抹了一把鼻血,轉頭衝著後方右側車門大啐:“你你你!我是怎麽得罪你了下手這麽狠!趁我不備攻我要害!!”

侯小五的鬥雞眼滑稽得很,餘霆伸出一隻手,將他的腦袋手動轉過來:“我在這邊。”

侯小五半張臉都是鼻血,他甩了甩頭,又氣又喪:“不都給你解釋了麽,說換地方了,換地方了,我還能把你再賣進窯子裏不成,你……”

侯小五話音一滯,傳聞餘霆年少時在花場裏做過男鴨,黎縱特別交代過這一茬絕對不能提,他已經全程使了吃奶的勁兒展示友好了,這不一上火就脫口而出了。

太……太尷尬了。

侯小五咽了咽鐵鏽味的口水,視線飄了飄。

他在想,如果餘霆惱羞成怒再跟他動手,他是還手還是不還手?

可餘霆隻是看著侯小五,像是在說“你罵吧我聽著”,搞得侯小五都不好意思再口吐芬芳了。

“對不起。”餘霆忽然說。

他確實太敏感了,他從公大畢業還未當過一天緝毒警就被下放去做臥底,多年的習慣一時改不過來。

餘霆抽了兩張紙巾遞給他:“是我反應過激了,以為你不懷好意,抱歉了。”

侯小五嘴一張,看著眼前涼颼颼的臉,居然莫名其妙地覺得對方很有誠意。

“好了好了,”侯小五塞住了漏血的鼻孔,爬到了副駕上,“被你打得眼花,你來找停車位吧。”

餘霆下車換到了駕駛室,一個很窄的車位他一盤子就穩穩地停進去了。

作者有話說:

厚著臉皮跟大家要個海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