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零呼喚我的名字
一零零、呼喚我的名字
“菲特，我想我是時候把所有事情告訴你了。”
奧德和菲特在艾莉絲的病房裏麵對麵坐著，奧德決定讓菲特知道所有事情。
“安心吧……隻需要一些時間，艾莉絲就會醒過來的，還有她的右手……”
說到這裏，奧德的目光停留在艾莉絲那空蕩蕩的右袖，以及她那蒼白的臉蛋。
“嗯。”菲特輕輕地應了一聲，似乎還沒有從母親的消失那裏恢複過來。
“她是個傻瓜。”
奧德什麽也沒有說，第一句就說艾莉絲的不好，讓菲特稍稍有點吃驚。
“當初，三年前入學時，我在新生檢驗處裏打發時間，順便看看這次的學生素質怎麽樣。”
“那就是我和艾莉絲的第一次見麵。”
奧德滿懷著感慨地說。
“當初我一見這個孩子，我便在心中暗歎可惜。”
“因為她沒有魔結……所以這就決定了她一輩子無法使用魔法。”
“然後她就一臉難過地離去，之後我就不知道了。”
“……原來這樣。”
菲特有點懷念地說道：“我和她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她在小樹林那邊哭著……那時候的她，很像以前的我，那樣孤獨，那樣無助。”
“所以我就忍不住和她說了句話，然後她就有點異常地大笑起來，而且居然還說出了我的真名……真是不可思議呢。”
“嗯……我明白了。”奧德像想通了什麽一樣，微微地點了點頭，“看來唯一的問題都已經解決了。”
“菲特，我希望你能和這孩子做好朋友，不要怨恨她讓你失去了母親，好嗎？”
“……這個我明白，可是……”菲特有點為難地別過頭去，似乎對於她來說還需要點時間。
“你知道她的力量來源嗎？”
奧德歎道，菲特聽了一愣，然後馬上回答道：“利用元素加強自己的身體能力，從而讓自己獲得強大的戰鬥力。”
“還有呢？”奧德似乎對這個答案不滿意。
“……要說的話，就是利用精神力壓縮元素，從而引發不可控的爆炸，我之前也有考慮過，但我能力有限，沒能想得更深。”菲特帶著抱歉地說道。
“不，其實你已經把她的力量解釋得很清楚了。”見菲特似乎有點驚訝，他又補充道，“事實上，艾莉絲的力量就是那麽簡單，什麽複雜的理論也沒有，就是那麽顯淺的東西。”
“其實她很弱……因為她本身不具備成為一個有效戰鬥力的素質，她沒有。她似乎就是天生的牧師，完全沒有戰鬥力。”
“那麽你覺得，這麽簡單的東西，為什麽其他人無法像她那樣以此來擊敗一個又一個實力遠超她自己的敵人呢？”
“……是天生的身體素質嗎？”
雖然這些並不是和戰鬥力直接關連的素質，但假如有效地利用的話，的確有可能成為很強大的戰鬥力，菲特是這麽想的。
“你想得很正確……但是，她的身體很一般，也沒有什麽特別或者是比別人好的地方，除了對光的吸引力之外。”
“這……”菲特無法解釋了。
“她是通過後天的努力，使不可能成為了可能。”
奧德沉重地說道：“一般人體內的元素通道是有限的，無法儲存太多的元素，就算完全吸收並固定在體內，起到的作用也幾乎可以忽略。”
“那麽……”
“不錯，和你想的一樣，為了加強自己體內的元素容量，她選擇了擴展自己的元素通道。”
“不可能！”菲特忽然說道，“元素通道由自己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其大小和數量，就算要擴展也必須隨著自己的身體的成長而變多變長，怎麽可能由自己來自行增長呢？”
“一個法師，假如施法失敗後，會出現什麽情況？”奧德忽然沒頭沒腦地問道。
“……假如是新法的話，最大可能就是出現反噬，元素在自己的身體裏麵亂竄，衝擊著元素通道，然後……”菲特說道一半就停了下來，然後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奧德。
“元素通道受到衝擊，也是會出現擴張的，盡管那是微乎其微的。”
奧德沉重地說道，菲特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顫抖地問道，語氣中居然包含著哀求：“不可能有人會用這樣的方法來……騙人的吧？”
“除了這樣，我沒有想到還有什麽方法來擴張自己的元素通道。”
菲特的幻想被無情地打破了，她淚眼朦朧地看著艾莉絲，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怎麽可能……艾莉絲……你……
菲特不是沒有嚐試過那種滋味，那種痛苦讓她永世難忘。雖然是古代術式的使用者，但菲特還是有學習新法的，所以她知道。
為什麽？
她無法想象一個人居然會自己去不斷地被反噬，不斷地尋求著那種駭人的痛苦。
“那孩子幾乎沒有上過文化課，你知道的。”
“之前的一段時間，她天天停留在圖書館，就是為了尋找出一種得到力量的辦法。”
“過了一段時間以後，她發現了這個利用元素的可能性，她就開始了行動。”
“你也有聽說過她早上幾乎都在睡覺是吧？”
“……是這樣沒錯，那又怎麽啦……難道……”
菲特忽然睜大了眼睛，淚水再也保留不住，一滴滴地流了下來，仿佛聽到了什麽人間慘劇一樣。
“啊……她每天晚上都在利用反噬來擴張通道，所以早上就一定會沒有精神上課。”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她非得要做到這個程度不可？她的人生會被毀的呀！她沒有非得要獲得力量不可的理由！她沒有！”
菲特有點激動地說道，似乎對艾莉絲的行為十分不理解。
“你想想，那孩子每次看到你的時候，她的表情是怎麽樣的？”
奧德沒有回答她，繼續問道。
“……都是一副很奇怪的樣子……就像那種極度高興的樣子。”菲特有點不肯定地說道。
見菲特還不明白，奧德再次說道。
“然後過了比較長的一段時間，她由於某些原因，到了我那裏學習米德切爾達式，這又讓她再次拋棄了文化課。”
“那孩子並不聰明，但她似乎對此有種莫名其妙的執著，還有一股在心中支持著她強行死記硬背的信念，她熬過去了。”
“在記下了大量的咒符後，她又開始了陣式的學習。”
“她很瘋狂，一旦決定了做某樣事情，就一定要全身心地投入進去，廢寢忘食，不達到目標就不肯罷手。”
“之後的事情就沒有什麽好說的了。”
“……大師，你還沒有告訴我為什麽她要那麽糟蹋自己？我想知道，我不能讓她再這樣繼續下去！”
看到菲特這麽說，奧德重重地歎了口氣，然後定定地看著她，沉默不語。
“……大師你說話啊……到底是……”見奧德看著她不說話，菲特似乎有點急了，但話說了一半她就明白了奧德的意思了。
“都、都是為了……我？”菲特顫抖地說道。
“三年來，她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為了你……為了與你相識……與你相交……與你相知……”
“她……打一開始就為了和你交朋友，讓你不再孤獨，不再寂寞，不再痛苦……”
奧德老淚縱橫，沉重地說道。
“獲得力量，是為了引起你的注意，讓你記住她……然後用那份力量去拯救你……”
……
菲特失神地看著躺在床上的艾莉絲，淚水怎麽也停不住。
“為了拯救你……她不惜一切代價……她的學業，她的健康，她的聲譽，甚至她的生命。”
艾莉絲……
淚水模糊了菲特的雙眼，她捂住雙臉，悲痛地哭了起來。菲特那悲泣聲，久久回蕩在房間裏，奧德則閉上了眼睛，什麽也沒有說，任由麵前那個明白了一切的少女哭泣著。
——————————————————————————————————————
三個月後。
“大師，不好了，斯普林斯小姐不見了！”
一個修女匆忙地對著來看病的眾人說道，眾人聽了連忙趕到房間——正如修女所說，床上空著，床鋪已經有點冷，似乎已經有小段時間了。
“為什麽會這樣？難道艾莉絲她醒來了？”
父親道爾疑惑地說道，但七蛇的大姐隨即答道：“不可能吧？小艾莉絲她的傷起碼沒有半年好不了……就算醒了，拖著那樣的身體，不就什麽也做不了麽？”
“對於她來說，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奧德無奈地說道。
“那麽她到底是去了哪裏呢……按理說應該沒有什麽地方好去的吧……”
聽到這裏，菲特忽然想到了一個地方，馬上消失在眾人的眼睛裏，隻留下一句話。
——我去找她。
……那孩子真是……算了。
奧德讓大家靜了下來，然後說道：“我們先在這裏等吧，那兩個孩子……一定有很多話要說，我們就別去打擾她們了。”
———————————————————————————————————————
秋天的小樹林格外美麗，一片火紅，菲特慢慢地走進了樹林，將自己置身於火紅的秋韻之中。
她心裏隻想到了這個地方。
因為這裏是她和她的首次見麵之處。
一個雪白的少女站在一棵大樹麵前，正在背對著她。
風，吹過了，天地間一片火紅，菲特有種在夢幻中的感覺。
“為什麽？”
少女輕聲地問道，仿佛不忍大聲打破這裏的夢幻。
“因為想要。”
那個白色的少女轉過身來，微笑地說道。
毫不做作的純真，完全地把心中的情感表露出來。
“為什麽……”
就算知道了答案，少女還是要問，就像不問就無法讓自己釋懷一樣。
見少女埋下了頭，顫抖地嬌弱的身軀，白衣少女輕輕走了過來，輕輕地抱住了她，輕輕地說道，溫柔得讓人感覺到她在嗬護這一件她最珍視的寶物一樣。
“為什麽要這麽對我這麽溫柔！？為什麽不惜如此糟蹋自己來拯救我！？我……我隻是個殘次品而已……”菲特已經泣不成聲，無力地靠在艾莉絲的懷裏。
“因為你是菲特……世界上獨一無二，無可替代的菲特。”
漫天紅葉，秋風撫起了兩人那柔順的長發，就像在為兩人祝福。
“我……我不值得你這樣……這樣……”
菲特淚眼朦朧地抬起頭來，哽咽道。艾莉絲見了，兩行淚水也忍不住流了下來，用手輕輕地抹去了她那晶瑩的眼淚。
“菲特……你就是你，不是什麽殘次品……所以，那種悲傷的話就不要再說了，好嗎？”
“可是我……”
“你的痛苦……你的寂寞……你的悲傷……你的孤獨……你的全部，我都接受，我都會毫無保留地接受。”
“每看到你那深紅的瞳孔一遍，我的信念就堅定一分……我想拯救你！”
艾莉絲將自己的感情大聲喊了出來，菲特的淚水流得更快了，她幾乎看不清眼前的人。
“我想認識你！我想和你做朋友！我想和你一起上學！我……”
艾莉絲的嗓子仿佛被什麽堵住了似的，忽然什麽也說不出了。
“嗚嗚嗚……我想救你……讓你徹底地脫離那個黑暗的深淵……嗚嗚……”
艾莉絲難以抑製自己的感情，淚流滿麵斷斷續續的說著。
“失去了母親固然痛苦……但在你麵前的，是你過去所沒有的光明……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啊！”
“所以我想帶領你……走向新的未來，走向新的人生！”
“你……笨蛋……”
菲特雙手緊緊地抱住艾莉絲，再也沒有克製自己的感情，毫無保留地放聲大哭，仿佛把這九年來的孤獨、痛苦和所有不好的事情全部哭出來。
艾莉絲也忍不住抱住了她，兩人緊緊地貼在一起，仿佛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麽東西能讓她們分開……菲特－泰斯特羅莎，那顆被封閉了九年的心，終於被完全打開了，迎來了久違的光明。
天地一片火紅的浪漫，仿佛這裏就是世外的理想鄉，艾莉絲忽然有種這樣的感覺。
過去的痛苦，辛酸，孤獨，一切一切，都在這裏爆發出來，徹底地釋放出來。
我……成功了……
比起重新獲得新生的菲特，艾莉絲居然越哭越凶，身體在不停地顫抖著。
我……真的成功了……
菲特哭完了，哭累了，發現艾莉絲還在緊緊地抱著她，絲毫沒有停下來的勢頭。
啊——————！！
艾莉絲用那哭得變調的嗓子抬起頭來對著天吼了一聲，菲特雖然不了解，但她感受到包含在裏麵的各種複雜的情感。
李瀲，這個經受三年的試煉，接受了各種非人的痛苦，經曆了無數場大大小小的戰鬥的男人，終於完成了他的任務，為第一階段完滿地劃下了句號。
從真正意義來說，得到救贖的是他，而不是菲特。
等李瀲，不，艾莉絲稍稍冷靜下來了，菲特正一臉心酸地看著她。
“吶……菲特醬。”
艾莉絲抽泣地說道。
“什麽事？”菲特露出了從心底裏的的微笑，滿臉淚痕地看著她。
“呼喚，我的名字……”
菲特閉上了眼睛，再次緊緊地將艾莉絲抱住。
“艾莉絲。”
“菲特醬。”
“艾莉絲。”
“菲特醬。”
“艾莉絲。”
“菲特醬。”
……
…………
隱藏在一旁，同樣是哭得一塌糊塗的艾露芙覺得，世界上最好聽的音樂，也比不上兩人的呼喚聲。
——————————————————————————————————————
我想我找到了……
原來一開始我就錯了。
我不是為了成為暴君才去拯救菲特的……而是為了拯救菲特才成為暴君的……
我第一次明白了奈葉心中的[正義]到底是什麽。
她是懷著怎麽樣的一種心情去貫徹著自己的正義……她又是帶著什麽心情來戰鬥的……我第一次體會到了。
菲特……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