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日銀河
我帶你逃課,你叫我哥。
夏幺抓了抓頭發,本以為就算今天加了好友,對方也不會搭理她。
大學這麽多年,因各種社團活動、係比賽互加好友的不在少數,但大多數都是泛泛之交不會主動交流,默認加上好友隻是禮貌使然。
況且那麽久沒見過,就算是老同學,應該也挺尷尬的,而今天的行為隻能認定為他有些驚訝會這樣猝不及防地相遇。
現在,江羨野這是什麽意思?
夏幺沒明白。
夏幺重重躺下來,手指在輸入框停留了許久許久,不知道要發什麽比較好。
偏過頭,整張臉埋進枕頭中,過了幾秒鍾,又給他回複著。
【不好意思哦,賣光啦,實在太搶手了。】
夏幺表示很遺憾。
江羨野:【是嗎。】
夏幺頓時沉默下來,不知道為什麽,即便隻是簡單的文字交流,也能感覺對方情緒似乎不高,明顯不是真的想買這個東西,隻是想找一個人聊天而已。
是因為網上那件事嗎?
【你,是不開心嗎?】
江羨野:【嗯。】
夏幺:【噢。】
那邊許久沒有回應,夏幺又實在不是什麽會安慰人的性子。
腦子裏轉了半天,捏著手機又問:【我們之前,是認識嗎?我也是湘南私高的,但是對以前的同學都沒什麽印象了。】
【嗯,認識。】
夏幺:【我……】
她來回在輸入框內連續輸入了十幾遍,最終又刪掉。
對方大概意識到了她無話可說,在她消息還沒發出去之前,發來了一條:
【睡吧,晚安。】
夏幺同樣敲了晚安兩個字,微信上方自動顯示了第一個表情包,是一對很可愛的情侶舉著心寫著‘晚安’兩個字。
她又把這兩個字刪掉了。
算了,應該,不會聯係了吧……
夏幺用手背蹭了蹭額頭,目光落在這人的微信頭像上,應該是他養的狗,是一條黑色藍灣牧羊犬,外形似狼,淺白色瞳孔十分犀利,冬天拍攝的,背景是一片白雪。照片一角,出現了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指,白皙修長,無名指的素戒極其明顯又張揚。
網名是簡單的一個字母“Y”。
他現在似乎挺火的。
如果不是今天偶然相遇,根本沒想跟老同學敘舊。
今天也隻是一時的情緒錯亂罷了。
夏幺滅掉手機。
-
第二天上午九點,官網準時發布了這次“夢幻杯”比賽的結果,夏幺還在迷迷糊糊睡著,被手機持續不停的聲音吵醒。
夏幺接通之後意識也還沒清醒:“喂……”
許西夢激動的心情已經因為好幾個沒打通的電話給降下來大半,聽到對麵的聲音她輕笑了聲:“夏幺,你還沒醒啊?今天比賽結果公布你就不關心嗎?”
夏幺半夢半醒,隻聽到什麽“沒醒”。
她把手機放在一旁耳邊,困得有些神誌不清,繼續蒙著頭迷糊著:“嗯。”
“你肯定猜不到!你這次居然進了前三名!雖然是第三名,但是有一萬元的獎金!”她調侃著說:“你不是說你不會得獎的嗎?在我麵前就不用藏著掖著了吧?”
“我看了我的排名,第四名,也差不多。”許西夢垂著眼,有些不甘心,“你好厲害啊,我記得你上次參加比賽還是中排,不過你好像什麽都不在乎,但現在,要柳暗花明了。”
她又輕喃:“如果我沒找你參加比賽,贏的人會不會就是我了?”
許西夢見那邊良久都沒吭聲,有些不甘心。怎麽可能有人不知道自己成績是什麽樣的呢?她應該昨晚就知道有機會拿獎了。
她失望地沉了口氣,眼角泛紅,攥緊手指默默掛掉了電話。
夏幺醒來已經中午了,昨晚跟她舅媽說了不去別人那兒住的事兒,跟人僵持了好一會。
外加上白天的項目直接吹了,組長罵了她一頓,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晚上給她發了一個文件,讓她審完稿明天上午交給她。
夏幺隻好爬起來一直到淩晨兩三點才睡著,洗漱時才看到早上許西夢的電話,完全不記得說了什麽,避免有什麽事兒,又給對麵發了一條信息詢問:
【早上太困了睡著了,是有什麽事嗎?】
過了好幾分鍾也沒等到對麵的回複,放下牙杯,夏幺出了衛生間坐在椅子上躺著,登錄上自己的link看了一眼,因為之前給某個知名小說做過主筆,以及畫過幾個短的甜漫,粉絲已經有小幾萬了。
她想了想,放了一個空的文件夾在原創專區。
下一秒立馬有讀者留言。
“!!!介個是什麽!是太太的新漫嗎!!”
“太太的畫風真的好卡瓦!”
“你終於粗線遼!!晚上好!!!”
……
夏幺輕笑,抿著唇一條一條回複:
【對,忽發靈感。】
【純愛漫,嚐試一下,不長。】
【感謝等待。】
之後的評論逐漸多了起來,她無力回複那麽多條,便發了個揮手的表情包退出了賬號。
即將入秋,天氣陰雲密布,氣象台報道下午三點多可能會下雨,夏幺拿了收縮雨傘出的門。
周天,工作室不上班,附近有個藝術展今天開門,夏幺前幾天買了票,剛巧今天有時間去看。
地點在常夏路,有些偏僻。夏幺肩膀上勾著一個簡單的帆布包,包上畫著淩亂的黑白線條塗鴉,一件簡單奶白色的吊帶長裙,肩膀處細長的蝴蝶繩往下垂,漂亮的微V型設計勾勒出精致的鎖骨,遠遠一看幹淨又純潔。
她的長相總會讓人有種剛入大學的錯覺。
紅燈轉為綠燈,夏幺低著頭走過濕漉漉的大路,忽然收到主辦方的消息,才知道她拿了比賽的第三名。
也不知道許西夢是多少。
得知消息後心裏訝異了一秒,猜到許西夢早上的電話應該也是這件事,她總是對任何比賽跟考試都看的很重,自來的好勝心旺盛,什麽都要爭個第一第二直到頭破血流為止。
夏幺忽然想到許西夢的生日好像就在下周,打開官網買了一款她跟許西夢都沒舍得買的FABER-CASTELL輝柏嘉250周年限量銀禧紀念版彩鉛給她。
許西夢上課看到別人用過,無數次跟夏幺提過等有錢了一定要買,可到上一次見麵也沒見她舍得花一萬三下單。
看了看微信,也不知道她在忙什麽,微信至今沒有回複。
夏幺滅掉手機走在小路上,這邊有好幾條小吃街,往前走是幾家不怎麽火熱的服裝店,甚至好幾家都寫著大甩賣跟出租。
在陵川市這種繁華地帶,這邊卻跟郊外一樣偏僻,晚上出來覓食的人都很少,商場人流更不用提。
藝術展也專門設置在了比較安靜的地點,避免鳴笛嘈雜。
夏幺第一次來,還有些不認路,一路上都是聽著導航過去的,駐足在某個反光玻璃麵前,忽然停下了腳步,回頭掃了一眼,才繼續往前走。
走了幾步之後,所有注意力都在身後似乎跟著她的人身上,夏幺感覺越來越不對勁了,導航好像也在逗她玩,她剛才走的路就是轉了一個大圈。
心慌了整整一個小時,她皺緊眉不得不給黃相雨打了個電話,沒打通,又迅速打給喬芙。
電話被很快接聽。
對麵女孩一副沙啞的煙嗓,聲調稍冷,背景十分吵鬧。
“幺妹?怎麽了。”
夏幺低著腦袋繼續往前走:“好像有人跟著我……而且我好像有點迷路了,這邊有一個叫……黑色琴行的店,你認識這邊嗎?地圖不怎麽管用。”
喬芙聽到名字,歪著頭踹了一下旁邊人:“黑色琴行?你們經常去那家?”
“江羨野在那嗎?那我直接讓我朋友聯係他成嗎?”
“行。”
喬芙微信給她發了串電話號碼。
電話裏又說:“我對象他朋友剛巧在附近。”
“你個路癡沒事跑那麽遠幹什麽?別急,直接讓他領你出來好了。”
夏幺精準捕捉到那個名字,有些震撼於喬芙什麽時候又換男朋友了?還認識江羨野?
她沉了口氣打了過去,應該是喬芙跟他說好了,對麵接通的很快。
是一陣極其沙啞的嗓音,似乎是用嗓子過度了。
那邊很寂靜,他咳了下,清了清嗓子開口:“喂?”
夏幺回過神忙的說:“你好,我是喬芙的朋友,我現在就在這個黑色琴行的店門口,可以麻煩你來一下嗎?”
電話裏傳來外套摩擦的聲響,他聲音悶著,聲調淡冷:“嗯,等著。”
掛了電話,天空忽然下起了小雨,這邊的屋簷極窄。
夏幺不得不從帆布包中取出透明雨傘撐在頭頂,同時眼神四處觀望,好像已經沒有人在跟著她了。
他剛剛好像也沒聽出來是她的聲音。
夏幺微微縮了縮肩膀,偏過頭,看到對麵某個樓梯上下來一個捏著黑色長傘的頎長男人。
穿著一件全黑的美式棒球服,胸口處一個很大的字母B,耳後換了一個新的黑色耳骨釘,仍舊是那個字母“Y”,顏色跟衣服相得益彰格外顯眼。
江羨野站在二樓窗戶前就看到下麵站著的人了,古鎮似的小巷中一切都是灰蒙混沌的,隻有她散著長發穿著一件很白的長裙,安靜又靈動地站在路旁。
似乎有些冷,女孩時不時似縮了下脖子,用手指摩擦著胳膊。
江羨野沒想到當年的車禍並沒有完全治愈,她受了不可恢複的傷,把高中的所有事兒都忘了,而那些所有事兒中,他占了百分之七十。
也不知道對她來說是好事,還是不好。
他大步走過來,捏著雨傘,勾在胳膊處的外套自然而然地蓋在她肩膀處。
“不……”
“穿著吧,幹淨的。”
低沉沙啞的嗓音撞在耳畔,夏幺心髒處忽然縮緊了下,拒絕的話語吞下去,有些意外他如此自然而然的動作。
從未跟異性靠過這麽近的女孩下意識身子僵住,腦子裏又回想到那天他因誤會緊緊扣住她的手腕,他們的關係,好像沒她以為的那麽疏遠。
她本以為隻是一個學校而不怎麽熟悉的老同學,就算是互相認識,也不過是因為他挺有名,而夏幺的名字時常出現在男女校教學樓下的考試排名榜上。
但看樣子,不止是她猜測的如此。
靠的很近,夏幺的身高隻到了人胸口處,微抬眸隻能看到他流暢的喉線,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夏幺在盯著看,很明顯滾動了下,她纖長的眼睫忽閃,立馬不留痕跡低下了頭。
江羨野的指骨很涼,不經意擦過後脖頸,夏幺敏感地縮了一下脖子,長而大的外套披在身上,夏幺下意識揪住避免掉落。
隨後鼻息間充斥了一股很淡冷的薄荷味,令人瞬間心曠神怡。
夏幺捏著自己的小雨傘,站在男人身側微微偏過頭,目光落在他的側臉上。
隨後輕聲問:“我們以前,關係很好嗎?”
他給她搭外套的姿態仿佛很熟練,如果是高三認識也都有四年之隔了,不是特別親密的朋友,不至於會這樣自然而然。
江羨野低垂長睫,漆黑的瞳仁中印出女孩好奇又乖軟的臉。
“嗯。”他沒忍住,牽起唇角轉瞬即逝,“我們關係,很好很好。”
逐漸往下砸的雨聲攪亂了她的思緒,她仰著頭往雨幕中看。因為剛才的意外,她已經沒什麽心思去藝術展了,大好周末,明天就又要麵對組長的質問了,夏幺不想無望而歸。
目光落在黑色琴行旁邊的一個門店上,小而精致的發光字母寫著C-POP,很複古的裝飾,門都是很老舊的木門,透過一旁玻璃窗,能看到裏麵放了許多CD專輯,黑膠唱片,老板還是個會彈琴的人,一旁放了好幾個小提琴。
江羨野看出了夏幺忽如其來的興趣,主動開腔問:“要去看麽?”
夏幺雙眼亮晶晶地點了點頭。
“你經常來這裏嗎?”
江羨野淡聲:“昂,心情不好的時候。”
夏幺忽然就想起了他手腕處的那道劃痕,也不敢問到底是不小心弄上的還是……自己弄的。
跟在他旁邊越過小路,推開門走進去,琳琅滿目的陌生架子讓夏幺有些不知所措。
有個架子上還放了很多雜誌,她猜測大概都是歌唱團隊。
老板是個看不出年紀的漂亮女人,燙發,紅唇煙熏妝,從內而外的成熟性感,正坐在搖椅上做手賬,一旁黑膠唱片裏是一首很老的粵語歌,夏幺聽不太懂,室內過於安靜,她也下意識把每個動作都放慢放輕。
白皙手指在書架上劃過,最終落在一個黑粉色CD唱片上。
極富設計感的三個字《想告白》印在上麵,下麵是這首歌的主創樂隊——Healer。
夏幺抽出來,眼眸彎著朝他示意了一下。
漂亮的眼睛會說話。
在說,是你們的歌兒。
“我買一個這個。”夏幺微微偏著頭小聲說。
江羨野附著低笑:“你有CD機嗎?”
夏幺茫然了一下。
江羨野倚靠在一旁,揣兜睨她:“你準備插哪兒?”
她動了動腮幫子,像隻弱巴巴的小倉鼠,默默把CD放回原處了。
“你怎麽知道樂隊?”江羨野挑眉,“昨天不是不知道我是幹什麽的嗎?”
“我室友很喜歡聽你們的歌。”
她也知道他是幹什麽的。
空手而歸,外麵的雨倒是下大了些,她抬起頭往天上看,看了一眼江羨野,又恍然有些失重感。
“你,真的是我高中同學嗎?”她有些懷疑。
不管是不是,既然是喬芙對象的朋友,還是黃相雨喜歡的歌手,總之不是壞人就是了。
“有騙你的必要嗎?”
也是。夏幺訕訕想。
“那……我們的關係有多好?”
他剛才說,他們的關係很好很好。
很好很好是多好?
她還是無法想象,她高中居然會跟男生玩這麽好嗎?在高中那幾年,學校的風氣以及時代原因,男女有別四個字像是刻在骨子裏,並不像這幾年一樣開放。
當時的湘南私高,似乎隻要男女生站在一起,就會成為所有人飯後閑聊的對象,而一旦出現早戀苗頭,便是學校監督隊的重點觀察對象。
“大概是——”
江羨野耷拉著眉眼,良久,輕飄飄落下一句:“我帶你逃課,你叫我哥。”
作者有話說:
高中——
江羨野:逃課嗎?
夏幺停下筆,默默看了他一眼,開口:你別上了。
江羨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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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阿幺教江哥1+1=2,江羨野來個什麽什麽談戀愛
這真的不能怪幺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