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2忘恩負義

京城煙雲 No.12忘恩負義

站在正廳門外侯命的古強聽到小姐突然而來的反擊,嘴角不自覺地揚起可疑的弧度。

而不放心自家小姐與少爺的蘇媽媽此時正站在古強身後。她昨日被孫府孫婆子擠兌得狠了,當時氣得夠嗆,卻想到小姐的立場,便忍了。如今聽到小姐輕飄飄的幾句話就找回了昨日的場子,於是她眉眼間的笑意怎麽掩飾都掩飾不住。

孫仁懷是個圓滑而世故的人,雖有短暫的尷尬,但哪會被這麽一點小事情打敗,馬上拿起長輩的威嚴,轉移話題,繞著圈兒慢慢往正題靠攏,“舒丫頭,你爹去的早,伯父雖有心照顧你們一二,卻礙於身份,不好經常到府上走動。這幾年,苦了你們姐弟倆。”

頓了頓,他的話峰一轉,“雖然你娘體弱多病,但府上有客,還是由你娘帶著青陽出麵接待較為妥當,尤其今日之事特殊又重要,伯父伯母一定要見到你娘才成。你是準備出閣的小姐,事事走在前頭,與你名聲有礙,快快回避,派人請你娘出來一見。”

青舒似笑非笑地聽著,不說話,心裏卻腹誹孫仁懷好心計。讓古葉氏那種離了男人便活得縮頭烏龜式的女人出麵處理她的婚事;讓古葉氏那種自私得知隻沉浸在失去丈夫的沉痛中,不管兒女死活的沒用女人為她出頭,讓她在女兒準夫家麵前說幾句硬氣的話,簡直是天方夜譚。

孫仁懷明知道古葉氏的懦弱,明知道古葉氏近五年來不曾出麵接待過任何訪客,卻硬要拿話逼她將古葉氏請出來。他想幹什麽?還不是想大事化了,小事化無,不將他們古府放在眼裏。搞不好,膽小怕事的古葉氏一出麵連個屁都不敢放,便會被孫仁懷夫妻幾句話就糊弄住,然後變成最後低頭認錯的不是尋事的孫府,而是被欺到頭上的古府。

青舒想到前主所知的一些關於孫府的情況,還有昨日從古強與蘇媽媽那裏打聽到的孫府過往,麵上不由露出幾分譏諷之意。

孫仁懷從年輕時便是個圓滑而世故的人,有能力,有點遠見,為人也不錯,要不然當年也不會咬牙堅持著供自家三弟孫仁德讀書,並砸鍋賣鐵也要為孫仁德弄出進京趕考的盤纏來。後來孫仁德考中,排名在中下遊,等了半年也隻某得了勉強能糊口的小官被放到了偏遠窮困的某個小地方上。因為孫仁德本身就不是出類拔萃的人物,為人也有些古板,若沒有人提攜,這輩子很難出頭。

孫仁懷這做哥哥的有魄力,也很努力,毅然決然地賣掉村中所有的財產(房屋與土地),拖家帶口地舉家遷到京城,投靠了當年在軍中混到校尉(正八品上)一職的古青舒的爹古雲虎,並向古雲虎借了銀兩帶著二弟古仁恩開始做起了生意。

一年後,孫仁懷的生意很成功,改善自家生活之餘他的手頭也積攢了一筆小錢。這時候,他開始慢慢籌劃,並借助古雲虎的關係網,用了大概三年的時間,終於為他三弟孫仁德謀了個京城臨縣的小官職,把人從偏遠之地調了回來。

調回來後,雖然孫仁德的官職依然很小,但好歹全家人能夠聚到一起,而且有升了官職的古雲虎(已經是從六品下的校尉)當靠山,慢慢等待著高升的機會。

當古雲虎升到正六品上的昭武校尉時,在京城臨縣的孫仁德終於得到了升遷機會。孫仁懷高興,和豪爽的古雲虎稱兄道弟一起喝酒的時候,便為自己的長子訂下了古青舒,兩家正式有了婚約。

之後幾年,隨著古雲虎因戰功不斷升職,孫仁德也跟著升級。

五年前,古雲虎已是品階為正四品上的忠武將軍,孫仁德已經從九品芝麻官升到了從六品下。很快,邊疆傳來了古雲虎戰死疆場的消息,古府滿目的白色,之後迅速沉寂,一蹶不振。孫仁德便再也沒有升遷過,五年來品階停留在了從六品下。

可以說,孫府有今天,孫仁德能夠擺脫九品芝麻官的命運而爬到從六品下的位置,不說百分之百,至少百分之六七十的功勞是古雲虎的。沒有古雲虎,孫家當年根本沒有能力留在京城謀生,不賣身為奴,便隻有返鄉繼續種田了。

可是,人很容易忘本,更容易忘記別人的恩情,要不然哪兒來的忘恩負義這句成語。很明顯,孫家的人便是忘恩負義的這類人。孫張氏早忘了自己是泥腿子出身,看不起如今的古府,不滿意背後沒有強硬後台的古青舒,執意退了這門親事。平日裏言辭間帶著對古府的不滿,這直接影響了跟在她身邊的兒女,兒女也跟著瞧不起古府的人。

孫仁懷的態度卻有些奇怪,不支持退親之說,卻也不阻止孫張氏對古府的不滿之語。年節時他也會提醒孫張氏為古府準備禮物,至於孫張氏是否將禮物送出去,他卻從來沒有過問或確認過。是他太相信孫張氏,還是其他什麽原因,別人無從得知。

孫仁德卻很強硬地表示,這門親事不能退,退了便是對不起孫家的恩人,是忘恩負義這輩。

至於當年與大哥孫仁懷一起打拚的老二孫仁恩,不知何因,在古雲虎死後半年,便帶著妻兒返鄉,定居鄉裏,再不曾來過京城。

正在青舒回憶了解到的信息,臉上的譏諷笑意甚濃的時候,孫張氏坐不住了。

孫張氏啪一聲一拍桌子。

因為聲音太響,嚇了古青陽一跳。

孫仁懷怒視孫張氏,“說話就說話,拍什麽桌子?”

青舒目光一冷,沒有急著反擊,而是安撫身邊的弟弟青陽。

孫張氏不管丈夫的嗬斥,她自有自己的打算,便說道:“你已經十四了,什麽不懂?長輩來訪,你不但不請你娘出來接待,還擺出這種陰沉的臉色來,你擺臉色給誰看呢?啊?”

青舒一邊安撫弟弟,一邊悶聲不響地聽著她的“高談闊論”,很想鼓掌三聲表示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