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千裏之外的雲城,市公安局刑警支隊接到群眾報案稱在郊區某荒地發現了一具屍體,刑偵人員和法醫迅速趕往現場勘查。
陸嘉栩一下車就聞到了一股惡臭,他神色如常,換上隔離服,提著法醫勘查箱,朝屍體走去。
姚欣欣跟在他身後,她剛大學畢業,這是她走上法醫的工作崗位後第一次出現場,內心既緊張又激動。
越靠近屍體,屍臭味越濃,待她看清屍體的全貌,幾乎是本能地尖叫出聲。
雖然她在書本上見過高腐屍體的照片,自以為有了心理準備,但現場親眼所見,還是給了她巨大的衝擊——這具屍體的口鼻腔及眼周有大量蛆蟲滋生,麵部特征已無法識別。
她有密集恐懼症,密密麻麻的蛆聚在一起蠕動,駭得她頭皮發麻,她不堪忍受地捂住嘴,跑到一旁嘔吐不止。
陸嘉栩沒什麽表情地瞥了她一眼,蹲下身子開始驗屍。
死者頸部有一道明顯的索溝,通過壓痕可以判斷出這道索溝是由類似於電線之類的東西所形成,而現場沒有發現類似於電線之類的繩索。雖然屍體還沒進行係統解剖,但毫無疑問這是一起命案,因為死者沒有辦法自己把自己勒死。
調查命案首先要尋找屍源,即調查清楚死者是誰。
這名死者身上的衣物都被剝去了,也沒有留下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證件,若想查清屍源,當務之急是要推斷出屍體的死亡時間,再根據死亡時間調查附近的失蹤人口。
屍體早期的死亡時間可以通過屍溫、屍僵、屍斑等來推算,相對比較容易,而這具屍體已經高度腐敗,以上因素已很難辨別,唯一的辦法就是現場捉蛆——通過測量屍體上蛆蟲的長度,根據它們的生長規律計算出蛆齡,進而推算出屍體的死亡時間。
這項工作本應由實習法醫來完成,但見姚欣欣吐得都快虛脫了,指望不上,陸嘉栩便親自動手,用鑷子夾起蛆蟲軟乎乎的身體,放進試管裏。
采集完屍體表麵及現場的一係列證據,接下來要把屍體運回解剖室做進一步的解剖檢驗。
他們接到任務的時候還是白天,勘查完現場天已經黑了,忙活了幾個小時,肚子都餓得咕咕直叫。
陸嘉栩和幾個法醫同事一起回到單位洗澡換衣服,有同事提議去聚餐,得到了大家的一致響應。
姚欣欣還沒從剛才的高腐現場緩過神來,神情複雜地問:“你們怎麽還吃得下呀?”
一個同事哈哈大笑,“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幹咱們這行尤其需要體力,不吃飽飯怎麽行呢!”
“可是你們不覺得很惡心嗎?”
一想起那個場麵,她又想吐了。
“惡心當然惡心,吐著吐著也就習慣了,我們都是這樣過來的。既然選擇了法醫這條路,流著淚也要走下去。”同事說完,頓了頓,“不過你一個女孩子幹這行確實太辛苦了,堅持不了也沒關係。”
“誰說我堅持不了了!”姚欣欣有些底氣不足道,“我,我隻是還需要一點時間來適應。”
“加油!”同事們紛紛為她鼓勁,“你可是咱們科室唯一的女同誌,有你在我們工作起來都更有勁。”
聞言,姚欣欣俏臉微紅,情不自禁地看向陸嘉栩,他正坐在辦公桌前專注地看一份屍檢報告,輪廓分明的臉上線條冷硬。
“你們到底走不走啊?我都快餓死了!”
一個同事催促道。
“走!欣欣,你也去吧?”
“嗯嗯!”雖然還是有點惡心,但她確實餓了,她走到陸嘉栩的工位前,聲音嬌媚地問,“陸師兄,你不和我們一起嗎?”
姚欣欣是陸嘉栩的直係師妹,都畢業於雲城公安大學法醫學係,雖然他們之間差了五屆,她進大學的時候他剛好畢業,但她常聽教授們誇讚他,學校的宣傳欄上至今還貼著他的照片,也是因為他,更堅定了她成為一名法醫的決心。所以為了拉近距離,她一直喚他“師兄”。
陸嘉栩頭也不抬道:“不了,我還有工作沒做完。”
遭到拒絕,姚欣欣嗲著嗓子勸:“工作是忙不完的呀,可以吃完了再回來做嘛!”
她長得不錯,嗲聲嗲氣說話的時候基本上沒有人會不給她麵子,然而陸嘉栩依舊不為所動。
“不了,你們去吧。”
姚欣欣不死心,還想再勸,有同事道:“哎呀,欣欣你就別管他了,他就是個沒有感情的工作機器,除了工作,誰都不認。”
見大家都在等她,姚欣欣也不好再耽擱,咬了咬唇,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一行人浩浩****地奔赴某家餐館。
沒能成功邀請到陸嘉栩,姚欣欣很失落,本就食欲不振的她此刻更是沒什麽胃口,吃了幾口菜就懨懨地放下了筷子。
坐在她身旁的男同事李彬見她耷拉著腦袋有些無精打采的樣子,關切地問:“你怎麽不吃了,是這些菜不合你口味嗎?那你想吃什麽,我幫你點。”
“沒有,不是。”姚欣欣搖了搖頭,“我吃飽了。”
“你才吃這麽一點就飽了?!”李彬很驚訝。
“嗯。”姚欣欣勉力笑了笑,“我胃口比較小。”
李彬被她這個笑晃了心神,趕緊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將心底的一絲異樣壓了下去。
觥籌交錯間,大家相談甚歡,還提到了陸嘉栩的名字。
姚欣欣立馬豎起耳朵認真傾聽,雖然他性格高冷不合群,但同事們說起他時還是肯定居多,諸如他工作能力傑出,是全市公安係統最年輕的主檢法醫師。
這一點姚欣欣早就知道了,她更關心他私底下的樣子,於是她狀似無意地問:“陸師兄有女朋友嗎?”
有同事答:“沒有。”
姚欣欣心頭一喜,麵上卻裝出驚訝的表情:“不會吧?他這麽優秀居然沒有女朋友?”
“是啊,不過別誤會,我們這行雖然難找對象,但陸嘉栩是個例外,光咱們局裏對他有意思的警花就多得數不清,可他不近女色,王副局長曾經想把自己的女兒介紹給他,都被他一口回絕了。”
該同事已婚,看出了幾分端倪,“欣欣,你是不是也看上他了?”
姚欣欣矢口否認,臉卻一瞬通紅。
望見她欲蓋彌彰的羞窘樣,該同事忍俊不禁,卻也沒有拆穿,隻道:“不是就好,他這個人不解風情,要真看上他,可有的苦頭吃了。”
姚欣欣沒有說話,暗暗給自己打氣:隻要能追到男神,她不怕吃苦。
*
陸嘉栩獨自在單位加了幾個小時的班回到家中,江意正盤腿窩在沙發裏邊吃薯片邊看球賽,好不悠閑。
茶幾上堆滿了瓜子殼和果皮,陸嘉栩麵無表情地瞥了一眼,嫌棄道:“不知道你那些紅顏知己看到你這副邋遢樣會作何感想。”
“在家那麽講究幹嘛,當然怎麽舒服怎麽來,我今天見了一天的當事人,頭都是炸的,下班了還不能放鬆一下嗎?”江意理直氣壯,突然聞到一股難以描述的臭味,當即如臨大敵地捏著鼻子,“我靠!你這又是剛從高腐現場回來的?離我遠點!”
屍臭味具有超強的附著力,洗完澡也不能完全去掉。
陸嘉栩懶得理他,邁著長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人畢竟不是機器,再有**,高強度地工作了一天,還是會覺得累,陸嘉栩打開電腦,點擊進入視頻播放器,接著看那部看過很多遍的電視劇,這已經成了他工作之餘的唯一消遣。
並不是因為這部劇有多精彩,而是因為這裏麵有顏盼。
隻要看到那張漂亮精致的麵孔,渾身的疲憊就會瞬間消失。
江意嚷嚷著讓陸嘉栩離他遠點,過了一會兒卻自個兒推開了他房間的門,大喇喇地走進來,見他坐在電腦前,他也湊過去瞄了一眼:“怎麽又看這部劇?你都看了多少遍了,劇情都可以倒背如流了吧?”
陸嘉栩沒理他,視線始終不離電腦屏幕。
江意也清楚他執著於這部劇的原因,試探地問:“你是不是還放不下顏盼?”
陸嘉栩不置可否,怎麽可能放下呢,她是他的光,如果沒有了光,他的世界隻剩下一片黑暗。
江意見不得他這副自我封閉的模樣,忍不住道:“你要真那麽喜歡她,你就去追她呀!她雖然是明星,但也不是完全遙不可及吧,再說我們小時候是舊識,就算現在這麽多年沒有聯係,總還有幾分情分在。”
聞言,陸嘉栩自嘲地勾了勾唇:“那是你們之間的情分,我和她以前就談不上熟悉,過了這麽多年,或許她早就不記得我了。”
他出身貧寒,父親早逝,13歲跟隨母親改嫁進江家,轉學到市裏的初中。因為他從小生活在農村,鄉音濃重,普通話說得不好,加之營養不良,又矮又瘦,同學們都孤立他,背地裏叫他“鄉巴佬”。從小眾星捧月慣了的江意也很排斥他這個便宜“哥哥”,經常找他的茬,而母親沈華英還沒有在江家站穩腳跟,即便心疼他受了委屈,也無力改變現狀。
在他最孤獨最無助的時候,隻有顏盼對他伸出過援手,雖然他知道她幫他不過是出於善良的本性和同情,但他還是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了她。
對於他來說,她從來就是隻能抬頭仰望的星空,他並不奢望能夠擁有,隻要能遠遠地看著,知道她過得好就足夠了。
江意被陸嘉栩這種“我愛你,但與你無關”的想法酸出了一身雞皮疙瘩,他才沒那麽高尚,他想要的便一定要得到,如果得不到,那就換一個目標,畢竟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非在一棵花樹上吊死。
作者有話要說:
溫馨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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