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要我做什麽事?”在跟伍俊離開的路上,柏空問了一句。

“這件事對旁人很難,對柏兄,應該隻是輕而易舉的小事。”伍俊先誇讚一句,隨即詳細解釋道,“是這樣,今天是定勝軍軍中大比的日子……”

定勝軍是伍勝的親軍,也是當今天下實力最為強勁的一支軍隊,伍勝為了考校定勝軍的戰鬥力,每個季度都會設置一次大比,比試軍中眾人的武藝,而春季大比便是在今日。

這種軍中大比本來跟伍俊沒什麽關係,雖然他也在軍隊掛了職,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也就是掛個職,他是京中出了名的紈絝,遊手好閑,不學無術,就連他父親最為人稱道的武藝都學得稀稀拉拉,半點他父親的英明神武都沒遺傳到。

伍俊自己更不是個上進的性子,他的心態就是反正有他老子打江山,他還費什麽勁兒呢?總歸他爹隻有他這麽一個親兒子,將來這些還不都是他的。

但,伍俊是伍勝唯一的親兒子,卻不是唯一的兒子,伍勝其實還有個義子,伍鋒。

伍鋒與以紈絝出名的伍俊截然不同,他是伍勝手下的得力幹將,非但武藝高強,智謀也很是了得,可以說,軍中除了伍勝,就屬伍鋒的威望最高。

義子這樣厲害,親兒子卻是這麽個熊樣,做父親的少不得要把兩個兒子放到一起對比,然後用伍鋒的優秀來責罵伍俊的沒用。

昨夜伍俊並沒有在教坊司過夜,一來是被楚逸塵搞得那一出壞了興致,二來他白天被刺客刺殺的事也不算個小事,還是親自去處理一下,同時跟他爹匯報一聲的好。

本來想著這回成功將刺客一網打盡,還結交到了柏空這麽一個江湖高手,他父親怎麽也該誇兩句,結果他匯報完後,非但沒有誇獎,甚至連幾句險死還生的安慰都沒得到,反倒被伍勝又是一通罵,罵他遊手好閑,若非他好好的京城不待,非要出城打獵玩怎麽會被刺客逮到機會?同時也罵他不學無術,武藝爛成那樣,幾個刺客都打不過,還要別人幫忙,遇到這事的若是伍鋒,輕而易舉地便將這群刺客拿下了,哪用得著旁人出手?

反正他父親罵他幾句就要誇一句伍鋒,乃至審訊刺客的事,他爹都以他肯定會辦砸為由交給了伍鋒。

這麽多年下來,伍俊對這位名義上的大哥可謂是厭惡之極,同時也非常想找個機會贏對方一次,昨夜憋氣憋了半夜,終於想到一個好主意。

自伍鋒十五歲入伍以後,定勝軍每季度大比的魁首便沒變過,旁人隻能爭爭第二,伍俊自然是有自知之明的,他那點武功別說跟伍鋒爭第一了,前百都未必能進,但他不行,柏空未必不行。

他昨日也見了柏空的身手,一個人麵對十幾個刺客,不費吹灰之力地便將對方全都拿下了,還有方才,他也見了柏空隨手震裂竹鞭那一幕,柏空揮擊時竹鞭根本沒有撞到東西,而且柏空將其丟下時分明還保持著完好的模樣,過了片刻方才真正碎裂,足以見柏空的內力之精深,武藝之高強。

軍中大比隻要是有軍籍的人便可以參加,他在軍中就有官職,隻要讓柏空以自己手下的名義出戰,然後贏了伍鋒,這不就狠狠地打了伍鋒的臉了嗎?同時還能在他爹麵前揚眉吐氣一把。

伍俊越想越激動,仿佛已經見到了伍鋒被打敗的場麵,於是一大早便過來找柏空,想請對方去幫自己參加比試。

“總而言之,你幫我戰勝伍鋒,贏得這一季軍中大比的魁首,到時候我父親定然會給你賞賜,你想要多少銀兩,到時候盡管找他開口便是。”伍俊說。

“好。”柏空聽明白了,就是讓他去跟人打架,他別的不擅長,打架還不簡單嗎?

隨便打打架就有錢拿,世上竟有這樣的好事。柏空在心裏感歎了一句人類的慷慨。

於是兩人一拍即合,伍俊帶著柏空來到校場時,才剛剛辰時,大比雖然已經開始,但現在參與比試的也不過是最普通的士兵,軍階高些的武官將領們,大概要到下午才會入場比試。

雖說柏空身上半分軍功也無,就是個白丁,但既然是伍俊帶來的,即使不能讓柏空直接到決賽去跟伍鋒打擂,也沒有讓柏空去跟這些普通士兵比試的道理。

伍俊準備讓柏空下午再上場,他趁著現在這個時間,跟柏空稍微介紹了一下他可能會碰見的對手。

“那邊那個,塊頭最大的,叫熊康,擅使雙錘,臂力了得,聽說曾經跟狗熊摔過跤,你對上他的話最好不要硬碰。”伍俊帶著柏空站在望樓上,俯瞰著下方的校場,偌大的校場現今被劃分成三十二個小塊,每一塊都在熱火朝天地比試著,武官們雖然現在還沒上場,卻也在旁邊觀戰叫好,時不時還出聲指點兩句。

“西北邊那個,個頭最高的,褚策褚同知,擅使長.槍,褚家槍法中回馬槍一式最為有名,不過今日的比試不能用武器,你著重需要小心的是他的步法,褚策的遊龍步法變幻莫測,以快聞名,若是對上他,最好是以靜製動。”

“西南邊的,呂賢……”

伍俊介紹了一圈,視線來到了東北方向,他介紹別人時語氣都很正常,唯獨介紹這個人時先冷哼了一聲才開口:“柏兄,看到那個站在高台上的人沒有?”

柏空順著看過去,看到一個身材高挑,四肢修長的男人,約莫是春日的陽光太過和煦,難免讓人犯困,男人有些懶散地倚在牆邊,但就像是打盹的老虎一樣,懶洋洋的姿態無法掩蓋他骨子裏的危險。

像是猛獸間互相感應的直覺,在柏空注視著對方時,那懶散男人突然抬頭,遙遙地往望樓方向看了一眼,就是這一瞬的對視,柏空便判定,這個人比之前遇見的所有人類都要來得強大。

“這是我爹收養的義子,伍鋒。”伍俊說起這個名字可謂是咬牙切齒,他恨恨道,“自十五歲入伍開始,伍鋒已經蟬聯軍中大比的魁首十年了,柏兄,你的武功對上其他人應該都沒問題,就是伍鋒有點難辦……”

他正想說說伍鋒的武功特點,柏空卻直接道:“沒問題。”

這個叫伍鋒的男人是比柏空之前遇見的所有人類都要強,但柏空又不是人類,他是個妖怪,伍鋒隻是有種猛獸般危險的氣質,而柏空是頭貨真價實的猛獸,打遍霧隱山無敵手的那種。

伍俊先是一愣,隨即就是大喜,他拍手道:“好!還請柏兄到時務必不要留手,有多狠就打多狠,把他揍成豬頭最好!”

“好。”柏空答應了。

時間很快到了下午,定勝軍雖然是伍勝創立的親軍,但這些年他忙於朝政,管理軍隊的時間也就少了些,很多事務都被他交給了伍鋒,不過每季度的軍中大比,他還是會抽時間過來一趟,上午來不了,他下午總歸會來。

下午伍勝到校場時,原本被劃分成三十二個小塊的校場已經隻剩八個,上場比試的也不再是普通兵士,最低的也得是個百戶。

比試的人少了,旁觀的人卻不少,已經比試完的兵士們圍在賽場邊,為他們各自的將領加油助威,時而有哪位將領使出了精彩的招式,亦或者什麽絕學,人群中便會爆發出一陣歡呼叫好,伍勝見到這樣的場景,也是朗聲大笑,對著身旁的伍鋒讚許道:“鋒兒將兵帶的不錯,我定勝軍便該如此勇武!”

“是父親治軍有方,我不過是用父親先前那套練兵方法,依樣學樣罷了,換旁人來帶也是一樣的。”伍鋒謙遜道。

“胡說!帶兵哪是這樣簡單的事?別說依樣學樣,我就是手把手教,你弟弟那個不成器的也練不出這樣的兵!”伍勝也是說曹操曹操到,剛剛嫌棄完自家兒子,遠遠就瞅見伍俊朝這邊過來了。

於是,原本還麵帶笑容的伍勝立刻皺起了眉頭,他看伍勝是哪裏都好,看伍俊是橫挑鼻子豎挑眼,哪哪都不好,伍俊剛過來,他開口第一句就是:“你怎麽來了?”

伍俊被問得一噎,片刻後才說:“爹,我在軍中也有官職,今天是春季大比,我自然要來。”

“你也知道你在軍中有官職?”伍勝冷哼一聲,“平日裏練兵不見你的影子,你現在倒是殷勤了?”

“說!你到底來做什麽!”伍勝突然厲喝出聲。

他身材魁梧,肩背寬闊,雖然已經四十多歲,但他多年習武,內力高深,氣勢比之年輕時不減反增,這突然一喝便如聲震山林的猛虎,饒是伍俊是他的親兒子,也被這滿是威嚴氣勢的喝聲一嚇,情不自禁後退了半步。

這退的半步落進伍勝眼裏,於是對這個沒用的親兒子越發嫌棄,眉頭皺得也越發緊,高高豎起的眉峰便像是老虎吊起的那兩隻白額,威猛懾人。

“父親息怒,”伍鋒出來打圓場道,“弟弟有心參加大比是好事,以前也就是年輕,難免愛玩了些,現在主動過來,想來是長大懂事了。”

“他要是真懂事今天就該找個地方躲著別讓人瞧見,他那點武功,來參加根本就是丟人現眼!”伍勝仍然是嫌棄,但語氣好歹緩和了些。

伍鋒又勸了幾句,伍勝終於不再罵伍俊,不過也沒給什麽好臉,隻徑直往觀戰台那邊去。

伍鋒和伍俊跟在他身後,伍俊方才被罵時連頭都不敢抬,此刻終於敢稍稍抬起頭,就見到父親的背影,以及伍鋒那張麵目可憎的臉孔。

伍俊是半點沒有領伍鋒幫他說話的情,他會被父親這麽嫌棄歸根究底就是因為有伍鋒這個對比,明明他才是他爹的親兒子,結果他爹倒是對這個收養的義子喜歡的不行,要不是伍鋒跟他爹長得半點不像,他都要懷疑伍鋒是不是他爹跟外麵的女人偷偷生的私生子了。

像是察覺到伍俊的視線,伍鋒迎著那毫不掩飾主人憎惡情緒的視線對伍俊微笑了一下,便如寬厚大度的兄長那般,伍俊卻隻覺得對方虛偽,他厭惡地轉過頭,心道給他等著,等會兒就叫柏空幫忙把伍鋒這個虛偽小人打成豬頭。

“今年軍中有什麽厲害的新人?”伍勝大馬金刀地往看台上一坐,詢問著身旁的伍鋒。

“是有幾個潛力不錯的……”伍鋒一一為伍勝介紹,而伍勝一邊聽著介紹,一邊掃視著目前正在進行中的八個賽場,參賽的大多都是些他熟悉的臉孔,也不能說這些將官的比試不精彩,畢竟能在他的定勝軍中混出頭的,那必然有過人之處,隻是看多了著實沒什麽新意,因此他的視線都是一掃而過,幾乎沒有停留,唯獨在西南那一隅的賽場上,伍勝稍稍停留了片刻。

“那是誰?”他指著那正在跟熊康交戰的黑衣男人問。

“那是……”伍鋒眯著眼觀察對方,他對軍中人員了若指掌,卻說不出此人的來曆。

唯有伍俊得意洋洋,終於到他表現的時間了,於是立刻站出來說:“爹,那是柏空,我帶過來的!”

“柏空?”伍勝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他道,“就是昨天出手幫你製服刺客的那名俠士?”

“就是他!”伍俊說,“爹,你別看他在江湖上沒什麽名氣,但那是因為他剛剛下山,聲名還沒顯出來,實際上柏空的武藝相當了得,我看那些江湖上成名許久的大俠宗師都未必是他的對手!”

像是應證他說的話,那位以臂力過人聞名軍中的熊康熊衛鎮撫,剛剛跟柏空交手不到十個回合,便被柏空摔出場外。

熊康的武藝不算特別厲害,但因為他那天生的如熊般恐怖的臂力,在軍中也是罕逢敵手,當然,也不是沒有克製他的方法,隻要身法敏捷些,不讓對方近身就可以了,伍鋒十五歲時便是這樣戰勝對方的。

但在場眾人都看得分明,柏空戰勝熊康靠的可不是身法,他根本就是跟熊康硬碰硬,以摔跤的方式,把人高馬大、足有兩百斤重的熊康摔出去的。

熊康的臂力已經如熊般恐怖了,此人的臂力竟是比熊還恐怖嗎?

在旁觀戰的將士們臉上是如出一轍的驚愕,看著柏空的視線猶如看著什麽怪物。

弄得妖怪開始心虛,心道自己是哪裏露餡了嗎?為什麽他們都這樣看自己?難道是他剛剛用的力氣太大了?

不應當啊,他明明是留著力的,他剛剛用的力氣,還不到跟霧隱山那隻黑熊精摔跤時用的力氣的一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