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初入新世界（五）
夏知意可不會對著想要自己死的鬼怪講道德。
對牛彈琴的事情，幹了也是白費力氣。
不就是跟鬼比誰更不做人嗎，誰怕誰！
景如玉看出來了。
她的前女友不僅以極快的速度適應環境，甚至已經開啟了自己千方百計活下去的道路。
很好，很不錯，至少真的把任務NPC說愣了——哪怕就愣了一小下。
小巧回過神來，冷冷笑了一下：“挑釁我？他們沒這個膽子。”
她把手裏的燈往上抬了抬，眸光幽然：“我姑且認可托盤的事情不怪你們，但你們別忘了，活你們得幹完，不幹完不準休息。”
隨後又將燭燈對準景如玉，別有深意地催促道：“快進去吧。”
景如玉輕輕揚眉，表情變化不大。
夏知意的目光在二人之間徘徊。
她是看出來了，小巧對景如玉有著更大的惡意。
不知緣由的惡意。
“你怕了？”小巧目不轉睛地看著景如玉。
景如玉開口道：“怕？我當然怕。”
小巧登時露出滿意的笑容。
“我怕我進去後會因為插花太無聊而走神，然後又被小巧管家記一筆手腳不利落，所以……”
說話間，景如玉已經走到小巧身旁，麵帶微笑地一把勾住小巧的小細胳膊。
“麻煩你跟我們一起進去，有你在一旁監督，我肯定會好好工作，心無旁騖。”
小巧的笑瞬間凝固在唇邊：“？”
夏知意想起鬼仆從躲小巧的樣子，瞬間意會，大步上前奪過小巧手裏的燈，抄起她另一隻胳膊。
“我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巧，我們真的需要你，走吧！”
“你們——等——”
不等小巧把話說完，倆人已經利用身高優勢流氓似的把人架起來往裏走，強行讓任務NPC當了一把監工。
如她們所料，有任務NPC在場，鬼怪沒有再出現害人。
她們想了想，這或許也是玩家自保的一種方式。
小巧現在頗有點生無可戀。
她身形嬌小，是個還沒完全張開的十幾歲小姑娘，此時被倆人一左一右夾在中間，腳尖堪堪著地，模樣那叫一個狼狽。
作為一個任務NPC，她從沒有被人這麽對待過，今天真是丟人丟大發了！
“你們敢這麽對我，以後會後悔的！”
等機會到了，她一定要先宰了她們兩個！
倆人插花的動作不停，景如玉頭也不轉，無心搭理。
冰窖裏的每一縷空氣對她來說都不懷好意。
冰涼的冷氣灌入四肢百骸，肆意折磨她的神經，企圖在她的腦海裏點起幾分睡意。
可她不能睡，她不能睡……
想到這，她強打精神，聚精會神。
夏知意倒是抽空敷衍了一下小巧：“嗯嗯，沒事，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她們現在不這麽做，怕是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了。
小巧：“……”
她很想掙紮，但怕不小心踢到櫃子，又被夏知意那嘴巴亂說一通。
於是她轉向景如玉，蠱惑似的問道：“你不想睡覺嗎？”
景如玉還是沒搭理她。
夏知意又搭理了：“大冰庫冷成這樣誰想睡覺啊，你嗎？那你的確異於常人，牛哇！”
她給她比了個大拇指，成功分散她對景如玉的關注。
小巧：“……”
她不想說話了。
她還是喜歡上午那個會害怕到發愣的她，那樣看起來蠢蠢的，很好拿捏，一看就活不長。
經過庫房一事，夏知意可沒蠢到對這裏的鬼怪、NPC都笑臉相迎，也不看看人家願意搭理她嗎。
所以她要走一步看一步，牢牢抓握分秒之間的保命機會。
這一刻活著，才能展望下一秒的未來。
景如玉轉頭望向她，繼而又轉回去，什麽也沒說。
最終倆人以“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氣勢，還算順利地完成了冰窖裏的任務。
走出冰窖，她們把小巧放到地上。
夏知意終於露出真誠的笑容：“感謝小巧管家對我們工作的支持。”
小巧終於足尖沾地，不禁捂住心口，極其的心氣不順。
幹這行這麽久，她還是第一次被玩家夾著走！
“我不喜歡你們。
“我等著看你們怎麽死！”
小巧陰惻惻地放完狠話，轉身就走。
夏知意和景如玉對視一眼，泰然自若地往出口走，對她的話並不放在心上。
這裏到處都是想要人死的鬼怪，死亡就像一日三餐那樣常見，聽一兩句狠話又算得了什麽？
離開陰冷的地庫，夏知意抬頭看向還算明亮的天際，提議道：“我們先回院子裏歇會？”
她看得出來景如玉在冰窖裏不舒服，隻是景如玉不說而已，再加上小巧對景如玉惡意莫名其妙的大，她覺得也該讓景如玉好好緩一緩了。
景如玉就算知道得再多，也和她一樣是個新手啊……
景如玉仰麵感受微薄的日光，周身一點點回暖，氣色也恢複不少。
“離晚飯的時間還早，”她說，“趁著沒有任務，在府裏打聽打聽渡口的消息吧，我們隻有不到三天的時間，時間緊迫。”
夏知意登時皺眉：“三天？我們不是一共要呆四天嗎？”
景如玉也跟著蹙眉，神情肅然：“是四天沒錯，隻是我覺得不該把大婚那一日也算進來。
“我懷疑那一天可能是鬼王限製解除的日子。”
“鬼王？”
“嗯，鬼王。”
“那是什麽？像遊戲副本一樣的最終Boss？”
“可以這麽理解。”
“好家夥……限製解除是什麽意思，它現在是被封印的狀態嗎？”
“意思就是……”景如玉停下腳步，轉首看向夏知意，“它可以無拘無束地殺人，不再受任何限製。”
“嘶——”
夏知意倒吸一口涼氣，眯了眯眼。
景如玉繼續道：“至於它現在是什麽狀態、在哪裏、長什麽樣我都不清楚，所以知意，在新世界裏你一定要小心警惕，任務NPC會以不同的形式出現，鬼王也會。
“如果碰見鬼王了，能躲就躲，實在躲不掉，隻能麵對鬼王，那也不要放棄。
“記住，新世界的副本，沒有死局。”
夏知意想起冰窖裏被景如玉一刀砍下來的鬼手，了然大悟地點了點頭，比了個“OK”的手勢：“放心，我記住了。”
辦法總比困難多，隻要鬼王是實體，她總能想出點子給鬼王來一波物理攻擊，打不過再繼續跑！
再看景如玉，她忍不住輕輕道了聲謝。
景如玉沒明白：“謝什麽？”
夏知意道：“謝謝你教我這麽多啊。”
在景如玉的陪伴下，不到一天的時間裏，她已經學到了不少東西，應對之後的事情好歹是有一個心理準備了。
而且既然是考驗，那後麵一定還有別的副本，那時候的她怕是不會這麽幸運，能再遇見景如玉這樣願意幫她的人。
在這危機四伏的地方能先保住自己的命就不錯了，誰還有心思去幫別人？
景如玉倏然笑了笑：“不客氣，相識一場，理所應當。”
夏知意揚了揚眉。
好嘛，又是“相識一場”。
也是，換做是她知道這麽多，肯定也會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幫她。
關於“相識一場”的話題，倆人默契地不想多談，以免分手帶來的尷尬又一次徘徊不去。
沿著顧府的走廊，她們一麵轉移話題，一麵搜尋看起來不忙，可以搭話的NPC。
“這麽看來，三天的時間真的很短。”
“沒錯。”
“這是一個新手本該有的時間限製嗎？看在我們是新手的份上不該多寬限幾天？這一天就快過去了誒！你說，會不會存在什麽方法可以再多加個幾天的？”
“嗯……也不是沒可能？”
倆人想了一下，沒有頭緒，果斷放棄，換下一個話題——景如玉的短刀。
夏知意環視左右道：“小巧既然能看見鬼打翻托盤，應該也看見你掏出短刀了吧？她會不會沒認出來這是顧府的東西？”
景如玉聞言，當即搖頭，篤定道：“不，她認出來了，隻是沒說而已。
“或者，她不屑於說。”
副本當中，不論是鬼王還是任務NPC，乃至整個新世界，在景如玉眼中都是無比傲慢地存在。
他們高高在上地俯瞰闖入副本的玩家，漠視他們的死亡，視他們如螻蟻。
一隻螻蟻，就算手裏多了一把刀又能翻出什麽風浪呢？
因此，景如玉更傾向於小巧是不屑於再討回這把刀，她覺得她拿著也沒多大用處，反正到頭來還是死路一條。
夏知意明白她的意思，不禁皺起眉頭：“我不喜歡這裏。”
景如玉看著她的側顏，笑著附和：“我也不喜歡。”
倆人在顧府裏走了大半圈都沒找到和渡口有關的地方，連個可以搭話的NPC都沒有。
因為NPC們恪盡職守，不是在忙著布置，就是在去忙的路上，像一個個整天隻知道工作的機器人。
幸好，這次並非毫無收獲。
她們見到顧府老爺和即將入贅的新姑爺了。
顧老爺衣著鮮亮，下巴蓄著一撮山羊胡，整個人從頭到腳無一不富貴，哪哪都散發著一股“爺就是有錢人”的氣息。
和他比起來，新姑爺就樸素多了，衣著上沒什麽亮眼的地方，臉倒是清秀俊朗，至少能證明這家小姐審美不差。
倆人一前一後地朝她們走來，主次地位分明。
在他們身後還跟著兩個仆從以及管家小巧。
“哦，兩位就是遠道而來的貴客吧，”走近後，顧老爺當先開口，笑眯眯的，“感謝二位來參加小女的婚禮，今早沒能親自迎接，實在是不好意思。”
新姑爺在他身邊有模有樣地朝她們拱手作揖。
夏知意挑了一下眉頭。
謔，都還挺有禮貌？
“不過……”
顧老爺說著，突然伸出手掐了一把夏知意的胳膊，甚至還捏了捏。
夏知意大驚：“我靠你幹什麽！”
她本能拍開顧老爺的手，急忙縮回手臂，往景如玉身後躲。
景如玉抬手護住她，眼神不善地盯著顧老爺，說出來的話都冷冷的：“你想幹什麽？”
顧老爺充耳不聞，自顧自搖了搖頭，惋惜道：“你啊，太瘦啦，肉少。”
他看向夏知意，笑得眯起眼睛：“你要多吃點，養養肉，太瘦了不好。”
接著又轉向景如玉：“你也要多吃點，你們都要多吃點。”
“小巧，”顧老爺回頭看向任務NPC，“這幾天要給客人們多準備些好吃的，不可虧待貴客，可不能把貴客餓瘦了，我顧府還不缺這點錢。”
小巧垂眸應是。
顧老爺又轉頭看向她們，衝她們和善笑笑，接著就帶著一行人繞過她們，徑直走了。
他們一走，景如玉轉身就撩開夏知意的袖子，看她被掐的地方——什麽事也沒有。
“他掐疼你了嗎？”景如玉邊說邊把她的袖子放下來。
夏知意被顧老爺這一舉動整得滿頭霧水，她揉著被掐的地方：“是有點疼，不過還好。
“對了，我剛碰到他了，有溫度，是個人。”
景如玉點了點頭。
夏知意回憶起顧老爺方才的模樣，越想越覺得他的態度奇怪。
“不過，你覺不覺得這個顧老爺的態度很奇怪？既不像是怕我們餓得幹不了活，也不像是長輩關心後輩身體，倒像是……”
“在菜市場買肉嫌棄肉少。”
夏知意想起點什麽，微微一愣。
“他不會……吃人吧？”
作者有話要說：
妻妻就是要缺德得整整齊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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