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入新世界（三）
死亡的宣告來得猝不及防。
夏知意被迫接收這龐大的信息量，滿目愕然。
她剛從繁忙的工作裏脫身而出，正準備開啟新的人生，連旅途的規劃都做好了，結果比假期先到的卻是意外死亡？
這是什麽讓人不願意相信的消息啊！
眸光閃動，睫毛輕掃，夏知意愣愣地回過神來，轉首看向景如玉。
對方神色肅然，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
夏知意忽然不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麽了。
那些困惑的話語止於唇邊，如鯁在喉。
然而她也沒時間和景如玉繼續聊，小巧催促她們趕緊跟上，神色間有些不耐。
眾人沉默地跟著小巧走，氣氛很沉悶。
很快，一行人到了顧府廂房。
廂房在一個四合的小院子裏，中間有一張石桌，三麵圍著光禿禿的白牆，院內沒有一草一木，毫無生氣，顯得有些逼仄，像是一座困獸的牢籠，看得人很不舒服。
西裝男人提出不想住這。
小巧看了對方一眼，咧嘴一笑：“不想住可以走，門就在外麵，我們絕不攔著。”
男人倏然想起門外陰森的霧氣和霧裏的怪物，立時閉上嘴。
眾人噤若寒蟬，氣氛凝重。
小巧收回視線，直接將玩家兩兩分在一間房，完全沒想過要問他們的意見。
他們一共六人，這麽分也不多不少。
夏知意因為和景如玉恰好站一塊，就這麽被小巧隨意湊到一起。
夏知意兩手插兜，沒說話。
景如玉也沒有異議。
房間就這麽定了下來。
一分完房，小巧馬不停蹄地給他們發布任務，像是根本不打算讓他們這些貴客好好休息。
小巧站在院門口道：“下次的休息時間是中午，現在離中午還有很長時間，正好府內又忙，所以貴客們現在就開始幫忙吧。”
視線掃了一圈，她抬指漫不經心地指著夏知意和景如玉：“你們兩個一組，去整理庫房。”
又順手在門口抓了一個顧府的男仆從：“你帶她們兩個去庫房，去最後那一間。”
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顯然沒將他們當做貴客，而是當成顧府的下人。
夏知意覺得這個新世界給他們的定位差地未免太多了而且這個最後一間……聽著有點危險。
小巧安排了一圈，又麵無表情道：“希望各位手腳麻利點，下午還有活。”
說完她就走了。
【請玩家積極完成任務NPC發布的任務，不要在原地逗留。】
廣播又來了。
夏知意和景如玉麵麵相覷，默然地跟著仆從小哥往庫房走。
一路上都很安靜，對方完全沒表露出想跟她們搭話的意願。
過了好一會，景如玉才聽見身邊人放輕聲音地問了一句：“你也是嗎？”
她轉頭望向那雙眼睛，對方正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唇瓣一開一合：“你也看見自己死亡的場景了？什麽樣的？”
景如玉微微一愣，笑而不答。
夏知意抿唇。
她感覺自己像是得到了答案，又像是沒有，反正景如玉不想直接告訴她就對了。
對方不想說，夏知意也沒有步步緊逼。
她們已經分手了，她沒資格過多幹預對方的想法。
她撓了撓臉，轉而換了話題，問了另一個更好奇的事情：“你為什麽會知道這麽多？”
廣播給了新手提示，那就表示這裏是個新手副本，來這裏的都是第一次進入新世界的人。
而且廣播給的提示明明就那麽一點，景如玉卻能說出比這還多的信息，足以證明她不簡單，或者說——
“你難道不是第一次來這裏？”夏知意發出了靈魂拷問。
景如玉聞言，驚奇地揚了一下眉頭，轉而笑道：“我是第一次來這裏。”
夏知意詫異道：“那你怎麽知道這麽多的？”
景如玉從容不迫：“秘密。”
夏知意：“……”
景如玉十分可靠地說道：“相信我就好，相識一場，我不會騙你，也不會害你。”
夏知意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其實她根本就沒想過景如玉會坑自己，她了解她的為人。
接著又抬頭看了看前方的任務NPC與周遭的一切，想起景如玉的話與夢中的死亡，她仍舊感覺不真實。
不是夢卻比夢更虛幻迷離。
庫房很快就到了，仆從抬手推開門。
單調陰冷的吱呀聲裏，灰塵飛揚。
夏知意掩著口鼻，退了兩步。
她抬眼往裏看去，四麵無窗，陰暗無光，借著門外的光線可以看見牆邊堆靠著亂七八糟的東西。
一看就是無人問津的地方。
“就這裏了，”仆從當先抬腳走進去，在屋裏點起燈，麵無表情道，“趕緊進來整理，手腳利落點。”
倆人停在外頭。
夏知意皺著眉頭問：“如果我們不做任務會怎麽樣？”
景如玉思索片刻：“大概會原地觸發死亡條件，提前被送走？”
夏知意：“……”
聽著就讓人完全不想嚐試呢。
她們走進幽暗的庫房內，借著仆從點起的燭光，從他手裏接過抹布和掃帚。
夏知意還看見景如玉一臉淡定地拂過仆從的手背，再從容地接下抹布。
“小哥，”景如玉忽然開口道，“這附近有什麽水源嗎？”
仆從不客氣地答：“不知道。”
景如玉又問：“你在這府中就沒聽過什麽異樣水聲？”
仆從登時蹙眉，麵露不耐：“大白天的你說什麽胡話呢！沒有沒有，我什麽都沒聽過，趕緊幹活！”
景如玉沒有再往下問。
“你們兩個把地掃了，把櫃子擦幹淨，再把地上的東西都擺回去，這裏麵可擺著許多寶貝，動作都小心點，不要偷懶啊。”
仆從說完便拿起一塊抹布轉身忙活去了，走時嘴裏還絮絮叨叨的。
“說的什麽亂七八糟，也不知道小姐從哪裏請來的貴客，怕不是腦子有問題……”
夏知意：“……”
她雖然覺得被副本小嘍囉吐槽很神奇，但仍是第一次時間反應過來了——景如玉在打聽渡口的事。
新世界說了，隻有登上渡口才算通關。
新世界還說，他們得做任務。
夏知意拿著掃把，環視屋內。
這裏有整整三麵的大博物架，滿是蛛網與灰塵的格間裏都放著不一樣的東西，卷軸、花瓶亦或是不為人知的珍寶。
左右兩麵的博物架上額外多出一行隔板，上頭放著好幾個大箱子，看起來兩個人都不一定能扛得動。
夏知意也是不懂。
這麽大的箱子放那麽高的地方幹什麽？也不怕給壓塌了，砸到下麵的寶貝。
就在這時，景如玉走到她身邊，壓低聲音說了一句：“他是人，手有溫度。”
夏知意霎時了然。
在這個隻有一個出口的地方，屋裏全是人自然更安全。
景如玉道：“幹活吧，小心一點，這裏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夏知意點了點頭，全程都很警惕。
雖然對這個所謂的新世界沒有實感，但這裏依舊讓人不敢放鬆警惕，她能信任的人隻有景如玉。
庫房裏很安靜，每一個細微的聲音都會放大。
打掃過程中，夏知意聽見頭頂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仔細聽像是有什麽東西刮著木板，在黑暗中斷斷續續，時起時伏。
隨著時間推移，這個聲音也變得越來越清晰，空氣也逐漸變得陰冷，伴隨著聲音不斷摳著人的骨頭縫，叫人頭皮發麻。
心弦緊繃，她不動聲色地走到景如玉身邊，接著回頭看了眼仆從。
仆從還在認真地灑掃，麵無表情，像是沒聽見又像是習慣了，把這玩意當成普普通通的耗子。
她握緊了掃把，不管怎麽樣，警惕點總沒錯。
“滋……”
聲音還在繼續。
景如玉自然也聽到了，但是聽到歸聽到，任務還是要做的。
她一麵注意聲音一麵擦拭麵前的木盒子，而後緩緩打開，隻見裏麵放著一把小巧的短刀，看起來鋒利無比，削鐵如泥。
“好東西。”
她輕聲讚賞，而後收入鞘中，順走。
“收了。”
目睹一切的夏知意：“？”
這是什麽法外狂徒的行為？？？
景如玉看了眼仆從，對方還在埋頭幹活，沒注意到她的動作。
回頭，她壓低聲音，泰然自若：“現實世界沒辦法把武器帶進來，我們隻能在副本內收集裝備防身。
“所以，隻要不被發現，就把這裏當作自己的家，不要客氣，自己家想拿什麽拿什麽。”
“活著最重要。”景如玉莞爾一笑。
夏知意登時一臉的“還可以這樣？受教了”。
明白了，新世界使人變成法外狂徒。
仆從回身就看見兩人湊在一塊，當即開口道：“你們倆湊一塊做什麽呢？趕緊分開幹活，還有這塊的角落沒清掃幹淨呢！
“你，來這邊把地掃了！”
夏知意隻得過去掃地。
她飛速清理完這塊區域，路過博物架時，一個格子忽然落在地上。
她本能回頭看了眼，頓感莫名其妙——她根本沒碰到過這個架子。
仆從見了，瞬間麵露不快，快步走過去拾起，嘴中責備著：“笨手笨腳，小心一點！”
忽然之間，夏知意有種強烈的感覺，促使她抬頭看去。
巨大木箱不知在何時被推了出來，此時正在隔板邊緣搖搖欲墜，瞬息之間，猝然往下砸——
“小心！”夏知意驚呼。
“砰——”
“噗呲——”
本能躲避的夏知意靠著木柱，滿目愕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木箱轟然落地的聲音伴隨著皮肉開裂的黏膩聲，鮮血四濺，在棉拖上留下殷紅驚心的血跡。
濃重的血腥味霎時彌漫在空氣裏，在幽微的光裏不斷刺激著夏知意每一根神經末梢，攪得她的胃內翻江倒海。
他死了……
就這麽當著她們的麵被活生生砸死了……
夏知意下意識抬頭看向上方，登時一怔。
原本放著大木箱的地方有一個披頭散發的“人”。
他麵色慘白，五官扭曲，十指的指甲又長又尖，此時正緊緊地抓扣著隔板邊緣，半邊身子往外探，似在欣賞自己那被砸爛的“作品”。
感知到夏知意的目光，他僵硬的頭顱緩緩轉向她。
片刻後，他森然一笑，嘴角裂開的幅度越來越大，最後露出滿口尖細恐怖的白牙。
夏知意猝然與他視線相撞。
晦暗不明的微光中，她在那雙眼睛裏看見了直白的惡意與遺憾。
沒能將她一塊砸死的遺憾。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夏之後的每一次不做人，都離不開阿玉今天的每一次諄諄教導。【肯定.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