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就在泰斯卡進去洗澡時,坐在客廳裏的波本手機響起了鈴聲。

他打開一看,蹙起了眉來。

是貝爾摩德。

迅速將情緒調整到完美無缺的狀態後,波本接通了電話:“怎麽了?這個時間來電話?”

“聽說泰斯卡和你們在一起?”貝爾摩德難得直入主題。

波本試探道:“——哦呀?是有什麽事要找他嗎?”

貝爾摩德的聲音拉的老長:“蘇格蘭和萊伊在你身旁嗎?”

波本摸不清她的態度。

打開了免提後,貝爾摩德那頭的聲音被放大到正好讓在場所有人都聽得見的程度。

“泰斯卡這孩子稍微有點特殊。雖然你們將他成功‘回收’了,但是現在組織並沒有可以‘安置’他的地方,也沒有需要他的‘搭檔’。”

“既然你們已經接觸過他了,應該能猜到了吧?泰斯卡他沒法一個人執行任務——”

“怎麽樣?你們這邊還需要一個幫手嗎?”

搞不清楚貝爾摩德在賣什麽藥,波本就事論事道:“理論上來說,我們現在的人手已經足夠了。這是朗姆的意思嗎?”

他想試試貝爾摩德的態度。

對方忽然打來這麽一通電話,到底有什麽含義?

是希望泰斯卡加入他們的隊伍?

“不,隻是我個人角度的建議。”貝爾摩德的情緒半點未變,“那就沒辦法了,這麽一來泰斯卡就隻能一個人出任務了。”

貝爾摩德:“……也許會像流浪貓或者流浪狗那樣,隨便死在哪個不知道的角落裏吧。”

“這種說法是不是太小瞧泰斯卡了?”波本依舊是強硬又冷酷的態度,“說起來,貝爾摩德,你難道是希望泰斯卡加入我們,才打了這麽一通電話?”

貝爾摩德的輕笑聲傳來:“——這就是秘密了,波本。”

這種無聊的相互試探的把戲走向結束。

波本麵無表情的掛斷了電話。

浴室裏的水聲已經停止了許久,輿水憐換好了衣服走了出來。

他穿著蘇格蘭的衣服——寬大的白色短袖T恤和寬鬆的長褲。

由於身高問題,他不得不把褲子稍微卷起來一點——正好讓腳踝和一小節小腿無憂無慮的**出來。

少年被浴室的熱氣縈繞許久的頸部,還泛著淺淡的紅色,濕噠噠的頭發搭在頸側,這片淺金色的發絲淺淺的掩蓋著頸部皮膚下的青筋,白皙的皮膚在這幾道交錯的色彩下若隱若現。

看到他就這麽濕著頭發跑了出來,蘇格蘭對於“泰斯卡沒法一個人生活”這個刻板印象又加深了些許。

蘇格蘭先是歎了口氣,然後對泰斯卡說:“……你先過來一下。”

泰斯卡乖順無比的跟在蘇格蘭身後走進浴室裏,蘇格蘭從旁邊架子上取下一條柔軟的毛巾搭在他頭發上,用適中的力道擦拭著。

頭發和毛巾摩擦著發出“嗦嗦——”的聲音,細碎的竄進泰斯卡的耳朵裏,他舒適的微眯上眼睛。

“洗完澡之後要把頭發和身上的水擦幹淨,泰斯卡。”蘇格蘭站在他身後,泰斯卡則是正對著鏡子,他享受的閉上眼睛的表情蘇格蘭一覽無餘。

蘇格蘭揭開毛巾,泰斯卡如麥穗般明亮的金色頭發在燈光下有一層透亮的光澤。

也許是感受到力道戛然而止,泰斯卡麵露疑惑的扭過頭看著蘇格蘭,仿佛在問“為什麽停下,不繼續嗎?”

蘇格蘭拿出吹風機插上電,避開對方火熱的視線。

“……還有,如果洗了頭發,就要用吹風機把頭發吹幹。”

“好——”泰斯卡像小學生一樣一應一答,聲音拉得老長。

就在蘇格蘭要打開吹風機的開關時,泰斯卡倏地伸出手來握住了他放在開關上的手。

少年的手指修長,但是和青年相比尺寸要小上一些,隻能籠統的將青年的手握住。

蘇格蘭差點下意識的想要保持距離,卻在撞入對方的澄澈的目光後,選擇了留在原地,他問:“……怎麽了,泰斯卡?”

泰斯卡剛洗完澡沒多久,身上的體溫還很高,暖意通過交疊的手指傳了過來,皮膚觸碰時那種微熱、輕微粗糙的質感就好像能直接傳入每根神經。

“……稍微等一下,蘇格蘭,我有個問題很好奇,請問——你知道男媽媽是什麽意思?”

泰斯卡的表情逐漸由平靜轉為飽含求知欲的期待,他問:“男人,也是可以當媽媽麽……?”

“咳……”實在沒想到泰斯卡會問這個,蘇格蘭一時語塞,幾秒後才道:“這個……大概要看語言環境。當然,通常來說男人是不具備這方麵的生理條件的,起碼現在的技術水平不行。隻是在一些特殊情況下,或者雙方同意的時候用這種說法吧……”

說到後麵,蘇格蘭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麽了。

什麽特殊情況?什麽叫雙方都同意的情況……聽起來好奇怪……自己到底在說什麽啊?!

不過他還是試圖挽救一下,又說道:“但是通常來說,呃,我覺得是因為這個人像媽媽一樣讓你感到親切,所以才會用媽媽來稱呼他吧?不一定是身份,隻是一種稱呼而已……”

“唔。”泰斯卡完全聽進去了,用力點了點頭,“也就是說,隻要心理上認同對方像媽媽一樣,就能這麽用了,對吧?我聽說有的小朋友會把老師喊成‘媽媽’呢,應該是一樣的意思,是這樣嗎,蘇格蘭?”

泰斯卡突然的舉一反三讓蘇格蘭莫名湧現出一點欣慰來,他輕咳一聲後,說道:“可以這麽說。”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喊蘇格蘭‘媽媽’?”

蘇格蘭:“……”

泰斯卡小心翼翼道:“……媽媽……?”

蘇格蘭:這孩子怎麽回事啊!!

=

讓泰斯卡加入這個隊伍?

降穀零在這個念頭剛冒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搖擺過一次了,當時他的態度是否定。

身為臥底,本身就徘徊在極限危險的邊緣,而在組織生存,刀口舔血的生活自然少不了,雙重壓力之下,還要時刻保持頭腦清醒,審時度勢,一次次的做出正確的抉擇,一旦在岔路口選錯一次,可能就會葬送生命。

臥底的要義是什麽?

是冷靜自持、敏銳觀察、收集信息、以及完美的偽裝讓其他人打消疑慮。

而人和人一旦接觸,相識,相處,就必然會有露出馬腳的風險,言多必失。而向基層成員打聽消息,效率極低,又有被懷疑的風險,效率最高的收集情報的方法:應該是用盡一切往上爬,爬到起碼是中層的位置之後,在潛移默化的融入這個層級圈子,少說多聽多做,來謹慎、細致的收集情報。

——按照這點來考慮,泰斯卡並不是降穀零認為應該維持大量交際的成員。

因為他太純粹了。

隻是一台純粹的工作機器,並不像是知道什麽重要信息的守密人,有必要冒著風險和他交際嗎?

但是貝爾摩德的這通電話,又讓他改變了想法。

倒不是因為貝爾摩德打感情牌,而是他關心的是——貝爾摩德為什麽要這麽迂回的幫助泰斯卡?如果二人沒有關係,那貝爾摩德可沒有專程打這麽一通電話的理由。

貝爾摩德的身份不普通,她對泰斯卡的關注和態度也有些耐人尋味,並不像是她對一些成員那種當做純粹工具人的態度。

隔壁的浴室裏,景光的聲音和泰斯卡老實的答應聲,從吹風機嗚嗚作響的雜音縫隙中傳了出來。

“泰斯卡,不要把吹風機對著嘴巴吹——”

“洗完澡之後要擦幹頭發,你才剛退燒吧?”

“好了,擦幹頭發之後你就去房間裏吧。”

看起來就像個普通的、有缺乏常識的小孩。

波本收回視線,思考著貝爾摩德那通電話。

……但是能和貝爾摩德扯上關係的組織成員,可就不能說是“普通”了。

剛這麽想著,他又聽見裏麵傳來聲音:

“……媽媽?”

“不,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叫我媽媽……”

波本:“……?”

他們在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