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朗姆希望庫拉索和蘇格蘭像麵對獵物齜牙咧嘴進行壓製的狼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任務完成,對他來說“快、準、狠”就是最高的行事準則。

諸伏景光在見到“ARA”後,心想朗姆的美好期望大概要落空了。

開門迎接他們的男人雖然用一身水色的襯衫作為外衣,但虯結誇張的肌肉幾乎要將衣服崩線。諸伏景光在對方開門時就用餘光掃到他垂下的另一隻手——好似每一寸皮膚都經過了鍛煉,粗糙、結實、厚繭。

對方一開口,聲音洪亮得像內置了擴音器,“二位請進,家裏沒什麽能招待的,不過我想你們也不敢喝我給的東西吧?哈哈——”

在男人背過身去的那一刻,兩瓶酒和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表情裏讀出了同一個意思——這個人不是ARA本尊。

諸伏景光一邊觀察四周試圖找到信息,一邊思考。

——ARA去哪了?

——他是誰?

是ARA的代理人嗎?

不,其實這也不合理,ARA根本沒必要和他們直接見麵不是嗎?既然要見麵,那又為什麽大費周章弄個代理人?難道說他在附近監視?

庫拉索牢牢盯著對方的一舉一動,不想錯過任何信息。

身材結實的男人好像對這種視線早已習慣,並不覺得冒犯和過於火熱,甚至抬起眉毛,痞裏痞氣道:“既然看夠了,是不是該聊聊價錢的事?”

庫拉索的工作之一是談判。

不過,是假的談判,隻要問清楚東西在哪,對方的生存價值也就到此為止了。

她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說辭,精幹的打扮使她看起來像對談判桌習以為常的職業女性,“我們的Boss認為你開出的條件缺乏誠意。”

對方眼皮子一跳,“你在開玩笑吧?是你們有把柄在我手裏,居然說我不夠有誠意?”

“——你有搞清楚你的立場嗎?”她微微施壓,“現在是你招惹了多方勢力的覬覦,性命不保,所以才約見我們,試圖拿出誠意來讓我們庇佑你。”

“BOSS的意思是:隻要你拿出足夠的籌碼,不僅可以原諒你竊取我們資料的事,還可以讓你加入我們組織。”

庫拉索冷淡的表情沒有一絲破綻,隻有諸伏景光知道她在胡說。

這和先前說的談話內容不一樣,他想。

庫拉索……是在試探這個假的ARA。看他究竟是真ARA派來的代理人,還是其他人心懷鬼胎試圖假扮ARA來詐騙。

——那麽,再來添把火好了。

諸伏景光倏地一笑,兩手搭在腿上,“隻要你手中還有那些資料,就永遠都是多個組織暗殺名單上的第一位獵物,如果沒有一個足夠強大的組織給你做保護傘,你的下場隻有兩條——”

他指關節輕輕敲桌。

“被送進監獄,不明不白的死掉。”

“或者被其組織圈禁起來,在暗無天日的小房間替他們工作一輩子。”

對方捏著椅子的扶手,手上青筋都出來了,卻依然沒指出他們的話有問題。

果然啊,他不是ARA,也不是ARA的人。諸伏景光心想這下事情又變得麻煩了。

那麽真正的ARA……到哪裏去了?

難道是已經被其他組織的人截胡做掉了?

諸伏景光想著,忽然感覺麵前的男人有些麵熟——他定時在哪裏見過這張臉。

大漢顯得很是糾結又猶豫,胡茬仿佛在擺動,他仍然試圖說服他們,“……我有自己的路子,隻需要你們把錢給我就行,你們要的那些資料我早就準備好了。”

“如果你堅持的話,那我們就祝你好運了。”諸伏景光輕飄飄拋下這句話,腦子裏卻在回憶到底在哪裏見過對方這張臉。

大漢領著他們到電腦旁,庫拉索則是戴上手套從他手中接過一個u盤。

“隻有這一個嗎?”

“這就不用你管了。”

庫拉索抿了抿唇沒說什麽,她打開計算機開始檢查內容,屏幕上泛起幽蘭的光照射到她異色的雙瞳之中,幾步之外的蘇格蘭靠在牆邊,隨時提防這位假ARA的舉動。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了“砰——”的巨響。

=

一個、兩個、三個……

輿水憐用袖子將臉頰上的血跡拂去,剛才他差點被人用撬棍打到後腦勺,好在他閃避及時,那一記猛擊就落到了在他正前方襲擊他的人臉上。

如今滿地七零八落失去意識的敵人已經不再構成威脅,他卻感覺不太對勁。

“基安蒂。”他在耳機裏問,“隻有這些人了嗎?”

基安蒂拉長聲音,“沒有了,附近沒有其他接近的人了。這不是完全沒有我和科恩出場的機會嗎?”

“……不是。”輿水憐直接衝進拐角的樓道開始往上跑。

“喂!怎麽了——”

“人數太少了。”

戰鬥本能和生存意識在腦子裏互相搏擊,輿水憐還是健步如飛的攀爬上樓,就在他快要達到蘇格蘭他們所在的樓層時,就聽見耳機裏傳來一聲悶哼。

是科恩。

“科恩?”基安蒂油然而生一股不好的預感,“喂,你怎麽了?”

“有狙擊手,快跑,基安蒂。”通訊的聲音在斷開,隻有基安蒂還在不停呼喊科恩的名字。

“——跑,基安蒂,躲起來!”輿水憐的呼吸急促起來,他兩步作一步飛快跨上樓梯。

“可惡!”基安蒂心有憤憤,但還是第一時間聽從了兩位同伴的建議,躲避到了天台的掩體內,“小心點,泰斯卡!”

抵達三層後,輿水憐沒有貿然走出走廊。

以基安蒂和科恩的位置,這位伏擊他們的狙擊手應該就在他所在的這棟樓的頂層。

也就是說,對方早就猜到了朗姆的誘餌戰術,並且反其道而行之……不,不對,朗姆會用這麽簡陋的戰術嗎?

……不,他好像犯了個錯誤。

誘餌真的是蘇格蘭和庫拉索嗎?

有沒有可能——他們兩組都是誘餌?

一旦敵人瞄準其中哪一方,另一方就可以找到機會、利用時間差來完成任務?

“砰——”的巨響打斷他的思路,讓輿水憐不得不放棄在這種生死關頭思考的想法。

他現在必須抓緊時間,爭分奪秒的去支援蘇格蘭他們。

如果彼此都是誘餌,那麽他們兩組的死亡率都不會低。

眾多參差不齊的腳步聲傳來,他探出去半張臉,就看到一夥人氣勢洶洶的將被破壞的房門踹開衝了進去。

就是閉著眼睛想也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果然,主力部隊早就在這裏待命了。

看來這群家夥提前就藏在旁邊的房間了。

這夥人至少有十來個人頭,其中還有幾個帶了槍,除此之外就是撬棍、匕首、□□等常見的械鬥武器。

輿水憐極快的計算出結論:這對他無法構成威脅,隻有熱武器需要解決。

少年熟練的上膛。

用熱武器解決熱武器。

或者——解決使用武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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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房間大門被暴力破開後,伴隨砰的巨響聲,暴力的舞台就急衝衝拉開序幕。

事情發展為混戰隻需要五秒,從被人破門而入,到庫拉索第一時間將u盤收進上衣,接著就是兩人擺出對敵架勢,眨眼間就和敵人混合在一起,金屬寒光在視野中跳躍,又被肉搏和拳擊打碎。

迎麵而來的撬棍被靈敏的避開,就在蘇格蘭反手將桌台上的重物甩出去後,被擊中的人軟軟倒下,露出背後已經持槍準備射擊的敵人的身影——對方在看到蘇格蘭暴露在他的射程內時不自覺揚起嘴角,露出勝利在望的表情。

他正要躲開,就聽見更快的一聲槍響。

“砰——”

持槍的敵人也步了夥伴的後塵,笑容因此扭曲成歪斜的形狀。

在敵人帶著滑稽的表情癱軟下去後,在他身後露出了麵無表情、單手持槍的泰斯卡。

房間的半麵投影的燈光讓他的影子猙獰的倒影在牆麵上,影影綽綽的暗斑落在他毫無猶豫和迷茫的表情上。

和平日那個凡事都會乖順的向大家提問的泰斯卡判若兩人。

(……被救了啊。)

蘇格蘭還沒來得及琢磨泰斯卡怎麽會這麽快趕到三樓時,就見少年的槍口轉了方向,指向了——“ARA”。

他步步逼近靠窗的大漢,持槍的動作半點未曾鬆懈。

“橫山建……港口Mafia通緝的人怎麽會在這裏?”

蘇格蘭這才想起對方這張臉為何會如此熟悉。

橫山建在港口Mafia吃了不少回扣,還偷偷做起了販毒的生意,卻在被抓捕前得到了報信提前逃跑了。

庫拉索隻關心任務內容,她追問道:“真正的ARA在哪裏?”

大漢——橫山建已經退到了客廳牆角處,聽到她的話後,直接將客廳裏最大的沙發往後推了半步,沙發是下一個被捆得結結實實的年輕人,頭發已經被汗水打濕貼在額前,胸前微弱的起伏著,臉上還有被毆打出的淤青。

衰弱,慘烈。

但此刻沒人有時間來同情他了。

“要怪就怪他太不謹慎,被我知道了他的計劃。”大漢這會兒已經沒有了起初那偽裝出來的生澀,他鎮定的走到ARA身旁,ARA倏地“嗚嗚——”起來,身子猶如魚在彈跳。

“既然知道有這麽好的籌碼,當然是搶過來換錢,你們應該能理解吧?”

蘇格蘭皮笑肉不笑,很想說句他沒法理解。

“本來想通過這小子跑路的路費,沒想到他惹的麻煩太大了,差點讓我也下不來台。”

ARA逐漸恢複了意識,雙目突出死死瞪著橫山建,恨不得將其生吞。

橫山建輕笑一聲扯開ARA胸前的衣服,露出了還在倒計時的炸彈。

幾乎是同時,橫山建拔腿起跑,朝著門口衝去——

“!”

“快逃!!”

距離大門最近的庫拉索在橫山建朝著她奔來時,第一時間正麵迎擊了上去,躲避庫拉索正拳的橫山建在慣性帶動下重心一歪,差點從護欄跌出去。

庫拉索趁機想去奪他手中的炸彈開關,對方卻閃身跳開,然後攀著護欄直接躍出護欄跳到水管上順著下滑。

幾乎是同時,他按下了引爆炸彈的開關!

下一秒,庫拉索就被強烈的耳鳴給震得眩暈。

爆炸產生的熱浪猶如火龍抖擻身子,穿堂而出。

“發生什麽了?!”

“爆炸?恐怖襲擊嗎?”

“快,報警,還有喊消防員來!房間裏還有人嗎!?”

整棟樓的人都聽到了這振聾發聵的巨響,衝出來看熱鬧的人遠遠就看見洶洶翻滾濃煙和炸碎的殘渣絞成一條猙獰的黑霧爬出房間。

耳鳴終於終止,庫拉索扶著牆壁的殘垣站起身來。

“咳咳、咳……”

房間內的落地窗被整個炸碎,隻留下空****的窗框。

卻沒看到蘇格蘭和泰斯卡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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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和意識緩緩回籠,諸伏景光感覺自己正被人緊緊懷抱著。

微弱的心跳聲在耳邊起伏。

他下意識喊了句:“……泰斯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