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你真的要嚐試嗎?”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我沒有放棄的理由吧。”

辦公室的人已經被清空,隻留下輿水憐和津田真人和監控台的一位操作員。

堅毅的表情浮現在青年那柔和的麵龐上,他此刻已經下了決心, 哪怕是八頭牛都拉不回來,這一點津田真人深深地明白著。

不好的預感一個又一個的浮現, 他沉著臉色提醒道:“有什麽問題就立刻退出, 明白吧?”

“嗯。”輿水憐應了聲,但沒聽到心裏去。

現在是能任性的說“我不想幹”的時候嗎?他心想。

他打開操作艙門, 扶著冰冷的把手坐了進去。

合上蓋子前看到的最後一幕是津田擔憂的表情, “別勉強自己, 有什麽事我會給伏見先生打電話的。”

“等等——”輿水憐按住蓋子,“別告訴他。”

“啊?”

“他在執行重要工作,不能打擾他。有什麽事你就送我去醫務室吧。”

輿水憐臉不紅心不跳的撒謊。

“……哦, 好吧,那你別太逞強了。”津田真人喃喃道。

然後,他就看見輿水憐關上了艙門, 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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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近心情很好呢。”辦公室裏,同事沒頭沒腦的忽然躥出這麽一句話。

正在收拾東西的諸伏景光對他回以笑容, 對方還以為他會說些“沒有啊、你是不是看錯了”這類的社交辭令, 人們通常不太喜歡被人追究私事,自己方才那句話其實有些沒邊界感, 他想。

沒想到青年咦了一聲,反倒是自己反思了起來,又綻開了笑容,隻是看起來變得有些靦腆。

“……很明顯嗎?”

這種擺明了是讓人接著追問的態度, 讓同事心裏一鬆,像模像樣地調侃起來:“對啊!那什麽, 怎麽說……就像是漫畫裏說的那樣身上都在冒粉紅色的泡泡呢!”

未婚的、又長得好看的年輕人,能讓他們魂不守舍成這樣的好事,十有八九是戀愛了。

抱著這樣的猜想,他問道:“你小子談戀愛了?”

“……是的,托您的福。”

“哎。”雖然知道這隻是句客氣話,但同事還是忍不住笑道:“和我有什麽關係呀?一定是你們的感情到了那個進度,水到渠成就這麽圓滿在一起了。”

“不,這不是客氣話。”諸伏景光正經地說:“如果沒有前輩的點撥,我想我還沒有直麵自己心意的契機吧。”

如果真的等到自己思來想去才做出決定,那時候說不定就會因為猶豫而錯過重要的東西了。

某種程度上來說,前輩的無心之語對他來說是重要的轉機。

“我可不記得有幫過你什麽啊……”忽然被人鄭重感謝,前輩也摸不著頭腦。

他腦中快速略過最近同對方的對話,裏麵牽扯到私事的部分並不多,可以說少之又少,很快就能從一團亂麻的記憶中抽理出來。

他隱隱記得自己調侃過對方可以和男人告白這種事。

抽出來是一回事,但是結果好像不是那麽能說出口。

難道要問“你喜歡男人嗎?”

——這種事哪能像做題一樣去大膽求證啊?!

看出前輩的躑躅,諸伏景光也不賣關子,“我和喜歡的人告白了,他也接受了我。”

同事注意到他說的是“他”而不是“她”。

景光沒必要和他玩這種文字遊戲。

“是……‘他’嗎?”

“嗯,是‘他’。現在是我的戀人了。”

“這樣啊!”前輩不想讓自己變成指責他人性取向的惡人,說到底他也不在意這種事,現在要做的是趕緊將氣氛拉回原來的位置,他笑著說:“恭喜恭喜,難怪你看起來心情很好,看來你們很恩愛啊。”

“恩愛什麽的……總感覺像是在形容已經結婚的人啊。”諸伏景光也吐槽了一句。

“這種細節不用在意啦。”前輩努力輸送著自己的善意,他說:“既然已經在一起了,會一直走下去不也很正常嗎?這麽說,新年給你寫賀年狀的時候,我就不能用‘你’,而是要用‘你們’了啊!對了,你們現在是住在一起嗎?還是分開住?郵寄地址是不是要變了?”

這種微小的細節反饋來的真實感,在諸伏景光從未料到的地方給了他小小的喜悅。

他笑著說:“那時候我會給前輩新的郵寄地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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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都沒有見過你呢,是在忙些什麽嗎?”

“這不是你該過問的事吧,波本。”

“警戒心真重啊,我隻是隨便問問。”

“——真的隻是隨便問問嗎?”

穿著一身白色西裝的貝爾摩德正坐在天鵝絨沙發上修剪指甲,在她對麵的波本和先前看起來沒什麽變化。

不過,貝爾摩德打從心底裏對他抱有戒備,“有什麽想問的話就直說吧。”

“你見過泰斯卡嗎?”波本單刀直入地切開話題,他凝視著貝爾摩德的臉,企圖從她的表情上看出什麽漏洞。

然而那是貝爾摩德,完美無暇的千麵魔女。

從雪莉那裏得到消息後,降穀零就思考過了。

被無時不刻的監控確實容易讓他暴露,但這未嚐不能反過來利用,也就是“做戲”來給那位boss看。

他無法推測自己被監視的時間,也不知道這種監視是不是二十四小時都會存在,畢竟就像憐說的那樣——這是個全新的領域,一切都沒有經驗可以參考。

他們能做的就是提起十二萬分的警惕來。

以前是憐在想辦法、在忍受苦難,以此來保護他們。

而現在他為了保護憐,卻不得不在組織麵前和他將關係劃清,這感覺別提有多微妙了。

然而盡管心情上有芥蒂,他還是不得不這麽做。

他們都不應該成為輿水憐的軟肋。

“你這是在審問我?”貝爾摩德的笑容裏多了分凜冽,方才的優雅**然無存。

“怎麽會?”波本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她,“我隻是在質疑你是否對BOSS忠誠。”

“我還不需要你來質疑。”貝爾摩德譏諷道:“不要用忠誠這種可笑的詞語來審問我,波本,又不是玩過家家的小孩子,要把忠誠這種話掛在嘴邊,如此質疑我的你——又對boss、對組織有多少忠誠?”

看出貝爾摩德有些惱了,波本才岔開話題:“你不會因為他是你的養子就包庇他的,對吧?”

“首先,他也不是我的養子。”貝爾摩德冷冷地說,“不要過度解讀我拿來排遣寂寞的寵物和我的關係。你就這麽想窺視別人的內心嗎?”

她的話堪稱尖銳。

這其中飽含了她作為電影明星的演技。

貝爾摩德下意識摸了摸放在口袋裏的手機,心想:波本的這番話雖然刺耳,但來得正是時候。

她正需要這麽一番話來證明自己和那孩子“毫無瓜葛”,這是讓他們都能安全的法子。

隻是,波本這番話來得也太是時候了,堪稱瞌睡有人送枕頭。

貝爾摩德不得不將懷疑的目光重新投向他。

“真是狠心啊。”波本聳了聳肩,“如果他還對你念念不忘呢?”

“如果他來到我身邊,我會親自解決他。”貝爾摩德揮了揮手,“你想聽的答案就是這個吧?”

波本隻是笑著,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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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了……津田先生,他還不出來嗎?”

操作台上的研究人員抱著自己的記錄板,麵色擔憂地看著操作艙裏的青年。

津田真人早就經曆過這種忐忑,他不慌不忙地問道:“他的身體情況怎麽樣?各項數據是否都穩定?”

“這倒是沒問題。”研究人員說,“還真是稀奇啊,霧島先生是所有的實驗者中數據最穩定的了,對了,這個數據……”

他吸了口氣,想到他們談話時的內容,霧島先生分明以前就進入過操作艙。

那之前的記錄沒有保存下來嗎?

他查看現在所有操作員的逗留時常時,沒有發現有超過三十分鍾以上的啊?

津田真人囑咐道:“數據麻煩先不要上傳,他畢竟不是異能特務科的內部人員。”

“欸?”

“具體情況解釋起來比較麻煩,這種情況你也懂的吧?”

“啊?嗯,是的。”研究人員也不去深究,這本就不是他的工作,問的太多了對自己沒好處。

他重新看操作台上的監控頻道,忽然驚道:“這、這是怎麽回事?各項數據都非常活躍!?這太奇怪了——”

“怎麽了?”津田真人迅速湊了上來,“有什麽問題嗎?”

“沒問題,但是太神奇了!這種活躍程度真的是人類可以辦到的嗎……啊,我通俗的說就是係統監測到霧島先生現在的情況非常活躍,簡直就像進入了魔法一樣的狀態,我從未見過這種數據。”

“什麽魔法啊……”津田真人吐槽道:“總之沒有危險吧?”

“沒有危險。”研究人員吸了口涼氣,“但是這麽活躍,究竟是發現了什麽……”

又過了十分鍾,二人看到屏幕上的數據又趨於穩定,變回了先前的狀態。

就像有某種預感似的,津田真人抬起頭來看向操作艙。

就在這個同時,操作艙打開了。

“霧島!你怎麽樣——”津田跳下台子,邊喊著邊往那邊跑了過去。

輿水憐仍然有些頭昏腦漲,他此刻目不能視,全靠手摸索著找到了艙門的位置,他一邊往上推開艙門,邊趔趄著從裏麵爬出來。

他一手捂住還在流血的鼻子,用沙啞的聲音說:

“……我好像真的找到那個混蛋留下的痕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