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距離輿水憐進入艙內, 時間已經過去了近一個小時。

津田真人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在辦公室內不停踱步,旁邊的工作人員噤若寒蟬,他時不時看著艙內麵色平靜的青年, 心說不知道意外和驚喜哪個會先降臨。

未成品和本來沒有風險的實驗不知怎麽會變成這樣,他木然地想著:自己為什麽那麽倒黴, 偏偏在這時候上班?

隻能祈禱裏麵那位青年足夠命大。

他對這位霧島先生有所耳聞, 但也隻是聽到過傳聞的程度——有著不為人知的過去、如今像幽靈一樣活躍在地下世界,真實的身份也隻有相關項目的負責人才了解, 但能夠自如的出入異能特務科的本就不是普通人。

沒想到是這樣一位安靜的年輕人。

房門“唰——”地一聲打開, 看起來並不是異能特務科成員的男人不知為何來到了此地。

他第一時間就看向了房間中央的操作艙, 隨後看見上麵的計時器。

津田真人粗粗打量了青年一眼,就說道:“他還沒出來,已經快一個小時了。”

諸伏景光看向那如同囚牢的操作艙, 心中仿佛栓了一把沉甸甸的鎖,他問道:“……沒有別的辦法終止嗎?”

這是廢話,他想——津田先生肯定早就試過了。

他不是會拿別人的性命開玩笑的那種人。

他焦慮的模樣不像作假, 再加上他是憐親自指定的聯係人,權衡利弊後, 津田真人將能講的部分都給他講述了一遍。諸伏景光在聽完後, 意識到這是個兩難的局麵——無論憐平安無事的出來、還是帶著意外出來,結局都不是好消息。

若他發生了意外, 這絕對是自己不想見到的。

若他平安出來,證明他是目前所有人中唯一一個能長時間使用這個操作艙的人,異能特務科看到他的價值後所做出的決定,對憐來說是福是禍還是未知。

“——津田先生!動了!!”

這句話像曙光之箭, 聽到這句話後兩人第一時間衝到了操作艙前的安全區。

艙門被打開,露出了麵色蒼白的輿水憐。

“……憐?”

現在可以觸碰他嗎?

會不會帶來什麽負麵影響?

一係列念頭在諸伏景光腦中閃過, 原本欣喜地想上前將他從牢籠中帶出來的動作也瞬間凝滯,變成了前後為難的膠著。

自己的聲音,剛才聽起來……好像在發抖。

呼喊聲超乎想象的有效,麵無血色的青年眼皮微動,逐漸蘇醒了過來。

視線隔著半塊操作艙的透明擋板相聚,輿水憐混沌的意識在看到麵前的人時仿佛受了一擊重擊。

“hi……hiro……?”

下一秒,他就看見諸伏景光神色驟變,像看到了什麽衝擊性的場景。

輿水憐下意識低頭,發現胸前的衣物落下了刺目的血跡。

他在不住的流鼻血。

輿水憐地捂住鼻子,掌心染上了血跡、這些痕跡狼狽的落在他的下巴,染上衣物。

一想到這狼狽的模樣在景光麵前像慢放一樣被看個一清二楚,足以毀天滅地的羞惱之感把神經都拉扯得生疼。

操作艙帶來的眩暈感也同時而至。

……不,他還不能暈,他還有事情要告訴他們!

輿水憐另一隻手扶著椅子起身,卻一個趔趄差點跌落在地。

天旋地轉間他閉上了眼睛。

“憐——!”

=

醫務室內

輿水憐從操作艙被轉移到了病**,還是像方才那樣安靜地閉著眼,臉上的血跡已經被拭去,諸伏景光給他擦得幹幹淨淨,唯有上衣領口的紅色無法被抹除。

津田真人和醫生聊完後大步走進了房間,傳遞著消息:“醫生說沒什麽問題,隻是有些過度疲勞,總之先讓他在這裏休息一會兒再回……”

“噓——”

諸伏景光比了一個安靜的動作,津田真人視線轉向一旁閉眼睡去的輿水憐,眼睛微微睜大。

“他……睡過去了?”他不思議道。

諸伏景光起身,輕輕說:“我們出去說。”

被諸伏景光逼出房間時,津田真人還不可思議的想著——輿水憐對陌生環境的戒心簡直是他刻在骨子裏的,像出廠設置一樣覺得東西,這種人絕對不會在異能特務科的醫務室裏沉沉睡去,除非、萬一、大概,此刻他是真的對這個環境有安全感。

異能特務科沒有變化,環境一如既往,那麽唯一的變化就是——麵前的這位伏見先生。

“他對你還真信任呐。”津田真人調侃道:“作為搭檔我都有點吃醋了。”

“他平時受您照顧了。”諸伏景光的回答端正至極。

“……哈哈。”津田真人幹笑兩聲。

絕對不是錯覺,對方雖然沒有表現出直白的敵意,但是直覺告訴他麵前的人對自己有稱得上“負麵”的態度。

津田真人迅速說道:“操作艙的事我很抱歉,本來是未經過完全測試的機器……按理說不該貿然讓他去嚐試。”

說完,他觀察對方的麵色——依舊是掛著標誌的社交性笑容,但沒什麽親和感。

果然是有敵意……之類的情緒吧?否則這張臉,怎麽看都不像是會缺乏親和力的人。

在僵硬的等待之後,津田真人聽見對方拋出了自己意想不到的話:“……是他自己提出要嚐試的吧?”

津田真人一愣,“你怎麽會這麽想?”通常來說,這個鍋自己是要背定的。

“因為他相信你,所以我認為你不是那種會強迫他做他不願意的事的人。”諸伏景光說,“……而且他好奇心其實很強,雖然這份好奇心經常是基於一種自我犧牲意識上……抱歉,我好像說得太多了。”

津田真人無法判斷這個男人的話究竟是真話,還是其他的話術。

但如果是後者,憐也太可悲了。

基於這個男人方才對自己的那股潛藏的敵意,津田真人姑且認為這是真心話。

……話說回來,自己的操心簡直莫名其妙,自己又不是憐的老媽。

“無論如何,責任在我方。這段時間還請憐定期過來進行身體檢查,我擔心會有其他後遺症。”

“我會提醒他……不,我會監督他的。”諸伏景光難得用到“監督”這個強硬性的詞在輿水憐身上。

他實在是被方才對方不住地流鼻血的模樣給嚇到了,在幫他擦拭身上的血跡時,後怕感還源源不絕地在挾持他的心流。

雖然這麽想有點得寸進尺,但是諸伏景光覺得,如果自己提出要暫時和他住一起,他多半會答應的。

津田真人輕咳一聲,“那個,容我問一句——你們以前就認識吧?”

“嗯。”諸伏景光看向房門,透過門縫看著雙眼緊閉的憐,“有好幾次都以為我們不會在見麵了,但是每次都以不思議的形式讓緣分續上了。”

“那你在他心裏一定很特別。”津田真人試圖活躍氣氛,“你這個說法,就像電影裏那種歧路相逢、殊途同歸的……好萊塢電影男女主角嘛。雖然你們的都是男的,但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啦。”

“好萊塢式電影嗎?”諸伏景光笑著說,“那我希望這是一部爽快的爆米花片。”

“無論中間會經曆什麽樣複雜的特效對決,最後都能迎來happy ending的那種……?”津田真人讚同道:“現實才不需要那麽多坎坷,隻要是好結局就夠了。”

不過哪怕是超級英雄電影這類經典的爆米花片,也會有犧牲自我力挽狂瀾的角色。

人生如果真的要像電影這樣刻骨銘心,他絕不會有觀眾心態,哪怕戰勝反派的過程缺乏足夠的邏輯,最後隻要是好結局就足矣。

他想要憐還和他在一起。

透過門縫,諸伏景光看見憐的手臂動了一下。

……憐好像醒了?

“我進去看看。”他說。

諸伏景光推開門走到輿水憐身旁的位置坐下。

青年緩緩睜眼,在看清是諸伏景光後,他也回想起了自己剛才的狼狽模樣,隻可惜他力氣不夠,無法完成用被子遮住臉這種高難度操作。

諸伏景光最關心的是他現在的身體情況,他問道:“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會頭暈嗎?”

“……”輿水憐張嘴卻發不出聲音,他隻好搖了搖頭。

門口的津田真人對這裏麵喊道:“他醒了嗎?!”

“已經醒了。”

津田真人聲音往遠處去,“那我先去叫醫生過來!”

聽到津田真人的聲音,輿水憐身子一抖,掙紮著想要起來,但嘴裏隻能發出“啊”的氣音。

——他怎麽說不出話了!!??

他急得要命,指著門的方向,做出一個往回拽的動作。

諸伏景光完全理解了他的意思,“你讓津田先生不要走?”

輿水憐狂點頭,用求助的目光看著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衝出去就把津田真人拽了回來,後者一頭霧水地看著這兩人,不知道在打什麽啞謎。

輿水憐不能說話,隻能掏出手機在上麵打字。

“——現在就加強對酒吧老板的妻子和孩子的保護!”

“潘諾馬上就要對她們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