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不管此刻是否還有二人並未弄清楚的情愫, 時間已經不早了,沒有太多的餘裕讓他們去細細琢磨。

諸伏景光三下五除二吃完了飯團,走到盥洗室內重新衝洗雙手, 洗淨上麵的食物殘渣。

在仰起頭看鏡子時,他發現下巴的胡髭已經長到了需要修理的地步——原先是有條理的故意留出來一點, 但這東西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變得蓬發如草垛。

早上洗漱的用具是昨晚在便利店買的旅行套裝, 最便宜的那種,裏麵連能自助刮胡子的刀片都不含。

他剛一摸下巴, 就發現輿水憐站在盥洗室門口, 一臉好奇的看著他。

“怎麽了?”

“……我隻是覺得你可能需要這個。”輿水憐從口袋裏掏出一包裝在塑料盒裏的刀片, “我沒有剃須刀。”

諸伏景光愣了下,下意識道:“你都直接用刀片?”

“不。”輿水憐修長的食指抵著自己光潔的下巴,就像在展示, 他說:“我不怎麽長胡子。”

他將刀片盒子遞到諸伏景光手中。

見對方饒有興致的看著自己的臉龐,諸伏景光失笑,緊接著他又問道:“怎麽忽然對這個感興趣了?”

胡子就長在那個位置, 憐又不是第一次麵對自己這張臉。

更何況他們在保護雪莉的時候,還短暫的同居了一小段時日。

不過諸伏景光捫心自問, 那時候他憂心的東西層層疊疊, 多到叫人喘不過氣來,他自己也沒能好好看清憐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

更別說這種生活中極小的細節了。

輿水憐頓了頓, 說道:“我那個時候不太敢和你走得太近。”

諸伏景光啞然。

“我們……那時候還不是能靠得太近的關係。”輿水憐回憶著那種酸澀的心情,說道:“比起好好記下對方的模樣,那個時候想的更多的搞不好是‘怎麽樣才能不傷害蘇格蘭’和‘怎樣才能和蘇格蘭保持距離’吧。”

那些煩悶的過往就像蓋在二人頭頂的厚重的黑布,被用力掀開後, 殘留在他們之間的灰塵也跟著被揚起,露出了許多過去未曾探明的細節。

輿水憐繼續說:“在組織的時候, 就算因為各種原因住在了一起,大家也會保持安全距離,不會故意去看對方刮胡子的樣子吧?離開組織之後,我們都有了自己的住所……這種隻有在早上、自家的盥洗室裏才會發生的事,我也沒有機會見到……”

“我好像有點得意忘形了。”輿水憐忽然收住,他想起景光是要去上班,自己再這麽喋喋不休的說下去,景光的性格肯定會繼續接話,這麽一來二去萬一他被自己弄遲到了怎麽辦?

輿水憐:“……你先刮胡子吧。”

諸伏景光看著轉身就要往外走的輿水憐,驟然提出道:“……要摸一下嗎?”

說完他就後悔了。

……他在說什麽啊?這也太奇怪了。

輿水憐腳步一頓,像定格動畫那樣一格格的轉動身子。

諸伏景光自暴自棄地想——憐一定覺得他說了很奇怪的話。

可輿水憐那雙眼睛卻亮了起來,就像夜行閃耀的星。

他驚喜地、小聲地問道:“……可以嗎?”

他想,這個世界上,會因為這種小事而十足喜悅、萬分歡欣的人正站在自己身前。

“嗯。”

輿水憐伸出手去,用手指的背麵輕輕蹭了蹭,粗糙的觸感在皮膚上迅速留下印記來,諸伏景光很想看他的表情,但忍住了。

直到輿水憐心滿意足的收回手來,諸伏景光才從僵硬之中抽身。

輿水憐眨了眨眼睛,“抱歉,占用了你不少時間……那我先就不打擾你了。”

說完,他又快速離開盥洗室,將諸伏景光一人留在原地。

諸伏景光在原地駐足,他的心髒好像成了跳動時擠出**的酸橙,每一次肌膚直接接觸,心中的房間就會被酸甜的汁液浸潤。

……他簡直覺得大腦都要被麻痹了。

事到如今已經無法再用“朋友”這個詞來自欺欺人了,這世界上不會有人被朋友觸碰就變得心花怒放,心髒加速,他想。

重整自己已經翻天覆地的心情後,他苦笑著重新站到盥洗室的鏡子前。

他已經弄明白了自己的心,並且確定這不是自己的幻覺也不是一時興起。

那,憐又是怎麽看待自己的呢?

一個重要的朋友?

還是……和自己有著一樣的、無法直說的心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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輿水憐坐在沙發上回消息。

其中一條來自於貝爾摩德,她提到自己意外得來的消息——BOSS好像這段時間就在東京,潘諾會和BOSS聯係,如果想順著這條線挖下去,最好是盯得緊一點。最後還不忘囑咐輿水憐注意安全,不要把自己卷入危險之中。

先前將潘諾和他弟弟的事告訴自己的,就是貝爾摩德。

潘諾作為貝爾摩德的愛慕者,沒少在她麵前透露消息,在他看來,自己和弟弟之間那點事無傷大雅,說了就說了,組織裏的老人也有不少知道這件事的。

但誰能想到貝爾摩德會將消息傳遞給組織之外的人呢?

輿水憐往沙發上一靠,想到潘諾這段時間還要和琴酒見麵。

……如果潘諾對弟弟的死表現出一點埋怨,那他就距離被清理門戶不遠了。

另一條消息來自津田真人,他提醒自己今天一定要去一趟異能特務科,澤田弘樹開發有了進展。

輿水憐關了手機,諸伏景光已經從盥洗室裏出來了。

“走吧。”他將手機收進口袋裏,開始翻出外套穿上。

諸伏景光一愣,問道:“你要出去?”

“嗯,我要去一趟異能特務科。”輿水憐說。

諸伏景光嗯了一聲,沒再多說。

輿水憐將男人剛才披在沙發上的外套攥在手裏,對方迎上來時很自然的遞了過去。

諸伏景光接過外套的動作一頓,輿水憐注意到了他的不自然,問道:“怎麽了?”

他下意識的朝著對方的臉、準確的說是剛才刮胡子的地方看去——

難道是被刀片劃破了皮膚?

他立即伸出手去摸了下,很光潔,沒有傷口。

輿水憐疑惑地想著:……這也沒受傷啊?

然而就在他收回手的瞬間,景光也向後退了半步,似乎是被他的動作嚇到了。

對方這個下意識的動作,讓輿水憐本想說的話壓在了嗓子裏。

他做錯什麽了嗎?

“沒什麽。”諸伏景光不愧是心理素質過硬,他調整表情後將外套往身上一披,說道:“剛剛在想事情,有點走神了……”

輿水憐半信半疑地“嗯”了一聲,提醒他時間不早了,他們得趕緊走了。

景光第一次在他家留宿,他就把人弄遲到了,這可不太好。

等走到樓下二人分別時,諸伏景光已經變成了原先那種輿水憐熟悉的模樣,就好像剛才的小插曲並不存在。

二人道別之後,輿水憐就去了異能特務科。

到了異能特務科後,津田真人開門見山地告訴他澤田弘樹的研究成果已經在異能特務科了。

在沒有了外力介入的情況下,澤田弘樹所做的研究完全是他自己想做的。其實在他還在美國的時候,很多工作已經進行到了最後,隻是礙於辛德拉社長的監視,他一直表現出自己的研究還沒有完成的狀態。

澤田弘樹和他的父親深深明白懷璧其罪的道理,對於異能特務科的庇護他們表現出的了默認的態度,並且願意將那些“情況特殊的研究成果”暴露一部分在異能特務科的監管之下。

二人正在內部電梯,前往一個新開辟出的辦公區。

輿水憐看著電梯內貼著的地圖,問道:“隻是一個VR遊戲艙,有必要專門搬到異能特務科開辟一塊辦公區出來嗎?”

“……已經不僅僅是個VR遊戲了。”津田真人想到這件事就頭疼,“我們是直接飛躍到了科幻電影裏。”

“什麽意思?”

“你知道一個叫做‘倉’的政府機構嗎?”

“就是那個用某種裝置收集到嫌疑犯的殺意,然後用某個裝置將操作員投入到殺意生成的虛擬世界裏尋找線索破案的組織……?”

輿水憐知道津田真人不會忽然提起這茬,他試探著問道:

“……你是說,弘樹他製作出了類似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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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伏景光此時已經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工位,見他穿著還是昨天的那套衣服,同事湊了上來,擠眉弄眼地調侃道:“你昨天工作之後晚上沒自己回家?”

諸伏景光順口道:“昨天忙得有點晚了,去朋友家住了一晚。”

見同事一副“我明白,我什麽都懂”的眼神看著自己,諸伏景光這才意識到被誤會了什麽。

沒換衣服=沒回家=和某人過夜,這套公式不知為什麽在某些日本人的腦海裏根深蒂固,如果是穿著昨天的衣服來上班,少不得要被同事調侃一番。

同事拍了拍他的肩膀,嗯嗯嗯了幾聲,心領神會道:“我懂我懂,朋友嘛……我們這個組隻有你是單身了,看來你距離脫單也不遠了。”

諸伏景光:“……真不是你想的那樣。隻是普通朋友。”

同事從善如流:“沒在一起之間大家都是普通朋友。”

諸伏景光:“他是男的。”

他覺得這麽一句話總能把同事堵死了,沒想到對方目光閃爍,在思索片刻後,遲疑道:

“……隻要你喜歡,也、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