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藏夢

身後大門響起被人關上的聲響, 宋溫聽擰著秀眉有點挫敗。

他一句“回家”把她堵的說不出話來,她沒辦法拒絕,也不可能拒絕。

密閉黑暗的空間裏, 壓著各種情緒無處可逃, 男人極富侵略感的眼神好像落在她背上, 直直不掩飾地。

宋溫聽屏息片刻, 終於轉身,才想起家裏沒有他能穿的拖鞋。

“這裏沒有你要用的東西。”這句話莫名像是某種拒絕。

“哦。”季晏舟站在玄關處狹小的空間裏,顯得那道身影更高大了些, “周辰馬上送過來。”

宋溫聽詫異抬眼,這下也算明白了,這人早就打好了算盤。

說著他手機開始震動,周辰的腳步聲適時在樓梯口響起, 掛完電話的當口,周辰已經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站到了門口。

周辰笑嘻嘻:“季總,我把你所有能用到的東西都送過來了。”

言語中露出不以為意地驕傲。

季晏舟卻把視線落到她身上, 盯著她的眼神出奇的亮,像深夜裏熠熠星星, 在那雙眼眸裏輕輕顫動,他征求她的意見:“宋老師,能進?”

說完又接上一句:“今晚喝了不少酒, 不太舒服。”

修長指節捏上眉間,眼眸裏那點光適時淡了些。

莫名就想起季時雨說過的, 他生病時沒人管, 一個人可憐的模樣。

心軟了, 就讓周辰進了。

他很快放好東西, 又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告別。

走之前還不忘回眸落下略有深意地一句:“季總, 季太太,新婚快樂!”

人一走,宋溫聽便緊張起來,以前跟外婆生活到最後一個人住,都沒哪一刻覺得這房子小,現在高大的男人杵在這裏,卻顯得這個二室一廳的房子愈發逼仄。

再不說,他一身西裝,矜貴的氣質更顯得與這裏格格不入。

季晏舟倒沒有那麽多思慮,他在玄關換了鞋子,後又接到一則工作電話,他索性來到陽台,半截身子靠在護欄邊講電話,是隨意懶散的模樣。

他沒有不適應,也看不出要跟她共處一室的半點緊張和謹慎,自然的像是在自己家一樣。

沉靜的嗓音隨風入耳,宋溫聽越聽愈發覺得心裏發堵。

她也沒理他,直接進了房間拿衣服洗澡。

溫暖的水汽漫過全身,消散點今日的疲憊和鬱氣。她明明知道的,明明知道他們結婚隻是因為她合適,也可能是當初那點合作給他帶來的錯覺,她人傻性子軟,不哭不鬧,所以合作沒壓力。

身子慢慢下沉,宋溫聽想起了高中時期的季晏舟和許欣檸。

他們經常一起上下學,兩道身影有時一前一後,有時並肩而行,女生靈動的聲音總是欣喜的,而季晏舟也好脾氣的有問必回。傳言裏說,許欣檸是季晏舟異父異母的妹妹。說著又不懷好意的嬉笑,什麽哥哥妹妹的不就是那回事。

宋溫聽在看不見的地方一直追隨著他們的身影,和季晏舟也遇到過幾次。

他打球時,宋溫聽作為啦啦隊成員為他加油呐喊,最終把水遞到他手裏。

男生渾身滾燙炙熱的氣息壓著宋溫聽眼神都不敢往他身上瞟,但餘光裏,能看到他單手拿住她遞給她的那瓶水,白皙的脖頸隨著仰頭的動作引起一片驚呼,分明的喉結上下滑動,宋溫聽也瞬間口幹舌燥起來。

那天他對她說了句:“謝謝。”

再後來,是在學校圖書館。

她因為數學成績不理想,下定決心利用午間時間學習。

那天他們剛剛進行了一場摸底考,她考了前所未有的最低分。

在自己重新訂正了錯題後,又拿出一張差不多的試卷開始做。

桌麵擺滿了東西,其中有在隔壁私立高中念書的沈禾卿帶給她的學習筆記。

他們同一屆,而沈禾卿成績不錯。

她是在做完卷子後,才看到坐她旁邊的季晏舟的。他們隻隔了一張桌子的距離,是前所未有的近。

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落的座,他穿著普通的藍白相間校服,黑發如墨,卻又格外好看。他坐著隨意,長腿都快伸到了前排,捧著一本書在看,眉目專注好像並沒有看到她。

宋溫聽隻一眼,便倉皇收回視線,但心下卻像揣了隻兔子,怦怦直跳。

但她還是強迫自己把注意力轉移到卷子上,對完答案後,滿屏的紅叉讓她喪起了小臉。

“咚咚”的兩聲輕敲,宋溫聽困惑的抬眼,清涼的眸子裏抑著的沮喪還未消散,就這樣直直落進那雙桃花眼。

她聽到他問:“能借隻筆?”

嗓音像他人一樣隨性漫不經心,仿若她借不借也無所謂。

宋溫聽卻下意識往四周看一眼,午間的圖書館很少人,他們坐的這一桌隻有他們倆個。

她白淨的小臉再次拓進眼底,這下才舍得從筆袋裏拿出一直中性筆遞給他。

那隻伸過來的蔥白玉手跟給他遞水時是同一隻,纖細的手腕上帶著一隻晶瑩剔透的粉色手鏈。

他微微俯身,輕巧地從她手裏拿過筆,一句熟悉的“謝了”落下。

宋溫聽垂著眼睫,搖了搖頭。

沒幾秒,她卻聽到他很輕的一聲嗤笑。

不明所以的回望過去,正好看到他眼皮子底下赫然是她上午摸底考試的那張卷子,上麵用紅筆畫滿了訂正後的正確答案,更可怕的是那個堪堪及格的分數又大又亮。

宋溫聽頓時燒紅了臉,桌麵上的東西太多,已經堆到了他那邊。

她反應很大,立馬起身收拾。

那張卷子像是一道分割線,次次滿分的人和隻及格的人,就應該涇渭分明。

“有這麽難?”在窸窸窣窣的響聲中,宋溫聽聽到他問。

在這樣的情況下,這句實屬是有點嘲笑的意味。

秉著點呼吸,宋溫聽蒼白著小臉沒應。

“要不,學長給你講講?”他像是真的閑著無聊,說話間,已然移動到了她旁邊的那張桌子上。

學長?宋溫聽卻怔怔發愣,他想起他們初遇,所以認出了她嗎?

小臉恢複點紅潤,宋溫聽坐了下來,正要開口,突然一道身影坐到了對麵,清純好看的臉,蘊著笑意,她手裏捧著一本練習冊,直勾勾的看著季晏舟:“晏舟哥,等很久了吧。”

說著視線又朝宋溫聽看過來,許欣檸笑道:“啊,你是藝術節上彈古琴的學妹吧?”她眼神在倆人身上轉了轉,“你們...在講題?”

臉上火辣辣的,掩著要被看穿的窘迫,宋溫聽立馬沉了眼:“沒有,我有筆記,不需要別人講。”

語氣真的很涼,從前就有人打趣過宋溫聽,不笑時,清冷到近乎冷血。

她察覺到季晏舟視線落在自己身上,複又落到她捧著的那本筆記上,純白封麵寫著“學習筆記”幾個大字,下麵一行是“-TO聽聽。”旁邊寫著自己的名字“沈禾卿。”

宋溫聽記不清後來他們是怎麽走的,隻記得那兩道並行走遠的身影。

她忍著鼻酸,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他們兩人的親昵。

再後來,她在體育器材室聽到過季晏舟和別人的對話,有男生打趣他和許欣檸:“欸,你們倆真住在一起?”

季晏舟:“昂。”

“行啊,晏哥這招好,日久生情嘛。”

他抑著聲調回了句:“滾。”

後來又有人聊起學校的好看女生,自然她也成了口中閑談對象,有人拿她和許欣檸做對比,說她漂亮是漂亮,但就是太清高了,從沒把哪個男生放在眼裏過。

有人順著笑:“學藝術的骨子裏都有點清高勁兒。”

有人便不懷好意:“欸,那你們喜不喜歡這種啊?”

喜不喜歡她這種,清高勁兒的。

這種在背後說閑話的男生,宋溫聽沒好感,冷著眼就要遠離。

就在走前聽到有人問了聲:“晏哥呢,你喜不喜歡?”

她腳步微頓,然後聽到男生抑著點煩躁的語氣:“喜歡個屁。別煩。”

有人哈哈大笑,又有人接著奚落:“晏哥隻喜歡家裏的小妹妹,你們可別在他麵前提別的女生了。”

宋溫聽聽出來這個人是季晏舟班上的陳祁陽,經常在他身邊,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鐵打的兄弟,說的話自然可信。

心裏傳來又酸又麻的刺痛,眼角適時蘊出點濕意。

“砰砰”輕微的敲門聲,拉回宋溫聽思緒。

門外季晏舟低沉的嗓音響起:“宋溫聽。”

這道聲音和記憶裏的重合,宋溫聽咬著唇瓣,沒回應。

很快敲門聲沒了,宋溫聽慢吞吞的穿好衣服,又拉出手機跟月瑤聊了十幾分鍾,後故意又房間裏磨蹭了好一會兒,才開門。

誰知在門剛被拉開,手腕上倏然傳來一個力量,推著她又重新回到了房間內。

“砰”輕微的聲響,她被直接抵到門板,背後也適時傳來溫熱感覺,手心灼著後背發熱。

那道視線就這樣定定的看著她,眼眸的光被抑地愈發清亮,像隻發狠地狼狗,卻又沒那麽狠。

抵著她的身影克製著一定的距離,扼製住她手腕的手也沒用多大的力,更不論那隻為了防止他撞疼而墊在背後的大掌。

這點不經意間的溫柔,讓宋溫聽軟了身子。

“季晏舟,放開好不好?”她輕輕叫他,“我去給你鋪床。”

還好不好?又這麽禮貌生分。

眼底的情緒又暗了幾分,季晏舟差點忍不住欺身上前,卻又在女人看過來的眼神裏步步潰敗。

他還是沒動,宋溫聽終於擰起了眉,她掙紮。

“別動。”男人又低又啞的聲線落下,那張俊臉卻直接靠過來,在她來不及反應過來時,令人心悸的呼吸已然落在脖頸,激起片刻戰栗。

“等我緩緩。”

宋溫聽不敢再動了,男人肩背微屈,頭輕輕靠上來,埋在她柔軟好聞的頸窩,是頭頸相交的姿態,親密到他柔軟的發絲觸上她臉頰,引起微微癢意。被他呼吸拂過的肌膚滾燙炙熱。

她僵著半邊身子,忍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出聲:“你...你喝醉了嗎?”

話落,那顆不安分的頭順勢在她脖間動了動,隨即一聲低低的“嗯”溢出。

指尖掐上手心,心跳仿若要跳出胸腔,宋溫聽覺得自己此刻就是暴曬下擱淺的魚,難耐煎熬。

又隔了一會,宋溫聽腦海中已經分不清時間到底流逝了多久。

她輕聲問:“好點了嗎?”

聞言,男人還是沒起身,甚至還得寸進尺,擱在她背後的手微用力直接把她推到了懷裏。真真切切的擁抱,她柔軟的身段緊密嵌進他寬大的懷抱。

在她還來不及反應時,他又落下一句:“別去鋪床了,今晚一起睡,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