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有句俗語說，一年補通通，不如補霜降。
意思就是說到了霜降這日要吃些補品。
王元元一早就問過恒王，霜降那日是否會在府裏。
恒王當時正抱著王元元揉來摸去，一副氣息紊亂的模樣，聽到王元元的問話後，他沒猶豫的就點了點頭，隨後就隻顧著自己享受了。王元元第二日是揉著腰起床的，不過她既知道了恒王那日會在府裏，便讓小廚房的太監海生準備起了霜降那日要吃的吃食。
海生是恒王讓八福從膳房裏撥到積英院小廚房來伺候的小太監，他年歲不大，今年剛剛十六七歲。
當初，為了這個差事，膳房的小太監們打破了頭的想要過來。
可八福品度著王元元的品性，知道她更喜歡那老實憨厚的太監，便從一幫人精裏挑中了海生。
這海生在膳房裏一向不顯，又因力氣大，不愛說話，常被人指揮著做事。
整個膳房裏的小太監，數他做事最多，拿的最少。
此次海生原是沒想到自己能被挑中到積英院的，也因此，他被八福挑中的時候，險些沒反應過來。
還是幾個機靈一些的太監先反應過來的，當即就按著海生衝八福磕頭。
海生自知自己是個笨嘴笨舌的人，自來到積英院後，也不怎麽說話，隻使出大力氣幹活。
恰好王元元喜歡搗鼓些稀奇古怪的吃食，正缺個打下手的人。
海生一來，百梨和春紅也就輕鬆了許多。
王元元常聽外祖母雲老夫人說，霜降時節進補應以滋陰潤肺為宜，應當平補，不能補的太過。
因此，她並不打算吃太多大魚大肉，隻讓海生去膳房要些鴨肉，雞肉等肉類以及白果糯米等物。
她打算早膳的時候燉一份白果銀耳粥。午膳的時候再燉一份香菇雞湯和一份酸蘿卜老鴨湯。
這是她打算在自己小廚房做的吃食，至於膳房那裏仍舊按照他們的食譜進上來就是了。
恒王以往住在宮裏時，常跟著柔妃一起吃飯。柔妃又是個喜歡吃牛羊肉的，因此她的餐桌上一年四季都有牛羊肉。
待到出府以後，他的飲食就沒人管了，常是府裏做什麽，他就吃什麽。至於在戰場上，那就更沒人管了。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恒王是知道王元元對飲食是十分講究的，常按著節氣來進食。
他從未有過這樣的飲食體驗，自是覺得十分的新鮮。
待到到了霜降那日，恒王果真跟著王元元的節奏飲食。
不提別的，他那日覺得胃腸倒比往日舒服了許多。
自那以後，恒王隻要一有時間，就會回積英院用膳，不再像以往那樣常在前院用膳了。在恒王府的生活安定下來後，王元元就惦記起了三老夫人和雲清如。
她時不時的會讓春紅送些東西過去順德侯府，春紅回來時就把三老夫人的近況告訴王元元。
王元元聽完全程後，對事情有了個大致的了解。三老夫人做事還是十分利索的，王元元回門之後，她將雲清如放在雲老夫人這裏後，便帶著鍾嬤嬤單槍匹馬的回了雲三老爺府上。
雲清如原本憂心自家祖母想要跟回去，可雲老夫人和三老夫人都不許她回去。
兩位老人家都不想讓雲清如同何氏那樣的人扯上關係。
之前慕王爺和何氏的做派不太妥當，她擔心雲清如的名聲被毀壞，忍著不舍總把雲清如往宮裏送。
彼時的雲清如尚是郡主，她都要小心翼翼擔心何氏的所為礙到了清如的名聲，又遑論現在呢。
雲清如沒有辦法，隻好留在了這裏，卻對著鍾嬤嬤千叮嚀萬囑咐了一番。
經過雲老夫人上次的一通教訓，雲三老爺和何氏老實了許多。何氏是在三老夫人回來的第二日從家祠裏被放出來的。
她尚在家祠中關禁閉的時候，雲三老爺就已經讓人把她的東西從正院搬了出來。
可三老夫人回來後仍舊帶著嬤嬤和丫鬟們把正院打掃的幹幹淨淨，她還讓人用醋做的水在院子裏撒了一遍，說是要祛掉那些汙穢的東西。
雲三老爺被她氣的仰倒。可縱使何氏在他背後怎麽嘀咕，他都不敢去找三老夫人的麻煩。
雲三老爺說白了就是個窩裏橫，若是三老夫人是個懦弱的性子或是沒有雲老夫人和王元元做靠山，那他指不定會往死裏欺負三老夫人。
可這兩樣三老夫人哪樣都不占。
雲三老爺深知雖然雲老夫人現在已經不是太後了，可他也不是王爺了，況且她又有恒王妃做支撐。
他以前若是惹惱了她們，不過是受些斥責也就罷了，他到底是皇室子弟，雲老夫人也不能太過分。
可現在就不一樣了，皇室早就破敗了，有些皇室族人連飯都吃不上了，他們討好雲老夫人尚且來不及，又哪裏會為了他拿祖宗家法來幫他呢。三老夫人對雲三老爺的反應無動於衷，準確的說，在她的兒子兒媳相繼去世後，她就已經對雲三老爺徹底死心了。
她本不是這般強硬的模樣，可她又知道雲三老爺和何氏都是那等順竿爬的人，她若是對他們強硬一些，他們或許還會有所顧忌。
可她若是稍微流露出一些軟弱的意思，那兩個人一定會露出尖牙把她咬死。
橫豎她現在活著一是為了清如，二就是為了雲老夫人和王元元了，這些臉麵還要她做什麽呢。
三老夫人在家裏安頓下來後，就問雲三老爺，她的嫁妝首飾在哪裏。
雲三老爺早已將這些東西在當鋪發賣，並將發賣的銀子充當私產了。
他哪裏舍得把入口的肥肉再吐出來，便支支吾吾的說他們當時走的急，那些東西沒有帶過來，想是被晉君的將領給拿走了。
雲老夫人是早就打探清楚雲三老爺是在哪幾家當鋪當的東西的，也早讓人收集好證據交給三老夫人了。
三老夫人聽完雲三老爺這通瞎掰的話後什麽也沒說，隻先冷笑一聲，隨後將哪疊子紙甩在了雲三老爺麵前。
雲三老爺撿起那些紙一看，頓時啞口無言了。
他到底不敢很得罪雲老夫人，隻得捏著鼻子把那些嫁妝折成銀子給了三老夫人。
三老夫人自也是知道他的怨懟的，可她早已有了對策。
她第二日就去了順德侯府，跟順德侯說她看到雲家的一些族人們生活貧苦，心裏很不忍，所以她想把自己的嫁妝捐獻出去一部分，用這些銀子多買些祭田，以供祖宗祭祀、族人生活。
何氏早已把雲三老爺手裏的這筆銀子看作自己的囊中物，她見三老夫人寧願把這些銀子捐給族裏，都不願留給自己的孩子，氣的仰倒。
她又像以往那樣在雲三老爺麵前撥弄是非，可雲三老爺到底不像何氏一直在閨幃中打轉，不明白外麵的這些事體。
三老夫人把嫁妝銀子捐獻出去雖說損害了何氏的利益，可卻惠及了雲氏族人們。
這些族人們正是對三老夫人感恩戴德的時候，他要是在這個時候跟三老夫人對著來，豈不是在明晃晃的告訴那些族人，他反對三老夫人的所為嗎？
且三老夫人捐獻嫁妝銀子時順帶提了一嘴，說這些事情已經和他商量過了，他十分的同意此事。
那些族人們不僅感激三老夫人，還感激起了雲三老爺。
這幾日雲三老爺走到哪裏，都有族人過來和他打招呼，奉承他。
他縱然愛錢，可到底還是舍不得這一番風光，因此無論何氏怎麽挑唆，他都不去和三老夫人爭執。
倒是何氏因為三老夫人捐獻嫁妝銀子不滿，在雲三老爺麵前挑唆一事，不知道從哪裏傳了出去。
雲氏族人們自是對何氏不滿，順德侯的叔祖父，也是雲三老爺的祖父，四老太爺就杵著拐杖罵了雲三老爺一通，說他縱的妾室不知所謂。
雲四爺夫婦和雲五夫人也因為何氏在族裏名聲不好，自覺蒙羞，那段時間不肯輕易出門。
倒是雲五爺因為聽到族人們議論何氏，和那些說嘴的族人們打了一架。
事情鬧到順德侯那裏後，他並沒有單說誰的不是，隻是讓所有打架的雲氏族人都去跪了家祠，那些在旁挑唆的下人也挨了板子。
經此一事後，雲五爺算是和一些雲氏族人結了仇。
三老夫人自捐出嫁妝銀子後，就和雲老夫人一起冷眼旁觀何氏的反應。
何氏果然不出她們所料，在雲三老爺麵前抱怨了起來。
之後的事情也一如她們所料，何氏果然引起了雲氏族人的不滿。文嬤嬤同她們說完這些時候，雲老夫人就笑著道：“那些族人們自是希望祭田越多越好，他們見何氏抱怨，擔憂族裏利益受損，所以不待你出手，他們自會出麵聲討何氏。”
“我也是為著這個才願意舍出一筆銀子。”三老夫人笑著道。
她之所以願意拿出嫁妝銀子買一個好名聲，有三個原因。
一來，她雖然把這筆嫁妝銀子從雲三老爺那裏討了回來，可雲三老爺和何氏他們必定會想方設法的盯著她，算計她手上的這筆銀子。與其這樣，她還不如花錢買個清淨。
二來，她隻有清如一個孫女，她自覺自己和何氏母子是沒法和平共處的了，可清如到底是雲氏女。若是能借此在族裏為清如結個善緣，豈不比什麽都強。
但以上那些都不是她最主要的目的，她想為自己買個好名聲，最主要的原因是想為清如尋門好親事。
清如現在到底不是皇室女了，不能像以往那樣憑著爵位選婿了，所以這對外的名聲就極為重要了。
她若是能對外樹立一個寬厚仁善，樂善好施的名聲，於清如的婚事也有益。
現在她們已經把餌給拋出去了，就且看有沒有上鉤的人了。
王元元知曉外祖母和姨祖母的打算後，也在暗自祈禱有人能慧眼識珠，過來向清如姐姐提親。
不過相看人家的事兒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成的，她們倒也隻能先慢慢看著了。
……
王元元近段時日盯上了院子裏的那顆棗樹，她見那棗樹已是結滿了果子，就讓百梨和春紅帶著小丫鬟們去打棗子。
她則帶著大郡主站在靠近牆邊的桂花樹蔭下，看百梨和春紅指揮著小丫鬟們拿著杆子打棗子。
桂花樹底下時不時的吹來一兩陣東風，帶著些清香，吹到了人的臉上，頓感愜意又自在。
大郡主到底年幼些，她跟著王元元在牆邊站了不過一刻鍾的功夫就有些站不住了，隻抬頭拿眼睛眼巴巴的瞅著王元元。
王元元知道她是想去那裏玩，便囑咐她的奶嬤嬤：“你帶著大郡主到那邊撿棗子吧。”
那奶嬤嬤見王妃從府裏帶回來一個嬤嬤放在了郡主身邊，原以為王妃是想打發走她。
她這兩日本有些不忿，不過礙著聽說這嬤嬤是王爺開口讓王妃尋的，不好發作罷了。
可她冷眼看了兩日，見那張嬤嬤果如一開始所說，隻管教導大郡主識字，其餘事體一概不管。而王妃也仍舊像以往那樣向她詢問大郡主的日常起居後，她總算是放下心來了。
此時聽見王元元吩咐，奶嬤嬤連忙牽著大郡主的手走到了棗樹下。
早有小宮女聽到動靜準備好了一個空的籃子，此時看到大郡主過來，那小宮女就笑眯眯的湊了上來道：“大郡主，您到時候用這個籃子裝棗子。”
大郡主這段時間每日隨著王元元吃吃喝喝，小臉日漸圓潤起來。
她見那小宮女給她準備好了籃子，先是用胖乎乎的小手指了指那小宮女，隨後又說了句：“跟著。”
那小宮女本就是個機靈的丫鬟，看大郡主似是要她跟著她一起撿棗子後，立馬笑眯眯的跟在了大郡主的身後。
若是此時王元元不在這裏，大郡主的奶嬤嬤圖氏看到有人跟她搶差事，估計早就一個巴掌扇過去了。
可王元元就在院子的一角站著，圖氏不好在她麵前欺負小宮女，隻好暗咬銀牙咽下了這口氣。
王元元見圖氏似是有些吃癟的模樣，便假意用帕子擦嘴，實則在問百梅：“這小宮女是從哪分來的？”
百梅這段時間一直在記府內各宮人的來處，聽到王元元問，她也悄聲道：“這小宮女叫藍雲，是內務府那邊送過來的。”
王元元邊聽邊看了看大郡主歡快的身影，她見大郡主因為有了小女孩的陪伴，好似快樂了許多，就對百梅道：“查查她的根底，若是身家清白的話，等一段時間就放到大郡主身邊去吧。”
大郡主身邊除了如圖氏和張嬤嬤這樣的嬤嬤外，就是幾個年紀稍大的宮女和太監了，這些人自是和她玩不到一塊。
那個小丫鬟看起來又機靈又有眼色，還會陪著大郡主玩。
若是大郡主能被她帶的開朗一些，倒也不錯。
百梅悄無聲息的點了點頭，暗暗的記下了這件事。
大郡主今日下午玩的十分的暢快，以往她的奶嬤嬤圖氏陪著的時候，總是這樣不讓她做，那也不讓她做。
她稍一表現出不願意的樣子，圖氏就開始對她擺臉子。
久而久之的，大郡主就再也不敢隨便提要求了。
可眼前這個叫藍雲的小丫鬟不一樣，她不僅會隨著她瘋跑瘋玩，還會告訴她，剛摘下來的棗子當場吃下來最好吃。
她當時就傻傻的說了一句：“沒洗？”
百梨在一旁聽了就笑著插話道：“這個倒也方便，我讓她們舀些水過來就行了。”
百梨話剛落地，幾個小宮女就笑眯眯的跑到了小廚房裏舀了兩盆水端過來。
大郡主就見藍雲把棗子放在木盆裏洗了洗，隨後又拿幹淨的巾帕將那棗子上的水擦幹後，方才將棗子遞給她。
大郡主愣愣的接過這棗子咬了一口。
果然，這剛摘下來的棗子，就是比後送上來的棗子要新鮮。
大郡主隨著藍雲在棗樹下玩耍了許久，就連晚上睡覺都比往日要香甜些。
晚間的時候，王元元和恒王說起了想在大郡主身邊放一個小丫鬟的事情。
恒王聽完後，見王元元是真心實意的為大郡主打算的，麵色就舒緩了起來。
他笑著對王元元道：“這件事你來決定就是了，至於那個小宮女的底細，你也不用查了，能放到你院子裏的宮人，身家都是清白的。”
這是恒王第一次和王元元提起府裏這些人的來曆問題，王元元聞言就抬頭看他，希望能從他那裏聽到一些更具體的事情。
恒王卻沒有再說下去了，他見王元元穿著粉色的裏衣，雙眼含春的看著他，再也忍不住翻身覆了上去，吃下了這顆水靈靈的水蜜桃。
因有了恒王的吩咐，王元元第二日就把藍雲送到了大郡主那裏，並讓張嬤嬤和圖氏不要拘緊了她，說她是專陪著大郡主玩的。
張嬤嬤知道後隻是點了點頭，說了句，大郡主也該有個人一起陪著玩了。
圖氏卻是氣的鼻子都歪了，可她就算再生氣，也沒法違背王妃的意願，隻好再度忍下了這口氣。
不過她雖不敢說王元元什麽，對藍雲卻是十分不客氣的。
隻要一不在王元元身邊，她就變著法兒的尋藍雲的錯。
藍雲倒也乖覺，無論圖氏說她什麽，她都笑眯眯的聽著，隻伺候好大郡主就是了。
並且王元元有規定過，每日到了半下午的時候，是大郡主玩耍的時間。
這個時候，任何人都不能逼著大郡主讀書。
而藍雲又是王元元點名陪著大郡主一起玩耍的宮人，自然也要跟在大郡主身邊伺候。
她又跟大郡主年齡相仿，自是比圖氏更得大郡主的心。
時日越長，圖氏就越拿藍雲沒辦法，隻在晚間下值後和幾個老嬤嬤們一起吃酒咒罵藍雲罷了。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作者有話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