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恒王知道, 如果他真的說出了大郡主的身世的話，這個孩子日後在國都就沒有立足之地了。
也因此，在晉國君派來的太監戰戰兢兢的問恒王這個女子是否是大郡主的生母的時候, 恒王下意識的否決了。
他告訴那太監，這女子是舊人的遺孀。
太監們都想不到恒王會在這件事情上騙他們, 所以他們一點都沒有懷疑的相信了恒王的說辭。
太監們離開後, 恒王就開始思襯了起來。
既然這個消息都已經傳到國都了，那他就要不能再裝聾作啞下去了。
他必須要想出個應對的法子來了。
但他要跟誰商量呢？
到了這個時候恒王發現, 他竟然沒有一個可以商量事情的人了。
不對，他還有一個人可以商量, 那個人就是他的王妃。
可他要把這麽丟臉的事情告訴王妃嗎？
想到這裏, 恒王難得的猶豫了起來。
但如果不告訴王妃的話, 這件事情接下來又要如何收場呢。
他雖然告訴了那太監阿樹是故人的遺孀，等回國都後，他也可以真的給阿樹重新弄一個身份。
可除非他把阿樹給殺了，否則這個女人遲早會捅出漏子的。
況且如果真的殺了阿樹的話, 大郡主要怎麽辦呢？
倘若有一日她知道他殺了她的生母，他又該如何麵對她呢。
到了這個時候，恒王覺得能幫他的人隻有他的王妃了。
他也總算是明白了夫妻至親是什麽意思了。
在這件事情上, 隻有王妃和他的利益才是一體的，並且她們有著共同的要保護的人。
恒王看著蒼茫的夜色，兀自下了個決定。
他要提前回京告訴王妃真相，這樣一來, 她們才能一起應對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
再過一日，恒王就要回來了呀。
晉國君派去的太監們問完話就敢回了國都, 所以王元元已經知道恒王帶回來的女子不是什麽大郡主的生母, 而是舊人的遺孤了。
這個消息讓王元元心裏的一塊大石落了下來。
她也有心情收拾打扮自己了。
就在王元元揮退宮人打算往床邊走的時候, 窗戶那裏傳來了一陣響動聲。
“誰？”王元元頗為警覺的轉頭問道。
擱置一聲，窗戶直接被人給打開了。
王元元的心裏就是一陣發毛，她剛想張嘴喊人，就聽到外麵傳來一句熟悉的聲音。
“是我。”
是恒王！
他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
王元元又驚又疑，在看到恒王那憔悴的臉色後，她卻問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要吃點湯麵嗎？”
恒王先是一愣，隨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他終於回家了呀。
在外麵奔波了許久的恒王，由衷的在心內歎息道。
恒王不想驚動到別人，所以王元元也不敢叫宮人進來。
好在她的櫃子裏放的有點心。
王元元從櫃子裏拿出點心放在桌子旁，讓恒王好歹吃點東西填填肚子。
恒王確實是一點胃口都沒有。
因為他私自提前回國都的事情是犯忌諱的，再加上此次回來，他有事情要跟王元元商量，想起自己要說的那件事情，恒王就更沒有胃口了。
他拉著王元元在八角桌旁坐下，做出了一副要和她說話的模樣。
王元元看到恒王這難得有些局促的表情時，瞳孔就是一縮。
她總覺得恒王今日有些不對勁兒，可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勁。
現在她總算是明白恒王的不對勁兒來自於哪裏了。
他今日的表現和以往完全不同。
平日裏他就算再累，回來後的第一件事情一定是親她和爆她，但今日他不僅沒有親她抱她反而還這麽局促。
他為什麽要做出如此局促的表情，難道他做了什麽他覺得她會難以接受的事情嗎？
想到這裏，王元元的臉色就是一變。
恒王在椅子上坐了半響，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說大郡主的事情。
他猶豫了半響，總算是有勇氣告訴王元元這件事情了，卻發現她的表情有些不對。
糟糕，王妃誤會了。
恒王明白自家王妃誤會了之後，再也沒有那些糾結了。
他趕緊對王元元道：“我遇到了一件不知道該怎麽辦的事情。”
“什麽事情？”王元元聽到他這麽說之後，就狐疑的問道。
這個時候她還是有些懷疑恒王的。
恒王就語帶艱澀的道：“大郡主很有可能不是我的親生孩子。”
什麽！
王元元覺得自己這一輩子都沒有這麽驚訝過，她現在的心情跟自己當初初初來到雲國時的心情是一樣的。
那就是不知所措。
“怎麽會呢？大郡主她跟你的長相那麽像，怎麽可能……”話說到這裏，王元元忽然反應了過來。
她以前一直覺得大郡主和恒王乃至柔妃長的像，是因為她們都是柔方一族的長相。
就像她之前在現代時，看外國人都是一個樣，現在她看大郡主和柔妃她們其實也是一樣，覺得她們都長一個樣。
所以她覺得她們長的像並不能代表什麽。
恒王是不會拿這件事情開玩笑的，難道大郡主真的不是恒王的孩子。
想到這裏，王元元的頭皮就是一陣發麻。
“怎麽會這樣呢？”她一時之間竟有些慌亂，就喃喃的道。
“我之前也不敢相信，可證據確鑿。”恒王語氣艱難的繼續道。
“是誰告訴你這件事情的呢，等等，她們說你帶著大郡主的生母回來了。難道是她說的。”王元元猜測性的問道。
“那個賤婢怎麽可能跟我說這個？”恒王一提起阿樹就是滿臉的怒氣。
看到恒王這麽生氣，王元元反而顧不得旁的了。
可她又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恒王。
畢竟設身處地的想，如果她是恒王，發現自己養了那麽多年的孩子不是自己的親生孩子，那種滋味肯定不好受。
恒王見王元元似是因顧忌到他的心情，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就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
“你放心。”他語帶安慰的對王元元道：“我都已經這個歲數了，怎麽還會為這種事情傷心呢。”
他話說的輕鬆，但王元元知道事情並沒有他說的那般簡單。
光看他的臉色這麽疲憊就知道他這段時間其實一直都沒有休息好。
但王元元也知道恒王有他的尊嚴，他既然想要在她的麵前表現的若無其事，那她就不要戳穿他。
王元元衝著恒王笑了笑後，試探性的問他：“那……大郡主那邊要怎麽辦呢？”
其實在知道事情的真相後，王元元不僅擔心恒王的心情，也擔心大郡主。
她養了大郡主這麽多年，大郡主對她還那麽孝順，她對大郡主是有感情的。
經過這麽多年的陪伴，她看大郡主跟看自己的親生女兒是一樣的。
她固然不希望恒王傷心，可她也不希望大郡主會因此而受傷。
但她又很清楚的知道，在這件事情上麵，大郡主是必然要受傷的。
因為一旦大郡主不是恒王親生的這件事情傳了出去，那麽大郡主在晉皇室就再也沒有立足之地了。
被趕出晉皇室對大郡主來說還是一個較好的結局，她擔心皇室的那些宗親們為了掩下這件醜事，會要了大郡主的性命。
這樣的事情，她又不是沒有聽過？
雲皇室就有過類似的事情。
那個孩子當即就被送走了。
那大郡主會不會也會？
一想到這裏，王元元的手就是一抖。
“怎麽了？”恒王原本也在想接下來該如何麵對大郡主，在看到王元元的動作後，他立馬關心的問道。
王元元抿了抿唇。
她到底要不要跟恒王說出自己的擔心呢，畢竟在這件事情上恒王才是被欺騙的那個人。
恒王看到王元元猶豫又有些躲閃的表情後，心下其實已經有些明白她想說些什麽了。
她應當是想替大郡主說情，卻又顧及到他的想法所以不知道該怎麽張嘴。
王元元的反應其實讓恒王覺得很欣慰。
如果自家王妃在知道大郡主不是他的親生孩子後立馬就對大郡主翻臉無情，那他才要感到心寒。
沒有誰會希望自己的枕邊人是一個心狠無情又虛偽的人的。
也因此，在看出王元元的心思後，恒王反而溫柔了起來。
他伸手牽住了王元元的手，柔聲對她道：“想說什麽就說吧，跟我還有什麽不能說的呢。”
是呀，她跟恒王還有什麽不能說的呢。
王元元沒有直接說自己在擔心大郡主的性命，而是將雲皇室曾經發生過的類似的事情告訴了恒王。
恒王是多聰明的人，他自然明白自家王妃是想借這件事情告訴他。
她擔心事情泄露後，大郡主會性命不保。
他原本就想隱瞞這個秘密，自家王妃的反應隻是讓他更確定了自己的想法罷了。
恒王拿定主意之後，卻沒有立刻說出自己的想法，而是問王元元：“你覺得這件事情應該怎麽處理呢？”
他問的輕鬆，王元元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大郡主雖然不是恒王的親生孩子，可這麽多年相處下來，她早就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
一個母親對孩子可能會有的危險會有什麽反應呢？
那肯定是保護了。
她肯定是想保護大郡主的，而最好的保護大郡主的法子就是隱瞞這個秘密，就當這件事情沒有發生。
大郡主仍然是她們的孩子。
可這個提議，王元元沒法對著恒王說出來。
因為她不是恒王，她沒法感同身受恒王的痛苦，所以她不能用自己的想法去要求恒王。
王元元將自己的想法一一告訴了恒王。
恒王一直在安靜的聽著王元元跟自己說話。
她說這麽多年她已經將大郡主當作親生的孩子一般對待了，她肯定不想讓她受到傷害的。
但她也能理解他的心情，所以她現在覺得很矛盾，不知道要怎麽處理這件事情。
王元元其實沒有告訴恒王該怎麽處理這件事情，隻是講了自己對大郡主的感受，但恒王聽完王元元講的話後卻覺得豁然開朗。
大郡主也不是王妃的親生孩子，可王妃顧念著她們這些年的情分都能如此為她考慮，更不用說他了。
他的心胸難道還比不過一個婦人嗎？
更何況，如果在這件事情上大郡主也不是無辜的，那就要另說了。
但她明顯是無辜的。
她根本就不知道她不是他的親生孩子。
他怎麽能去責怪一個無辜的孩子呢？
恒王拉著王元元的手，對她道：“大郡主的事情除了你我之外，不會再有其他人知道的。”
那當初那些幫著阿樹一起蒙騙你的人呢？
王元元原本想問恒王，但在看到恒王麵色深沉的時候，她就明白自己不用再問下去了。
恒王可以不因此而怪罪大郡主是因為他對大郡主是有著親生女兒的情分的，並且大郡主也是無辜的。
但阿樹她們就不一樣了。
恒王絕不會放過她們的。
“其他人也就罷了，但阿樹那幾個孩子到底還是無辜的。”王元元沉默了一下後對恒王道。
她不提起阿樹那幾個孩子倒也還好，她提到那幾個孩子，恒王心裏的怒火就又憋不住了。
在他看來大郡主的身份高貴，可就是因為阿樹那個賤婢，她竟然有了幾個來自齊國的異父兄弟。
“我先讓人試探一下，看看那幾個孩子知不知道大郡主的事情，如果他們不知道的話，就把她們放回去。”恒王憋著怒火對王元元道。
王元元無言的點了點頭。
兩人相顧聞言的坐了一會兒，恒王又問她：“大郡主知道這件事情嗎？”
“我這段時間一直把她拘在府裏，府裏的宮人也被我下令封口了，所以她應該不知道。但她之後肯定還是要出府應酬的……”說到這裏，王元元覺得有些為難了。
她們可以堵住自家府裏人的嘴，卻堵不住外麵那些人的嘴。
大郡主現在認識的人都是些和她差不多年齡的小女孩。
有些小女孩就算知道了這件事情也不會到大郡主麵前去捅破這層窗戶紙。
可有些就不一定了。
隻要她們故作無意的在大郡主麵前說上一句話，那她們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都白費了。
恒王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並且他和王元元一樣，覺得她們壓根就沒法堵住外麵那些人的嘴。
除非她們不打算讓大郡主出門了。
想到這裏，恒王就深深的歎息了一聲。
他不怕外麵的那些腥風血雨，唯獨擔心自己的家人會受到傷害。
聽到恒王的歎息聲後，王元元伸出手安撫似的拍了拍恒王的手背。
她倒不像恒王那般悲觀，覺得這件事情一點解決辦法都沒有了。
“我們要不要直接把這件事情告訴大郡主呢？”王元元試探性的問恒王。
“告訴大郡主事情的真相？那肯定是不行的，她肯定接受不了。”恒王聞言斷然否定道。
王元元能理解恒王的心情，她們現在都不想讓大郡主傷心。
可這件事情壓根就瞞不住大郡主。
“與其讓她從別人那裏聽到這件事情，還不如由我們親口告訴她。”王元元對恒王道。
外麵的蟬鳴聲越發的響亮，恒王的心情也因此越發的煩躁。
王妃說的很有道理，這件事情確實不應該由別人告訴大郡主。
可他們要怎麽跟大郡主說呢。
如果隱瞞大郡主不是他親生的這件事情，那他就沒法再處置阿樹了，因為阿樹如果在這個時候離世了的話，大家都會懷疑要麽是他要麽是王妃殺害了阿樹。
而他如果直接告訴大郡主她不是他親生的孩子的話，大郡主肯定是接受不了這件事情的。
這是一個兩難的抉擇。
今日不知道是怎麽了，天氣十分的悶熱。
王元元見自己說出提議後，恒王就沉默了下來，自然也明白他的顧慮。
“大郡主是個好孩子。”王元元想著大郡主這些年的言行舉止，對恒王道：“她是個明白事理的孩子，隻要我們好好跟她說，她縱然會覺得傷心，但這傷心也隻會持續一段時間。之後她會慢慢想開的。”
王元元跟大郡主相處的時間比大郡主可要多多了，她很明白大郡主是個怎樣的孩子。
“至於該怎麽跟大郡主說。”王元元沉吟片刻後道：“就隻跟她說她生母的事情吧，說她生母犯了些錯事沒法回府，然後再把阿樹囚禁在京郊，安排人把她看管起來。等阿樹那邊不會再對大郡主說些亂七八糟的話了，我們再問大郡主要不要和她見麵。”
恒王明白王元元的意思了。
他們不可能對大郡主說出事情的真相，但她們可以說些半真半假的話。
對於大郡主來說，父族的支持和認可是她在這個世上立足的根本。
隻要這個秩序不被打亂，無論她將來遇到什麽事情，都能很快的走出來。
但如果讓她知道她不是他的孩子的話，她的自信心可能就會打破，縱然日後她們再疼愛她，她可能都會缺少一些底氣。
這不是他和王妃想要看到的。
“我覺得你說的很對，就……”正在恒王打算開口讚同王元元的意見的時候，窗戶那裏傳來了一陣聲響。
王元元的目光就是一凝。
恒王則是在第一時間走到了窗戶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