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許是怕事跡敗露,這兩人撥正後,裝模作樣快步推著囚.籠往前跑了。

楚凝掀開車簾,蹙著柔婉秀氣的眉,看著兩人離開的方向,低聲吩咐含巧。

“跟上他們。”

“公主?”含巧瞪大眼,險些以為自己聽錯。

楚凝怕耽擱,落了後。“別多話,快些。”

見長公主麵露急色,含巧也不敢再耽誤。

“好。”

趕囚車的聲音大,楚凝一行人落了些腳程,跟在後頭,前頭的人也未曾發覺。

“這到底是什麽鬼地方啊?”

陰森森的,風沙飛揚,並不安靜,似乎有吼叫從地下傳來。

那兩人趕囚.籠進了一條暗道,楚凝下了馬車執意要跟上,含巧怕出事,攔住她。

“公主,裏頭幽暗,情況不明,您千金之軀,怎麽能夠踏足那塊地方,公主在此等候,奴婢先去瞧瞧。”

看那兩人的行跡,隻怕拉著他去做什麽,楚凝向來端莊沉穩。

甚少有衝動之時,她自己也知道此舉不妥。

那張臉縈繞在她的心頭上,久久沒有散去,楚凝連小腹的不適都咬牙壓了下來。

她就怕含巧跟上去了瞧見了,聽剛剛那些人的口氣,似乎是要讓他去做什麽,楚凝擔心,執意下軟轎。

“救人要緊。”

含巧啊一聲,不可置信,“公主您是說,那囚車裏頭裝的是人?”

“嗯。”

不動還好,這動起來,腹裏跟刀絞似的疼得難以忽略。

楚凝頓了頓腳,留下含巧,撥了手下兩名侍從,“你們進去瞧瞧。”

“是。”

侍從領命去了,約過了半刻鍾,兩人很快折返,隻不過是被壓著出來的。

劍未出鞘,是進去半道沒多久就被人發現擒拿住了。

來的不止他二人,原先押解囚籠裏的壯漢也出來了,後麵還有很多光著膀子的打手,個個都是練家子。

前麵站個精瘦的人,很高,麵色不善,一副商人相,眼裏冒著商家道裏滾過來的精光。

瞧著,像是主子類的人物。

“公主。”

含巧小聲叫喚,身體卻擋在了裕安長公主的前麵,讓她別出來,瞧著對方來頭不善的樣子。

一靠近,前頭的主子類的人物還沒有開口,後頭的壯漢率先嚷起來。

“主子,就是這娘們先前觀音廟小抄那條半道上撞了我們的人,這些個探進門的狗東西,敢不看地界,胡亂往裏鑽,想必就是她在裏頭指使。”

到了自家實打實的地界,也不畏懼什麽人多人少,更何況,比人數,楚凝手底下的人少得不夠看了。

壯漢的氣焰囂張起來。

“瞧前後腳的功夫,隻怕是一路跟在我們後麵過來的,別不是有什麽企圖,要算計咱場子。”

另一個壯漢幫腔,“是啊,依小的看,不如將人綁了進來……”

他比了個手勢,狠狠道,“幹脆一不做二不休!”

他話落,摸著下巴.**.笑起來,他惡心的目光一直看往軟轎。

幔帳隔著,依稀能看見些身段,瞧著很是窈窕。

原先聽著她冒出音,阻止的那聲響兒,像鶯啼。

雖然看不清臉,就仗著這麽多年,在他手底下過過的人,指定也不差。

說不定能嚐個鮮兒,青樓楚館的小娘們嚐多了,正兒八經的官門女,不知道是個什麽味?

出手大方得很,想必家門檻也不低罷。

壯漢賊眉鼠眼笑著,雙手翻搓著就要過來了。

侍衛全都攔起來。

含巧更是誓死擋在前麵,要是他們真動手,魚死網破,也要保護好公主。

楚凝揪緊了垂落的手,還沒思忖到對策,她在皇宮安逸慣了,瞧見那張相似的臉,她隻顧著跟過來。

一時忘了,江南不比京畿,這裏可以說是荒郊野外。

她隻是一介女流,若對方想做什麽......

楚凝貴為長公主,這個位置難免要跟貴婦官眷打交道。

這宮裏的人向來是說一套藏一套,話裏有話,常年處於這樣的環境,楚凝自然也多留了一個心眼。

兩人一前一後說的那番話聽著很像像是威懾,似乎隻是要給她們一點厲害瞧。

硬來容易吃虧,此刻,楚凝隻能在心裏暗賭。

壯漢走到半道了,前頭帶頭的男人終於抬手叫道,“住手。”

聞言,楚凝高高懸起來的心,定了一定,咽了口沫。

“主子?”

壯漢不明。

被喚作主子的人往前,停在中間,對著軟轎道,話裏聽起來還有幾分意味不明的讚許。

“雖為女流,倒是個人物。”

“既然跟到了這塊地方,藏著掖著耗時辰,姑娘不妨下車直明來意。”

“公 ....... ”含巧險些露餡,她速速咳嗽一聲蓋過去,改口搖頭道。

“小姐,不可。”

楚凝還是下來了,她戴了帷帽,遮住了身形樣貌。

角鬥場這塊地方寸草不生,遍地黃泥,每一處都很貧瘠。

草都不見,別說花和樹。

楚凝這樣的人站在著,無疑是不一樣的,惑人的。

在場男子的眼睛,冒犯地將她從頭到腳來回巡視。

含巧替她擋,擋得了這麵,擋不住那麵。

楚凝自然察覺到了,忍下心頭的不適,如麵前的男人所言,直明來意。

“我們一路跟過來並沒有別的意思,隻不過見了他們適才用囚車拉過來的那個人。”

“他很投我的眼緣,我想要買他。”

楚凝說完,在場的人臉色都變了,在角鬥場買人,這樣的事情並不少見。

隻是楚凝這樣的賣客稀有。

看客要買人,是要先進角鬥台子上觀看,若是想買的人多,要競一輪價,價高者得。

抬進來的那個人,楚凝似乎都沒有見過。

不,既然說到眼緣,那便是見過了,黑布罩著,半路漏了風聲。

男人淩厲的眼旁風掃向兩人。

壯漢忙不迭為自己辯解,”主子,是.....太暗,那路窄,不好走,路上被石頭顛簸,車囚歪了,小的很快就遮住了。”

沒想到他動作快是快,還是被這娘們給瞧見了。

角鬥場內的規矩,新人進來時,不準開眼,怕叫人看見,知道了角鬥場的路線,惹來禍端。

另一個也怕被發難,急急為自己辯解。

“主子,您也是知道的,今兒個進來的,他那病實在重,臉白得駭人,小的也是怕..... 他半道死了,不好轉手,那不是為您爭取些時辰麽。”

“閉嘴!”男人低罵。

他也是知道今兒個送來的人,身上不好,先前轉賣到手上時,就知道了,奈何不住他的皮相實在生得好。

還想著送他出去養幾日,好些了,就上人角鬥場跟人撕鬥,讓看客過眼,趁早賣掉。

誰知道,這人養不好,那頭來信,就剩一口氣吊著,隻怕是活不過這幾日了。

人才送進去,打開看,氣弱得很,保不準下一刻什麽時候死了,這麽孱弱,下地都是問題,怎麽上場子?

沒想到這竟然是賠本的買賣,男人的臉色很不好,沒等他想出法子,如何才能把本給賺回來,就抓到了鬼鬼祟祟的外來人。

貨是個殘次品,這話當著買主說,還怎麽賣得一個好價錢?

兩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材!

男人臉色再對上楚凝時,沒有先前那麽穩了。

楚凝也知道,她這樣送上來要貨,對方保不準獅子大開口。

本以為不好談,暫且一聽,原本也是打算脫手的,心下鬆了一點,這一點還沒個著落地,就聽到後言。

他病了?

不知道是什麽樣的病症,聽起來很棘手。

“姑娘想要在我們這地界買人,知不知道我們這兒是什麽地方?”

楚凝沒有正麵回答,而是反問。

“他,賣嗎?”

男人哈哈大笑,“姑娘都追到我角鬥場的門口了,來者都是客,既然看上了,我們開門做生意的,沒有讓姑娘白跑一趟的道理。”

看著對方來頭不小,年歲不大的樣子,又是個女人。

計謀著要不要跟她打打回旋,先讓她心裏有個數,再講價,豈料對方也是個利落不拖遝的主。

是真的想要買了。

這樣最好。

“你把人帶上來,我要再看看。”楚凝怕對方掉包。

男人點頭,“的確要先驗貨。”

吩咐壯漢道,“去,把人帶上來。”

餘還囑咐了一聲,”小心些,別叫磕碰,又出了什麽差錯。”

“是是是.....”

壯漢點頭哈腰,也知道剛剛惹了事,這會也不敢再囂張,怕自己耽擱了場裏的快要成的生意。

很快,人就被帶出來了。

脫離了囚車,他被關在血跡斑斑生了鏽的籠子裏。

天氣寒,隻套著一件單薄的中衣,中衣顯然是新換上的,貼著他的身骨,越發顯得單薄。

少年仿佛沒有了生氣,坐靠著籠子,頭垂到另一邊,隻看到半邊臉。

是像的,隔著帷帽,看得朦朧不清。

楚凝上前要探看,含巧叫她,她都沒有停。

男人揮手讓人推開。

楚凝蹲了下來,繞到了他的麵前,她撩開帷帽,清楚看到了少年的相貌。

像,又不像。

他更年輕,也生得更精致漂亮。

少年像是死了,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就連纖長的睫毛都不會動一動。

楚凝伸手進穿過籠子欄杆的縫隙,欲伸手到他的鼻息底下,探探他的氣。

忽聞到了一股很淡的香。

少年的眉頭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看到自家公主平日裏手竟然伸了進去,這要是多危險啊,含巧擔憂喊了一聲。

“小姐!”

這道聲音在外頭靜寂時,顯得尖銳。

少年也在這聲中猛然睜開眼,動作過大,許是帶動了身上的傷。

他微息喘著,目光與楚凝對視上。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