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科舉過後,裴三郎被授了官,已經能正式以官員的身份參加端午宮宴了。不過為了計劃能正常執行,穆雨淅依舊是以皇後要求協助舉辦宮宴的女眷身份參加端午宮宴。

籌備宮宴是一件十分繁瑣之事,稍有不慎便會出現差錯,更別提皇後打算在今夜解決掉長公主胡亂摻和奪嫡之爭一事。所幸皇後對皇宮的掌控力度不低,穆雨淅又善識人心,中途雖小有波折,但最終還是順利的布置好了一切。

照舊是歌舞開場,因為端午宮宴每年都要舉辦,因此皇帝並不重視。隻是例行出場,給朝中大臣賜扇以示看重,便開始欣賞歌舞。參加宮宴的大臣及家眷也習慣了每年的各種宮宴,亦是神色輕鬆的互相交談。

“啪!”

就在這種輕鬆愉悅的氛圍下,突然傳來一聲脆響,離得近的人都不免轉頭看向聲源處。

隻見樂平郡主正怒視著她身邊的小娘子,而那個被她欺壓的小娘子正低聲哄著樂平郡主,似乎是在告罪。

坐在最上首的皇帝太後等人也注意到了此處的情景,趕在他們開口之前,長公主主動開口道:“樂平,你在和你表姐聊什麽呢,怎麽如此不小心,把杯子都摔了。”原來那個低聲哄著樂平郡主的小娘子是郡主的表姐喬沁淳。

長公主這話語說出來像是嗬斥,但其中的維護之意更是明顯。隻可惜樂平郡主平日裏被寵壞了,受不得一點委屈,當即開口告狀。

“杯子不是我摔的,是表姐她不知道發了什麽瘋,突然把我的杯子往地上丟。”

此話一出,原本還低頭坐在樂平郡主旁邊的喬沁淳震驚的抬頭看向樂平郡主,臉上一片不可置信。在其他人看來,這便是樂平郡主自己闖了禍,不敢擔責,便隨意推到自家表姐身上。連最了解樂平郡主的長公主也這麽想。

隻是她卻不能將眾人的猜想做實,免得壞了樂平的名聲。便隻能犧牲喬沁淳。淡淡的看了喬沁淳一眼,便開口說道:“淳兒,我知你平日裏嫉妒樂平在府中的待遇比你好,但也不能就因為這個就陷害她,再怎麽說樂平也是你的表妹。”

“我……”

喬沁淳還未來得及給自己辯解,就聽見長公主再次開口。

“你知你不服氣,可你也得知恩,想想你的母親和弟弟,若不是有我照拂,他們還能受得住家業嗎?”

話一說完,旁邊便衝出來一個衣著偏素的老婦人,直接給了喬沁淳一巴掌。

“你怎麽這麽糊塗?這些年你被養在長公主府裏好吃好喝的,一點委屈都沒受,怎麽能做出這種糊塗事?我沒有你這種不知恩義的女兒。”原來這老婦人便是喬沁淳的親生母親喬夫人。

一旁的朝臣和女眷們還沒反應過來,不明白隻是摔了個杯子就牽扯出不是樂平郡主讓自家表姐背鍋就是喬家娘子因為嫉妒陷害表妹的糊塗事裏。這兩件事不管坐實了哪一件,那個小娘子的名聲可就都毀了。

就在這種尷尬的氛圍下,原本隻是低著頭默不作聲的喬沁淳突然抬首看向打了她一巴掌的喬夫人,露出了一張楚楚可憐的臉龐。眾人也看清了她眼中將落未落的淚花。

“母親,難道在你的心裏,女兒便是那種忘恩負義之徒嗎?”

不遠處的長公主心中一個咯噔,從喬夫人衝出來時她便覺得不妙。果然,下一刻,似乎被傷透了心的喬沁淳含淚開口。

“說什麽被養在公主府裏不受委屈,我受委屈的時候你知道嗎?”

說著便轉身指向樂平郡主,含恨開口:“你以為她是好相與的嗎?這麽多年,但凡有不順心的事便找我撒氣。在外得罪了其他貴女也全憑我受委屈來全麵子。你以為我想要長在公主府嗎?我自己難道沒有家嗎?我不知多想離開那個華麗的囚籠,看著長公主對我們的照拂上這些委屈我都忍了,一心想著等我說親之後就可以離開公主府。”

說著說著眼淚就落了下來:“這麽多年,我費力周全,試圖維護樂平郡主和我的名聲,可她呢?動不動就發脾氣得罪別人,這也就罷了,我最多不過是多受點委屈而已。還三番兩次的損壞禦賜之物,再將事情全部推到我的頭上。你知道外麵是怎麽傳我的嗎?說我奢靡無度,連禦賜之物都不放在眼裏!”

“你怎麽不早說?”喬夫人震驚的開口。

“我能怎麽辦?再怎麽說長公主都對咱們家有恩,我總不能忘恩負義的壞她女兒的名聲。隻是今日,我不過是勸了郡主一句莫要再針對穆家元娘了,她便一把摔了杯子,還嫁禍給我。”

說著就偏過臉去,低聲啜泣幾聲,這才繼續開口:“長公主護女心切,直接給我扣了個嫉妒的罪名也就罷了。可母親你為何也半點都不信我?當真是要女兒以死來證清白嗎?”

說著說著母女兩便開始抱頭痛哭。一旁心腸軟的夫人也跟著抹了抹眼淚。

長公主見事不妙,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麽,就聽見坐在皇帝下首的中書令突然開口:“陛下,臣依稀記得京中確有喬家娘子不慎打碎禦賜之物的流言。太後仁善,還免了喬家娘子的不敬之罪。”

“穆卿好記性。”

“陛下謬讚了。隻是若當真如喬家娘子所說,損壞禦賜之物的不是她,而是樂平郡主,那這可就不是不敬之罪,而是欺君大罪啊!”

“這……”

皇帝還未下決斷,太後便先著急了。

“不過是公主和皇帝姐弟之間的小玩笑,怎麽算得上欺君,中書令你太過小題大做了。”

經穆家家主一提醒,在場的其他大臣也反應了過來。

“太後,事關國君無小事。”有大臣不讚同的開口。

長公主向來行事霸道,其他和長公主府有摩擦的大臣紛紛開口應和。更有二皇子的心腹不遺餘力的將欺君之罪這頂帽子死死的往長公主頭上扣。

“為臣者需對君王有最基本的敬畏。長公主身為陛下的胞姐,更應該對陛下以誠相待。今日能為了郡主打碎禦賜之物而欺君,焉知他日不會因為其他事情損害陛下的利益。”

“可她是皇帝的姐姐,怎麽可能會害皇帝?”太後爭辯道。

“這可不一定,遍閱史書,哪朝哪代沒有亂政的公主?”有禦史站出來反駁:“更何況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若今日因為長公主是天子的胞姐便寬恕她的欺君之罪,明日王爺欺君該如何處理?大臣欺君又該如何處理?總不能因小失大,為了區區一個公主而損害國君的信譽。”

這一番慷慨淋漓的大道理駁的太後啞口無言。

倒是長公主有急智,主動開口反駁:“諸位大人所說有理,隻是自古以來斷案都講究個真憑實據。若隻是單憑喬家娘子的一麵之詞就給我和樂平母女二人一個欺君之罪,我是不服的。”

一個看不慣長公主的夫人開口反駁:“喬家小娘子說的如此情真意切,如何會有假?更何況我們往日也不是沒見過樂平郡主欺壓喬家小娘子。”

想起樂平裝病之事,長公主心中一定:“你們可別忘了,那禦賜之物被損毀時,樂平可還病重呢。一個病重之人怎麽有氣力去損毀禦賜之物?”

“長公主說的有理。”穆家家主竟然主動開口替長公主說話:“雖然穆府和長公主府並無私交,但樂平郡主病重,一度嚴重到需要衝喜這件事微臣還是有些印象的。當初若不是裴府提前來求娶了我家元娘,那個衝喜的人選就會是裴三郎了。”

此話一出,原本還神色平靜的皇帝瞬間臉色一變。其他腦筋轉的快的臣子也領會了穆家家主的未盡之意。

難怪長公主非要在打碎禦賜之物一事上進行遮掩,那會兒樂平郡主可是病重到要衝喜呀。若不是裴家定親定的快,妥妥的就被納入大皇子的麾下了。看來當初病重是假,為大皇子爭取籌碼才是真。

“這下可不能善了了啊。”在場的大臣在心中默默嘀咕。

果然,在下一刻便見皇帝大怒,將手中的酒杯往地上一擲。

“大膽!”

在場的所有人皆是一驚,除了皇後和太後,其他所有的明白了沒明白的都跪下請罪。

“請皇上息怒。”

皇帝怒氣難消的看向長公主,直接開口質問:“阿姐,你老老實實告訴我,當初樂平當真是病重了嗎?”

長公主一驚,顯然也想明白了些什麽,臉色蒼白的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被嚇的不敢做聲的樂平。咬咬牙開口:“自然是病重了,我豈會拿樂平的身體開玩笑?”

“是嗎?”皇帝的臉色黝黑,並未被這個理由說服。他向來是真心親近長公主這個同胞姐姐的,也是真心疼愛樂平這個外甥女,自然記得以往樂平病重時長公主的反應。如此一來,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當然!”長公主向來被皇帝偏愛慣了,又愛女情深,依舊在死撐。

“來人!”見長公主如此執迷不悟,皇帝怒氣一上來就準備開口問罪,卻被太後打斷了怒氣。

“皇上,你們是姐弟,她不會害你的。”

“……”

想起了往昔的情誼,皇帝的怒氣一頓,卻在這時聽見皇後輕聲勸了句:“皇上,再怎麽樣也要顧忌母後和皇兒的心情。不說太後愛女情深,但但是子越他向來就親近長公主這個姑姑,你若處置了長公主,不是讓孩子離心嗎?”

此話一出,原本動了惻隱之心的皇帝立刻想到了許多。看向長公主的眼神也冷了幾分。

“傳令下去,長公主罪犯欺君。念在太後的份上從輕發落,以後就幽居長公主府,無詔不得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