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翌日一大早,穆雨淅便梳洗完畢前往正院與裴夫人匯合。她以為自己已經來的夠早了,但抵達正院時,裴夫人已經在門前等待了。

“母親,我來晚了。”穆雨淅快走幾步上前,低聲致歉。

裴夫人搖搖頭:“不晚,隻是我上了年紀,覺少了,這才起的早。”

聽見這話,穆雨淅掩嘴一笑:“母親可別這麽說了。您現在這個年齡,還正是風華正茂的時候,怎麽就老了?哪怕是為了不給兒媳增添負擔,也不必這般自謙。”

見穆雨淅這般通透,裴夫人嘴角的笑意深了幾分:“你倒是嘴甜。”

“不是兒媳嘴甜,隻是說些真心話罷了。”

短短幾句話便哄的裴夫人眉開眼笑。

見時辰不早了,裴夫人也沒故意耽誤,壓了壓嘴角的笑意便開口道:“知道元娘你貼心,這些討巧的話留著以後再說,咱們該出發了。”

穆雨淅乖巧點頭。

“是,母親。”

說著便攙扶著裴夫人,往院外走去。

乘坐著馬車,穆雨淅和裴夫人二人抵達了宮門。向守衛皇城的侍衛出示了通行令牌後,便被一直侯在此處的宮人帶往了皇後的宮殿之中。

“臣婦見過皇後娘娘,願皇後娘娘千歲金安。”

“免禮。”

皇後依舊是穆雨淅記憶中的那副模樣,平靜無波卻又自帶一縷威嚴。她的性格也和長相一樣,甚是幹脆利落。簡單的和裴夫人寒暄了兩句,將其打發去太後宮中請安,便將視線轉移到穆雨淅身上。

“這便是元娘吧?我依稀記得中秋時跳祈福舞,你飾演的是神女?”

穆雨淅上前一步,垂首回應:“是,娘娘好記性。”

聽見這話,坐在上首的皇後輕笑一聲:“這才過去多久?算不得好記性。”

“娘娘日理萬機,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如今離去歲中秋已有半年,還能記得臣婦,自然是不同凡響。”

皇後帶著些意趣兒看向穆雨淅:“裴家向來是武將世家,哪怕難得出一個讀書苗子裴三郎,也是寡言少語的性格。你倒是和裴家其他人有些不同。”

穆雨淅斟酌著回應:“許是因為臣婦才嫁入裴家不久,還未來得及沾染上裴家的穩重大方。”

“這話倒是有趣兒,怎麽說?”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們裴家之人皆穩重大方,時日久了,說不得臣婦也能更穩重些。”

“人的性情哪是那般容易改的?我和陛下夫妻多年,也未曾改變對方的性情。”

聽起來明明是一句帶著惆悵的話語,但穆雨淅竟莫名的從中感受到了一股野心。心念一動,便開口試探到:“古人雲,與善人居,如入蘭芝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及與之化矣。娘娘許是身在局中,因為忽略了自身的變化,在臣婦看來,您和陛下並無不同,看起來一眼的威嚴迫人。”

此話說完,穆雨淅第一次從皇後身上感受到了一絲細微的情緒。這種情緒她絕不會認錯,是她無數次從拜見穆家家主的官員身上感受到的勃勃野心。

和皇後的目光對上,對方眼中的崢嶸一閃而過。片刻後,皇後意味深長的說了句。

“你倒是敏銳的很。”

穆雨淅心中一跳,感受到了一縷危險的氣息。思及裴家危局,再聯係到皇後特意打發裴夫人離去的用意。穆雨淅一咬牙便跪了下來。

“娘娘過獎了。臣婦隻是從小便對他人情緒較為敏感罷了。”

“哦,”皇後聲音拖長,慢悠悠的問道:“那你猜猜我此刻在想些什麽?”

“娘娘心性堅韌,臣婦無法探知娘娘的情緒。但,”穆雨淅猛然抬首往向皇後:“天下少有娘娘這般女子。如今聖上僅有兩個皇子,他們的資質不及娘娘您半分。臣婦鬥膽妄言,想必您也不甘心將你嘔心瀝血守護了數十年的江山交給一個庸人吧?”

“你果然大膽!”

語氣雖然淩冽,但卻並沒有不快的情緒夾雜其中。

穆雨淅鬆了一口氣,輕輕一笑:“是娘娘您給臣婦的膽氣。若娘娘當真不讚同臣婦所言,在一開始便會治臣婦一個僭越之罪。”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痛快。”皇後猛然綻放出一個笑臉:“天知道我要被那些蠢貨給氣成什麽樣了。明明誌大才疏,卻又野心勃勃。還自以為能利用我來幫他奪嫡,當真可笑。”

“蠢人才好操縱。”感受到皇後身上傳來的親近之意,穆雨淅心頭一鬆。她知道,這是表示接納她的投靠之意。立馬接了一句來表示對皇後的親近。

果然,穆雨淅話音剛落,皇後那滿意的目光便投了過來。

隻是穆雨淅畢竟是才投靠她的,哪怕皇後此前仔細調查過穆雨淅,此刻也不會將所有的計劃都和盤托出。收斂了神色,便轉而問向煙花一事。

“話說回來,你夫君裴三郎倒也是個人才。他搗鼓出來的煙花我看了,確實是美輪美奐,隻是動靜大了些。若去掉那些花裏胡哨的東西,隻讓它發出巨響可能行?”

穆雨淅神思一轉,想起第一次看見煙花時的模樣。

“可以的。煙花本來便不是娘娘你看到的這副樣子。最初是三郎他無意間引爆了煉丹爐,發現爆炸時能發出光芒。這才異想天開的想要將光芒的顏色轉變成其他顏色。若娘娘隻需要煙花的聲音,隻需將後麵研究出來的材料從配方中去除即可。”

原本隻是想用煙花要假做雷霆之聲的皇後,知曉煙花竟然能將金屬製作的煉丹爐炸開之後,眼睛一亮:“它當真能炸開煉丹爐?”

穆雨淅點點頭。

“應當是的。雖然臣婦未曾親眼見過,但三郎曾經用竹筒裝過煙花。點燃之後,竹筒全部爆開了。一個竹筒裏才放了多少煙花?若是加大分量,想必炸開煉丹爐也不是難事。”

聽見這話,皇後的眼睛越來越亮:“如此甚好。既然煙花連煉丹爐都能炸開。若是在邊關要地鋪上煙花,等敵人入侵之時點燃,想必他們的血肉之軀也不能幸免。如此一來,避免了正麵戰鬥,豈不是拯救了無數邊關兒女的性命?”

穆雨淅一驚,她從未想過裴三郎為討她歡心研究出來的煙花,在皇後的眼裏,竟能產生如此大的作用。

“娘娘聖明。臣婦見識淺薄,若非娘娘提醒,竟就將如此神器就這樣浪費了。”

皇後搖搖頭:“術業有專攻。你和裴三郎從小在京城長大,從未見識過戰爭的殘酷,怎麽能第一時間聯想到戰場呢?要我說,其實這樣最好。若是有可能,我希望全天下的臣民皆不受戰亂之苦。”

“娘娘含仁懷義,吾等不及。”

從穆雨淅嘴中初步了解了煙花的威力,皇後沉聲吩咐道:“為圖周全,待裴三郎旬休之時你便私下裏問一問他,仔細實驗一番煙花的配比問題。我有兩個要求,一個便是製作出前麵提到的能炸死異族的炸藥,另一個便是在端午之前將不傷人,沒有光芒,隻有聲音比較洪亮的煙花也製作出來。”

穆雨淅點頭應是。

“隻是不知娘娘要假借天罰做些什麽?”

“告訴你也無妨。”皇後輕聲開口:“如今大皇子和二皇子鬥的如火如荼,兩方人馬你來我往,不相上下。這種局麵不僅是陛下希望看見的,我也希望他們能多鬥些時日,這樣我才能有時間經營屬於自己的勢力。隻是,”皇後皺了皺眉:“長公主現在越來越失了分寸。有她在其中攪局,怕是會徒生變故,總要讓她清醒一下。”

“所以娘娘想用天罰來讓陛下暫時禁足長公主?”

皇後點點頭:“也不是沒有其他辦法整治她。隻是皇上對她感情頗深,又有太後護佑,若動用了釘子,卻隻是為了將其短期禁足,未免太過浪費,。因此利用天罰暫時將她禁足,自然是最好的。”

聽見這話,穆雨淅陡然想起中秋前樂平郡主假病一事。

連忙開口:“既然煙花已經在京城中出現,難保其他人不會聯想到煙花上麵。臣婦倒是有個消息,說不定對娘娘您有用。”

“什麽消息?”

“年前樂平郡主病重,長公主以衝喜為由請求皇上為她賜婚之事,娘娘可還記得?”

皇後帶著笑意看了穆雨淅一眼:“自然記得。若不是你們動手快,裴三郎差點就成為樂平的夫婿了。想必元娘你心中頗有些耿耿於懷吧?”

穆雨淅羞怯一笑:“娘娘莫要取笑臣婦了。”說著便強行將話題拉回正軌:“因為某些原因,穆府當時頗有些關注長公主府。我們無意中發現太後親賜的瓷器被打碎了。據當時長公主府中的灑掃婆子透露,瓷器是客居長公主府的喬家娘子不小心打碎的。”

皇後是何等的玲瓏之心,穆雨淅隻提了一語,她便立馬反應過來:“你是說,長公主利用皇上對她和樂平的感情欺君?”

穆雨淅點點頭:“臣婦也隻是懷疑,並未找到證據。”

皇後輕哼一聲:“難怪那次長公主沒有發瘋。哪次樂平病重她不瘋一次?我竟沒注意這一點。”

說著就對穆雨淅點點頭:“你倒是心細。這樣很好,本來我也覺得天罰之計不夠妥當,能不動自然更好。”

“隻是如今時日已久,想必證據都被長公主銷毀了。”

“無妨。”皇後輕輕一笑,眉眼中滿是自信:“隻要我想查,這世間就沒有我查不到的證據。”說著便轉頭看向穆雨淅:“你也算是立了一功,我都記著了,日後必定不會虧待了你和裴家。”

作者有話說:

與善人居,如入蘭芝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及與之化矣--出自《孔子家語·六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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