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投喂
和賀初棠一起吃飯的是他的經紀人葛姐和助理小陶，葛姐皺眉道：“剛剛是不是有個人鑽進桌子底下了？”
小陶剛剛跟服務員點飲料，並未注意到有人鑽桌子的事。
賀初棠沒有回話，微微側下臉，想把桌布撩起來，卻被淩遇緊緊地揪住，桌底傳來淩遇的求助聲：“好心人，看微信。”
賀初棠拿起手機，看到淩遇給他發來了微信消息。
-幫我看看那個身高188，穿黑色西裝戴積家手表的男人走了沒有，走了的話微信上跟我說一聲，謝謝你！
賀初棠下意識抬頭掃了眼偌大的餐廳，一眼看到了淩遇形容的那位男士，畢竟身高188的男人並不常見。
賀初棠甚至認得這個人，淩家大少爺，也是淩氏集團在任的一把手，目前跟賀家還有幾個合作。
淩辰，淩遇……
賀初棠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在微信上問：他是你什麽人？
淩遇：我大哥，他要抓我回去賣給一個老男人當老婆。
賀初棠蹙了下眉，對淩遇這番話表示懷疑。
這些年賀家跟淩家打過幾次交代，他隻知道淩海豐有兩個兒子：長子淩辰，25歲，次子淩喆，7歲。
當年淩海豐的次子淩喆的周歲宴辦得很盛大，幾乎把淩家所有生意夥伴都請了，賀初棠的父親也收到了邀請函。
當時賀初棠還跟著父親一起吃席了。
淩海豐在次子周歲宴上的致辭裏隻說自己隻有兩個兒子，沒說有第三個。
賀初棠提出質疑：我怎麽沒聽說過淩海豐有你這麽大的兒子？
淩遇怔了下，他沒想到賀初棠知道父親的名字，便如實解釋：我做錯了事，他們不認我這個兒子。
賀初棠下意識聯想到一個可能：私生子？
淩遇：……
省略號是默認了？
對於淩家的家事，賀初棠沒大多興趣。
他知道淩辰是道上出了名的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狠角色，而他對淩辰這類隻注重名利場的人亦沒什麽好感，甚至有些排斥。
他本能的選擇站在淩遇這邊，在微信上回複：他坐下來了，在隔壁桌。
淩遇：那我可以躲在你桌子下直到他離開嗎？拜托你了，我要是落在他手上，肯定會死得很慘的。
這時葛姐突然把頭伸了下來，準備將桌布掀起。
賀初棠製止：“葛姐。”
他沒有說什麽，隻是對葛姐搖了搖頭。
葛姐會意，不再理會桌下那人。
時間仿佛靜止了，如果賀初棠掀開桌布，就會看到淩遇縮著脖子，正對著自己的雙腿坐在地上。
淩遇的腦子裏揮之不去賀初棠說的那句“私生子”，他知道父親不想認他這個兒子，隻是沒想到父親真的這麽做了，居然對外抹去了他的存在。
他有些心煩意亂，幹脆打開手機裏唯一的遊戲消消樂，一股腦的過了七八關。
肚子突然咕嚕嚕叫起來，就連賀初棠也聽見了。
賀初棠想起那晚淩遇用彈珠乞求他換蛋糕的眼神，鬼使神差的拿了個叉燒包，塞進桌布底下。
淩遇怔了怔，伸手接過，將叉燒包咬進嘴裏，接著在微信上道謝：謝謝你！
賀初棠唇角微勾，將手機放回桌上，連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心情會突然變得愉悅。
幾分鍾後，賀初棠又收到了淩遇的消息：叉燒包還有嗎？
賀初棠將蒸籠裏最後一個叉燒包夾起來，塞到桌布底下。
淩遇張嘴叼住，同時在微信上回：謝謝你，我最喜歡吃叉燒包了！
隻吃兩個叉燒包，他能飽嗎？
賀初棠想著這個問題，又鬼使神差的拿了一盤蘿卜糕塞到桌布下，低聲道：“吃多少拿多少。”
盤子裏隻有四塊蘿卜糕，淩遇全拿走了。
賀初棠將空盤子放回桌上，葛姐和小陶一臉不可思議地盯著他手裏的盤子，前者小聲問：“你認識的人？”
賀初棠頷首，卻不打算解釋什麽。
賀初棠在心裏算了算時間，心想他應該把四塊蘿卜糕吃完了，正想給他拿點其他吃的，手機震了一下。
淩遇：我吃飽了，謝謝賀先生。
賀初棠回複：他還沒有走。
淩遇：你要走了嗎？
賀初棠：沒這麽快。
事實上，他應該要走了，但不知為什麽，他想留下來。
見賀初棠吃完了也沒有要走的意思，葛姐和小陶也不好說什麽，幹脆坐著喝羅漢果**茶。
直到淩辰那一桌全部離了座，消失在茶餐廳外，賀初棠給淩遇發信息：他走了。
消息發送成功，左小腿突然有道重力壓了過來。
賀初棠微微怔住，將桌布掀起來 ，看到淩遇隔著桌布背靠在他的小腿上，睡得正香，手機不知什麽時候滑到了地上。
在這種地方也能睡著？太沒有防備心。
賀初棠輕輕地推了推淩遇的肩膀，“淩遇，醒醒。”
“呃……”淩遇剛退燒沒多久，腦袋還是有點暈，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隨口問，“他走了嗎？”
賀初棠：“走了。”
“那我出來。”淩遇從著地爬出來，由於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雙腿麻得不行，站都站不穩。
賀初棠拉了他一把，讓他坐在椅子上，“坐會兒。”
淩遇低頭按摩自己的大腿，剛退燒他漂亮的臉蛋蒼白得有些蠢呆，尤其是他的眼神，依然沒什麽光芒。
賀初棠抬頭對葛姐道：“去買單吧。”
葛姐馬上拉著小陶走了。
賀初棠盯著淩遇垂低的臉，沉聲問：“怎麽回事？”
淩遇知道他問的是什麽，如實答：“就是我的家人想讓我回去商業聯姻，逼我嫁給一個比我大16歲的老男人，我不能被他們抓回去。”
這真是淩家會幹出來的事，賀初棠不疑有他：“你不必擔心，我跟淩家不對眼，不會告訴他們在這裏。”
“謝謝你又救了我！”淩遇由衷感激，“真不知道要怎麽感謝你，你簡直是我的再生父母。”
賀初棠抬起手，揉了揉他的頭發：“我可不想有你這麽大的兒子。”
發質出奇的柔軟。
淩遇愣住，除了姑姑之外，這是第二個人如此溫柔地摸他的頭。
葛姐那邊已經結好賬，賀初棠有些不舍地收回手，旋即站起身：“我得走了，再見。”
“再見！”淩遇會心一笑。
姑姑說過，隻要說了再見，下次就一定還能再見！
第二天淩遇起了大早，他在網上搜了幾個可以修獎杯的地方，最後選了一個離酒店最近的工藝品店。
到地方了他才發現，這家工藝品店不是普通的商店，今天店裏剛好在舉辦小型藝術品展會，但店裏似乎一個看展的人都沒有。
淩遇站在展廳外，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這時一個紮馬尾的微胖中年男人走過來，親切地打招呼：“小夥子，既然來了就進去看看吧，今天我店裏有個藝術展，不用門票的。”
“那個……”淩遇遲疑地開口，“我其實是想找個地方修一座獎杯，我在網上看到你們店可以修，就過來了。”
微胖男人道：“什麽獎杯？我看看。”
淩遇馬上從打了補丁的斜挎包裏拿出一座斷成兩截的水晶獎杯，“就是這個，我阿弟12歲時參加街舞比賽拿到的冠軍獎杯，對我來說很重要。”
“嘶……”微胖男人一眼看出來這座獎杯隻是普通材質，網上隻要幾十塊就能買到，根本沒有修複的價值，便說，“你這個修了也沒什麽用呢，而且還費錢。”
“錢不是問題！”淩遇說，“隻要能修好，多少錢我都可以出！”
微胖男人故作為難：“那我收你這個數，我幫你修，絕對能百分百還原它原來的樣子。”
說罷，他張開了左手的五根手指頭。
淩遇不是很懂：“500？”
微胖男人皺眉：“什麽500，是5000，你這獎杯有些年頭了吧？材質很難找到一樣的，要想百分百還原，我還得幫你找一樣的材質。”
淩遇猶豫起來：“我……身上沒這麽多錢。”
微胖男人不耐煩道：“行了，看你麵善，我就給你打個半折，收你2500，要不要修？要修給錢我馬上給你修。”
淩遇人也不是傻的：“等你修好了我才能給你錢，而且我要看著你修。”
“嘿！”微胖男人氣急，“你小子玩我呢？我告訴你，這條街我說了算，要是我不接的單，沒人敢接你的信不信？”
淩遇趕緊把獎杯收回袋子裏，快速拉好拉鏈，警惕地往後退開幾步：“那我不修了。”
“臭小子你玩我是吧！”微胖男人健步上前，一把揪住淩遇的領口，“我告訴你，你這單我接定了，2500塊，給錢我幫你修好，你拿獎杯走人，否則你今天別想走出這條街！”
淩遇抿著嘴，一臉倔強：“你要把我打一頓嗎？”
“你以為我不敢？”微胖男人一臉凶相，“臭小子，跟我進來！”
淩遇眯起眼，在微胖男人轉身那一刻，他快速擰住微胖男人的頭發，同時曲起膝蓋用力頂在胖男人的後腰上。
微胖男人剛感覺到痛意，脖子就被淩遇從背後鎖住。
耳邊傳來淩遇不帶情緒的嗓音：“我的命是用我弟的命換來的，我比誰都惜命，你想玩命，那就看看誰先玩死誰，要試試嗎？”
“呃……呃……”微胖男人的喉嚨幾乎要被擰斷，何止發不出聲音，就連呼吸都喘不上來，他想掰開脖子上那條比鋼筋還堅固的手臂，卻因窒息而使不上力氣。
死神，仿佛就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