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周顧這人什麽都好,長得好出身好,年紀輕輕升了團長,事業有成,就是嘴巴不好,說話招恨。

不然就他這條件,也不會相看一個兩個三四個……都沒成,孤家寡人到今天。

常言還道買賣不成仁義在,周顧卻每次都能說哭對方,給小姑娘造成不小的心理陰影,一兩年內再也不想跟人相親。

阮毅從舊識戰友那兒聽到這些,同情那些女孩子的同時,馬不停蹄地托人給他介紹對象,暗自發誓一定要在周顧前麵結婚生子,他必須趕超那老小子一回。

“你不老?”阮毅一想到自己有媳婦有閨女,而周顧還是老光棍一條,說話都有了底氣,“別忘了,你是我們三個裏麵年紀最大的,馬上快三十了吧?”

“我不是老,是穩重,”周顧糾正對方,麵不改色地強調道,“不然也不配當你們大哥。”

這也是最讓阮毅生氣的一點,周顧隻比他大三天,拜完把子,周顧拍他的肩膀,笑嘻嘻地鼓勵他:“小阮同誌,你說巧不巧?俺娘說俺就早產了三天,三天換你一聲大哥,不過你也別灰心了,下回加把勁就是。”

阮毅:“……”

俺你個奶奶大白腿!

認識之初,周顧一口一個俺跟他們賣慘,說自個兒家裏窮得揭不開鍋,他那個後媽更是惡毒至極,對他一天三頓打,看他長得好看,還想把他賣給他們屯裏的老寡婦,他好不容易逃出來當兵。

故事編得把莊騰遠幾個新兵蛋子聽哭了,對他比對他們自己親爹還要孝敬,好吃好喝好玩的都緊著他。

後來才知道……這貨就一戲精,長得人樣,卻不幹人事。

“大哥,你咋知道阮二哥相親那天挨打了?”莊騰遠哪壺不開提哪壺。

正所謂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阮毅他媳婦脾氣不是一般的火爆,跟阮毅兄妹兩個比起來也是過之而不及。

阮毅麵色尷尬地輕咳一聲,強行轉移話題問周顧,“老周有對象了沒?”

周顧不接茬,拿回自己海軍帽往臉上一蓋,裝睡。

阮毅眉毛一挑,聽到了勝利的號角,揚聲:“我閨女馬上四歲了,能給他媽打醬油了,老周,要不我給你介紹個對象?”

“阮二哥為啥隻給大哥介紹?”莊騰遠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

“我家妹子前不久剛過完十九歲生日,我瞧著你們兩個各方麵挺合適,要不跟我回老家一趟見一麵?”周顧一旦跟他妹結婚,就得反過來喊他一聲哥,阮毅打得一手好算盤。

聽到他二哥要把自家妹子介紹給他大哥,莊騰遠立馬轉過頭看向窗外,秋風瑟瑟,落葉繽紛……阮敏敏那個小板寸,他不敢肖想。

“令妹,不敢高攀,”周顧轉口道,“聽說小阮同誌上頭有個姑奶奶,未婚,不妨介紹給大哥如何?”

就你會打聽,我打聽不到。

阮毅:“???!!!”

老小子還想讓他喊姑爺爺嗎?

簡直欺人太甚!

“開玩笑,看把你嚇得……”周顧伸手拍阮毅的肩膀,另一隻手摘掉臉上的海軍帽,衝他嗬嗬一笑,“臉都白了,我還沒三十,你那姑奶奶至少得有九十了吧?不合適。”

“大哥,阮二哥他姑奶奶不是……唔唔唔……”九十,是十九。

阮毅眼疾手快捂住莊騰遠的嘴巴,勾住他的脖子,把人拽回下鋪,低聲威脅道:“你敢多說一個字兒,老子撕爛你的嘴。”

周顧這次南下去廣城進修,培訓完就調任海島駐守,兩岸相隔,此番匆匆一別,再相逢已然不知猴年馬月,到時候他姑奶奶早就嫁作他人婦。

周顧想當他姑爺爺,不可能,這輩子都不可能。

前方到站益城,阮毅扛著行李頭也不回地擠下火車,生怕周顧死皮賴臉跟他回老家。

目送列車駛遠,阮毅腳下又開始飄了,然後一回頭,看到不遠處衝他笑眯眯的周顧。

阮毅在心裏大罵了一聲娘。

周顧那老小子眼看就三十了,一把年紀,笑起來怎麽一點皺紋都沒有,油光水滑得像個二十點的蔥頭小子。

周顧跟他們一個站下車,最高興的莫過於他的小迷弟,莊騰遠小同誌,跟一隻蒼蠅似的,嗡嗡嗡地圍著對方問個不停。

“大哥不是要去廣城培訓嗎?怎麽跟我們一塊下車了?”

“哦,大哥也想早點找個對象結婚是不?所以跟阮二哥回家見他妹子?”

“你們兩個要是成了,大哥跟阮二哥那就是親上加親,真正的一家子……”

益城是川渝省會,回阮家村還得一天的車程,阮毅三人到站天色已晚,隻得就近找了家招待所住下,阮毅鬱悶,窩房間裏不肯出門,莊騰遠到國營飯店打包了幾道菜拉著周顧去找他。

一坐下,莊騰遠就叨叨地問個不停,阮毅一副興致缺缺甚至不耐煩的表情,實則兩隻耳朵豎得老高地偷聽,心裏盼著周顧當真如莊騰遠所說,周顧那個老小子是想跟他妹子處對象,而不是惦記他山裏的那個姑奶奶。

周顧神色慵懶地瞥向阮毅,似笑非笑地吃了一筷子菜,太陽打西邊出來地安慰一句:“放心,我對你妹子沒興趣。”

阮毅正襟危坐,如臨大敵,“那你想幹嘛?”

老小子既然能打聽到他跟他媳婦相親那天發生的事情,那就一定問得到他那個姑奶奶其實隻是輩分高,年紀還要比他妹妹小幾個月。

還在這兒跟他裝模作樣,果然是他一貫作風,他好想捶他怎麽辦?

周顧不慌不忙地從褲兜裏掏出一份電報,展開,往桌上一放,莊騰遠和阮毅湊上去看,“母病危”三個大字赫然映入眼簾。

“大哥,嬸子不行了嗎?”莊騰遠著急,噌地站起來轉了一圈,抓住對方的手,“你咋不回家看看她老人家?還想著自個兒討媳婦的事兒?”

“你抓我幹嘛?”阮毅觸電似的把手抽回去,看向莊騰遠的眼神充滿了古怪,這貨遲遲不找對象結婚,眼裏心裏隻有周顧那個老小子,現在又對他動手動腳,難道他那個???

莊騰遠怪不好意思地撓頭,憨笑道:“轉暈了,阮二哥不要緊張嘛,大家都男人。”

阮毅:“……”

就是都男人才緊張好嗎?

“大哥,聽小弟一句勸,媳婦跑不了,是你的就是你的,但嬸子等不了,你還是趕緊回家一趟吧。”莊騰遠覺得他大哥一定是被他二哥刺激到了,不然也不會這麽著急地找對象。

“找什麽媳婦?我又沒想找媳婦,一個人自由自在多好,幹嘛非找個人管著自己?是吧?小阮同誌。”周顧從小接觸的女孩子就不多,除了自己老媽,就是家裏張牙舞爪的兩個姐姐,長大後讀軍校進部隊,打身邊過的狗都是公的。

所以在他眼裏,天下女孩子都跟他兩個姐姐差不多,要他跟“他姐”結婚,他寧願打一輩子光棍。

“我看你就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媳婦孩子熱炕頭,你沒經曆過,不知其中滋味,我難得跟你說。”阮毅已經不奢求周顧喊他哥,隻想他趕緊回自個兒家去,千萬不要跟他回老家禍害他姑奶奶,“不過小莊也說得對,你啊,還是趕緊回去見嬸子最後一麵吧。”

“我這不就是去見她最後一麵嘛。”周顧說。

“啊?大哥你家不是在北城嗎?”莊騰遠納悶。

“老兩口年輕那會兒在阮家村戰鬥過,也是在那裏結緣走到一塊,現在年紀大了就想回去住幾年重溫舊情。”這是葉如玉對外的說辭,卻不是真正的原因,而是用葉如玉的話來說隔壁老陸家欺人太甚。

老陸家媳婦薑紅梅跟葉如玉一塊長大一塊入伍,葉如玉幹的是政治工作,薑紅梅是隨行軍醫,兩人關係就跟阮毅和周顧一樣,什麽都要比個長短,年輕那會兒比丈夫,年紀大了比孩子,孩子大了,自然要比孫子……

偏偏周家幾個孩子不爭氣,老大周橋二十七歲結的婚,結婚四年有個兒子,今年三歲半,其他人……別說結婚,連個對象都沒有。

他們老周家孫子輩就周錦澤一個獨苗苗,而老陸家三個兒子一個女兒都英年早婚,給老陸夫婦生了四個孫子一個外孫,老陸家的滿月酒,葉如玉吃了五回,年前陸家大兒媳又懷上了,葉如玉不想喝第六回 滿月酒,就拉著老伴連夜扛著火車跑路了。

“你們可長點心吧,哪怕給我找一隻大耗子回來生個會打洞的小耗子,我也不至於在你們薑姨麵前這麽抬不起頭。”葉如玉這幾年不幹別的事兒,就天天想著法子催家裏的孩子找對象結婚。

周顧那個大孝子,第二天就給他老媽逮了一隻大耗子回去,掰開,展示,母的。

葉如玉氣得拿菜刀追了他兩條街。

“大哥是說嬸子根本沒生病,發電報就為了騙你回去相親?”莊騰遠好羨慕自己大哥,他要是也有個這麽替他著急的老媽,他肯定跟阮二哥一樣閨女都能打醬油了。

“走過場,我有經驗,”周顧斜著嘴角輕笑道,年少輕狂,帶著不屑,“這都什麽年代了?嗬~相親!”

相親相出心上人,他周顧喝尿吃屎。

作者有話說:

相完親,周顧表示不就是屎和尿嘛,他還能再炫兩大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