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惡毒伯父(七)
老教授那個幾乎能令人做噩夢的笑容,屬實讓所有監生都有些無福消受。
於是在持續表達了許久的抗拒後,老教授終於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當即便決定痛改前非,恢複回正常模樣。
並且還極其溫柔的,為所有監生們都製造了一份超級大驚喜,那就是——
今晚的背書作業,再加一篇!
監生們:“……”
先生,要不然您還是一直笑著吧?忽然覺得,自己又能承受的住了!
然老教授傲嬌的很,才不會搭理他們呢。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一下課就施施然的離開了,半點沒管正在鬼哭狼嚎的監生們。
所以最後受苦的,也就仍舊隻有監生們罷了。
而最初的罪魁禍首宋祁越,卻全然不知崇誌堂裏發生了何事,晚間在崇文閣處理完政務後,便帶著借閱來的書籍離開了國子學。
夕陽西垂,霞光鋪路。
傍晚是清玉京最有煙火氣的時候。
長街上的行人匆匆,叫賣聲也絡繹不絕,稚子們四處奔跑鬧作一團,就連下工的漢子們,也摒棄了一天的浮躁,閑庭漫步往家中行去。
宋祁越很喜歡這樣的氛圍。
因此他又在長街上流連了好一會,直到暮色四合,各處均燃起燈燭之時,才去文軒閣買了套文房四寶,坐上馬車回府了。
而此時安祿府門前,管家正與一位金吾衛說著話,神色之間頗為凝重。
不過半刻鍾後,那位金吾衛便頓首離去,管家則看著其背影蹙起了眉頭,站在門前發了好一會的呆。
直到瞧見宋祁越的馬車及近,他這才回過神來,緊著步子上前相應:“宋公往日都是踩著落日前回來的,今日怎的晚了這般久?”
“回來時去禦街買了些東西。”宋祁越淡聲回著,將馬車上的東西拿出來遞給了管家。
頓了頓,他又問:“我瞧見金吾衛過去了,可是發生什麽事了?”
“正要與宋公說呢。”管家歎了聲氣,“說是昨日禦史大夫家中遭了賊,貴重物品丟了多少暫且不說,主要是那賊人身手非常高超,不僅重傷了府兵和暗衛,還能在胸前正中一箭的情況下,將府中攪的天翻地覆後逃走了!”
說到這,管家禁不住有些後怕,打了個冷顫後又說了起來。
“金吾衛今日過來,就是要提醒宋公,近日城中許是會有些不太平,教您晚間無事不要出門了。”
聽到此處,宋祁越證了一瞬。
無他,而是因為這個禦史大夫安仲林,便是國子學司業安如驚的那個,二品親爹。
其名頭大得很,不僅頗得百姓愛戴,在朝政之中也是遊刃有餘。
與諸多大臣相處的都非常愉快,多年間彈劾他的奏折幾乎屈指可數,就連官家對他都沒什麽芥蒂之心,完全當成大忠臣在養著。
如此一個在所有人心中完美的好官,又為何會招惹到這般強大的賊人?
而且——
昨日禦史大夫府上招賊……
昨日芳鹿苑莫名的賞花宴會……
昨日秦阿四瞧見了滿身是血的狐妖……
這昨日發生的種種,之間會有絲絲縷縷的聯係嗎?
思緒收斂,宋祁越眸光沉了下去,淡淡吩咐著:“我曉得了,你待會去將府兵都調動出來,近期巡邏次數也多些,別被那賊人鑽了空子。”
一主一仆邊說著話,邊踱步進了正廳。
入室,管家對宋祁越的吩咐自然是連聲應下的,又同他說宋泠現下已經在內院廂房安置妥當後,便放好東西告退了。
而宋祁越則坐在正位上,微闔雙眸,斂神沉思稍作休憩。
“沒想到啊,竟然能因為秦阿四的無心之舉,叫我也摻和進了禦史大夫這事當中。”
他喃喃自語:“隻是不知,是福是禍呢?”
並未思慮過多,吃過晚膳後,宋祁越便起身往內院廂房行去。
他給宋泠重新安置的是西廂房,也算是整個內院廂房中最大的一間。
房屋整體的格局很規整,且冬熱夏涼非常舒適。
門前連廊裏的梅花柱,也是前幾日他叫人重新抹了麵、繪了圖的,現下隨著掛在頂端的燈籠一照,看起來非常有韻味。
最重要的是,西廂房緊鄰著內院的小花園!
出了房門走過一道短短的連廊,穿過雕刻著祥瑞雲紋的月亮門,迎麵便是安祿府最賞心悅目、風景怡人的地方。
此處四周都並無居所,也不臨大街與市集,是宋祁越平常早間起來打拳練武的地方,可見其多麽闊大。
且從小花園的後門行出,再走不過百步,便到達了府後的華光池了。
此處更是清幽寂靜,宋泠屆時若是在府中學的發悶了,走路也不過片刻的功夫,就能來華光池緩緩神。
總之這西廂房,對於宋泠來說,絕對算是個非常好的住處。
宋祁越思及此,便笑吟吟的負手踱步入室,繞過頂梁彩繪屏風又行了幾步,便瞧見了正伏案抄錄講義的宋泠。
“在這裏待得還算舒適嗎?”他駐足,微微側頭說著,“若是需要什麽,便與管家說一聲,叫他去置辦就好了。”
宋泠忙放下筆起身,微微垂頭說著並不缺少東西,勞伯父掛念了雲雲。
——看起來還是有些疏離。
宋祁越見狀並未有過多言語,隻是負手在屋子裏走了一圈。
直到瞧著家具與裝飾都很全麵,並不缺少什麽東西時,他這才斂回眸光,重新看向宋泠。
“今日我從國子學的藏書閣裏,借閱了幾本非常好的典籍,你盡快抄錄,莫要等到屆時入了國子學,沒什麽學識教人笑話。”
宋祁越說著,便將手上的包裹遞了過去:“都是市麵上買不到的,我憑著祭酒的身份才多借了幾天,十日後是要還回去的。”
這話說的倒確實不假。
藏書閣裏的書籍,是隻供監生們在國子學內誦讀的,平常並不外借。
能像宋祁越這般,直接借出來十日之久的更是難如登天,因此說這幾本書堪比珍寶也絲毫不為過。
宋泠登時眼睛就直了。
但礙於現在他實在拿捏不住宋祁越的心性,所以將手才堪堪伸到一半,便連忙又縮了回來,說什麽都不願意接那幾本書了。
宋祁越:“……”
不應該啊,這孩子之前有這麽傲嬌嗎?居然還會耍脾氣了!
對此宋祁越還是比較釋然的,畢竟這也說明了,宋泠現在是處在逐漸接納他的階段。
能像小孩子似的鬧鬧性子,反而更比什麽都不說、不做,更好拿捏一些了。
思及此,宋祁越抿了抿唇,自顧地將那幾本書籍,都放在了宋泠的桌案上,順便還提了一句,今日在國子學時發生的事。
“明日我要領著崇誌堂的監生們去一趟芳鹿苑,泠哥兒你若無事,最好也與我們一同去吧。”
他輕輕的落下這話,而後觀察著宋泠的神色。
麵前的少年許久未有動作,垂著頭也不作聲,仿佛鐵了心要與他置氣似的。
見狀,宋祁越輕咂一聲,表示不悅。
“以前的事,的確是伯父對不住你,伯父知錯。”
他眸中微動,再次落話:“對你的傷害我會盡力彌補,耍脾氣我也不攔著,但你好歹也要自己上進些,別出去以後丟了安祿府的臉麵。”
宋祁越說完這些話後便轉身離開了。
隻是那背影不知為何,看起來頗有些惱怒,讓本就有些發懵的宋泠,更為不知所措。
為什麽,要說這樣的話呢……
宋泠眸光微沉,眉頭輕輕蹙起,嘴角也抿成一條線,陷入了沉思。
他這幾日並不是沒有懷疑過,宋祁越忽然間對自己態度有所緩和,莫不是別有所圖?
先是那日在文軒閣執鞭傷人,後是深夜給他送衣服和傷藥,還帶他去了夜市**心扉,如今竟然光明正大的讓他與輕車都尉認親,甚至還打算將他送至國子學……
雖說種種狀況頗有異樣,但放在宋祁越的身上,卻又覺得無甚奇怪的了。
宋泠微微垂眸,看著桌案上的書籍,心下終是沒敢再繼續多想。
——
次日辰時,宋祁越吃過早膳後,便叫管家去喚宋泠出門。
卻沒想到不一會管家就來回報,說泠哥兒早早的就收拾妥當,已經在門前候著了。
這倒是讓他有些驚訝了,畢竟他原以為,這孩子還會再耍幾天脾氣呢。
但宋祁越也沒再多想,忙換好常服帶上錢袋子後,便匆匆的趕到了門口。
見著宋泠,他微微頷首,說道:“我出來的有些晚了,現下走吧。”
除此之外再沒多說旁的,宋泠也隻是輕聲應下,旋即跟著他走上了馬車。
伯侄二人各有心事,一路無言的到了芳鹿苑。
馬車及近,大多數的監生此時都已經到齊了,湊在一起嘰嘰喳喳的說著什麽,看起來很是熱鬧。
“祭酒大人來了!”
人群中不知是哪位監生先開了口,其他人便頓時止住了話,忙抬起頭滿臉希冀的望向馬車方向。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位大人物過來了呢。
馬車堪堪停下,宋祁越在所有監生們雀躍的目光中走下來,含笑說道:“你們來的倒是早,這熙熙攘攘的,恐是有狐妖也嚇跑了吧。”
秦阿四忙站出來,義正言辭的說著:“沒事祭酒大人,就算它跑了,也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的!”
宋祁越隻笑笑,沒繼續說話,
岑盛元也在聽到秦阿四的話後冷哼了一聲,旋即鼓著小圓臉朝宋祁越走了過來,卻又堪堪的停在了半路。
他歪了歪頭,看向宋祁越身後。
簾子被一雙清瘦的手再次撩開,身形高瘦模樣清冷的少年,便在眾監生疑惑的目光中,緩緩走下了馬車。
與正在看著他的那張包子臉,形成了極為鮮明的對比。
宋祁越見狀,連忙同他們介紹:“這是我侄兒宋泠,今日閑在府中無事,所以叫他來與我們一起遊園的,還望諸位不要介意。”
頓了一瞬,他又笑吟吟的道:“不過他才十四歲有餘,與你們大多數人,應當都能聊到一起去的。”
這話落下後,眾監生的神情便都有些詫異,目光在俊美清冷的宋泠身上打了個轉,最後又落回了岑盛元這裏。
——嘖,都是十四歲呢。
岑盛元:“……”
啊對對對,全天下十四歲左右的男孩子都是高高瘦瘦氣質脫俗帥氣逼人的,就他是個包子可以了吧!
可!以!了!吧!
作者有話說:
岑盛元:要氣成包子啦!!
——
感謝在2022-07-17 20:40:12-2022-07-18 22:44:5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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