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時隔四年

7月中旬,祁文朝獨自一人帶著行李坐上了飛往澳洲的班機。

關掉了微信朋友圈,無視所有親朋好友發來的問候信息。祁文朝把自己又封閉回了原先的圈子裏。

宿舍裏一共四個人,隻有祁文朝一個留學生。每天獨來獨往,和任何人都沒有交集。

同班的同學也對他有諸多好奇,大家都知道班裏來了一個長相帥氣卻安靜孤僻的中國男孩,隻是沒人能真正走近他,跟他成為朋友。

那天下課,祁文朝依舊背著書包最早離開教室。

澳洲的冬季經常飄雪,祁文朝伸出手想接住一片雪花,一抬眼,卻恰好撞上了正目不轉睛盯著他的那雙淺瞳。

司洛寧。

兩人一同悠悠噠噠走到校門口,司洛寧告訴祁文朝他是從英國飛了20多個小時找過來的。

經曆了之前的風波,祁文朝的心緒早已平淡如水。更準確地說,心如死灰。

即使在外人看來司洛寧是如此的浪漫與執著,可在祁文朝這裏,甚至連感動都沒有,泛不起任何漣漪。

“文朝,你的狀態很不好,我想轉學過來陪你。”

司洛寧還未放棄。

但跨國轉學談何容易,更別說祁文朝根本不可能讓他因為自己做出這麽衝動的決定,畢竟他也不可能對司洛寧的未來負責。

但出於對一個認識已久普通朋友的基本禮貌,祁文朝還是回絕了他:“謝謝,我很好。不需要任何人陪著。”

司洛寧望著身邊的人,輕輕歎氣。

之前那個驕傲機靈能言善辯的祁文朝一夕之間就這樣變成了枯萎的小草,沉默寡言,仿佛對所有東西都失去了興趣。

兩人在校外的長椅上坐下,司洛寧目視遠方勾勾唇角問他:“即使你們已經分手了,我依舊沒有機會,對嗎?”

耳邊傳來祁文朝淡淡的一聲“嗯”,司洛寧笑意更深。雲收雨散,他的退路裏永遠也不可能有他。

這樣也好,自己終於可以解脫了,是時候可以放下了。

“不能做戀人,做朋友總可以吧?”司洛寧歪著頭問他,“你別告訴我你想斬斷過去,連我也不認了。”

“不至於。”

“那就行。”司洛寧轉向他:“既然這裏沒有我的一席之地,那我就回去了。臨走前再擁抱一下吧,朋友相距千裏,萬望彼此牽掛,祝君前程似錦。”

司洛寧這一套說辭顯得尤為真誠,現在兩人同是背井離鄉,難得還有一個人可以陪著排遣一下,祁文朝也不免被其打動。

一番思量之後,祁文朝終是露出見麵以來的第一個笑容,主動張開雙臂等著司洛寧抱了上來。

一個不參雜任何曖昧情感的、充滿鼓勵的擁抱,在異國他鄉的漫天白雪中,溫暖著兩顆受傷的心。

然而他們沒有注意到的是,此時就在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後麵,連夜從國內飛來的某人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

四年後。

金域檢測本季度公司業績同比增長了12個百分點,高層領導商議後決定本月每人多發一萬塊獎金。

得到消息後,部門的同事全都沸騰了起來。

“祁工,我們幾個商量晚上一起聚餐慶祝一下,你要來嗎?”

小米是公司行政,20多歲剛畢業,性格開朗人也很熱情。平時組織活動或者給大家跑腿一向很積極。

祁文朝回國不到兩個月,在金域入職也才一個多月時間,上季度的業績獎金自然是與他無關。

但人與人之間的氣場有時候就挺奇怪,祁文朝雖然平時話不多,看上去也比較溫和內斂,但公司部門小姑娘有什麽活動還都喜歡叫上他。

用小米的話說,他這是吃了自己的顏值紅利。

祁文朝看著一群人在那嘰嘰喳喳討論吃燒烤還是吃日料,本心是想出言拒絕的。

但話還未經他本人說出口,卻先一步接到了經理助理的通知:下午陪他出去一趟。

陪經理出去見客戶這種事,運氣好遇到爽快的,能速戰速決。運氣差點,磨磨唧唧談到晚上的情況也不是沒有。

原本討論聚餐的同事見祁文朝多半是去不了了,紛紛表示可惜。

祁文朝倒是沒表露出太多情緒,借坡下驢說道下次有機會他做東,這件事情也就自然而然地被揭了過去。

帶著祁文朝出外勤的經理姓林,40多歲年齡也不大,但因為主管商務洽談、客戶關係維護領域,幾乎天天有飯局,啤酒肚是比常人看上去明顯一點。

兩人上車坐定後林經理先是怕祁文朝緊張,跟他拉了會兒家常。話題無非就是問問他回國有沒有不適應的地方,作息調整的怎麽樣,順帶著關心了一下祁文朝的個人問題。

祁文朝簡明扼要有一答一,沒有過分謙卑,態度坦**從容。

林經理看他這副成熟穩重的樣子很是喜歡,在路上跟他細心交待道:“今天要見的大客戶是我遞了半年名片才好不容易約到的。他們要在西城郊投建一家超5星級酒店,咱們要是能把對方質檢的單子拿下來,下半年可就吃穿不愁了。”

“一會到了他們公司,你先拿出你百分百的專業水準,把咱們的工作描繪得高端詳細一點,爭取給對方留個好印象。等談完了再一起吃頓飯,爭取在飯桌上把單子敲定。”

祁文朝在一旁聽著,輕“嗯”一聲,點頭表示了解。

車子一拐彎便駛入了主城區,四年時間,朔寧市中心拆拆建建,馬路也擴寬了整整一倍。

如果不是恰好看到華盛投資玻璃幕牆上顯眼的廣告,祁文朝差點就糊裏糊塗跟著進去了。

林經理看著站在門口發呆的祁文朝,特意喊了他兩聲。

猛得回過神來,祁文朝輕咳一下大步跟上。

當前的華盛投資早已今非昔比,公司規模擴大了不說,手也比以前伸得更長,經經營領域竟然都已經涉及到酒店行業。

祁文朝的心有些緊張地跳動起來,邊走邊安慰自己說這麽點瑣碎的小事,驚動不到饒思遠的,碰不上的。

可潛意識裏不禁又開始猜想,這些年他到底過得好不好。

電梯間迎麵走過來一個年輕男子主動伸手與林經理打招呼,看兩人說話的模樣應該是之前就見過麵了。

對方職位不詳,祁文朝隻聽見林經理叫他“什麽助”,姓氏沒聽清,祁文朝猜測這人應該是哪位領導的助理。

應該不會那麽巧,是饒思遠助理吧?

三人一同上了電梯,祁文朝見他在電梯上按下了數字,暗自鬆了一口氣。

他之前去過饒思遠辦公室,不是這一層。

然而當他一路被領著進了這裏唯一一間90度通透落地窗大辦公室的時候,祁文朝的心一下子又吊了起來。

黑色皮質沙發、竹質茶海、寬敞氣派的辦工桌、牆上精致的掛畫,所有的室內裝潢,完全符合集團總裁的配置。

祁文朝此刻整個人亂成了一團麻,不知所措站在原地隻想盡快確認今天要見的人究竟是誰。

在他下定決心問問麵前所謂的“助理”時,話還沒出口,辦公室的門已經從外向內被人打開。

“饒總,人帶來了。”助理畢恭畢敬地對著來人匯報。

祁文朝一直背對著門的方向,即使眼睛看不到,他也已經知道助理口中的“饒總”究竟叫的是誰。

深吸一口氣,盡量平整呼吸。祁文朝將嘴角翹到合適的弧度,緩緩轉身。

終是迎來了時隔四年,這次猝不及防的相見。

林經理站在助理身後悄悄打量著來人,灰色定製西裝、手工機械腕表、頭發用發膠固定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一對英挺的眉眼。

身後還跟著兩名同樣西裝革履的男士手裏都拿著藍色的文件夾,低聲匯報著什麽的同時,將筆遞給他簽字。

林經理正猶豫著何時主動上去打招呼,在一旁的助理率先介紹道:“這位就是我們饒總。”

饒思遠將簽好字的文件遞給隨行的人,向林經理伸出了右手:“你好,饒思遠。”

林經理反應很快,連忙上前微躬著身子熱情回握:“饒總你好,久仰大名!沒想到今天是由您親自出麵,實在是榮幸之至。”

饒思遠微勾唇角,對其禮節性地笑了笑,下一刻卻將頭轉向了在一旁站著的祁文朝。

兩人對視的那短短幾秒,祁文朝全身的細胞都活躍了起來,神經一直緊繃著,但沒有表露出來。

饒思遠的目光幽暗深邃,隱隱透著幾分洞穿人心的犀利感。看得祁文朝汗毛孔不知不覺就豎了起來。

林經理見二人皆是沉默,趕緊把祁文朝往前推了推介紹道:“饒總,這是我們公司高薪從國外聘請的工程師,小祁。悉尼大學研究生畢業,跟著導師做項目獲過不少獎,無論在理論知識還是實踐技術方麵都是相當專業的。”

“饒總,您好。”祁文朝順著林經理的話禮貌地對其點點頭,沒有展現出過份的熱情,但也沒有很冷淡,完全把他當作了一個從未見過麵的陌生人。

饒思遠沉著嗓子輕“嗯”了一聲,不再看他。

幾人坐下後,林經理就華盛酒店施工中質檢有關的實施方案跟饒思遠詳細描述了一番,可他從饒思遠時而飄忽的眼神判斷,對方像是在聽,但又好像對他所說的內容不是很感興趣。

林經理思量著別是大老板對他們不滿意,再出什麽差池,於是趕緊趁熱打鐵提議道:“饒總,為了順利展開這次合作,我們公司全員備戰,給予了高度重視。為了感謝您對我們的肯定和賞識,今天下午我在粵港酒店定了一桌飯,還請您務必得賞臉啊!”

祁文朝聽到“粵港酒店”四個字的時候,心裏就開始有些打鼓。自己海鮮過敏,可是在這種場合完全不動筷子也不太合適。

怔忪間,卻聽見饒思遠突然發話:“抱歉,我不吃海鮮。”

林經理恍然:“實在不好意思,是我疏忽了。應該提前問問您助理您的飲食習慣的,我現在就叫人換一家。”說著就立馬拿起了電話。

“不用這麽麻煩。”饒思遠打斷他,“公司樓下就有家不錯的餐廳,三杯雞做得很出名,一起去嚐嚐。”說完就從沙發上站起來,扣好西裝外套的扣子,叫上剛才隨行的幾個人,一起出發。

“好、好。”林經理連連點頭,把資料收拾好,拉上祁文朝一起跟了出去。

飯桌上,饒思遠坐在最正中的位置,之後是助理、林經理和其他人。

輪到祁文朝的時候,剛好不偏不倚和饒思遠斜對麵,所以他幾乎是全程微低著頭,盡量避免和饒思遠對視。

非必要時候饒思遠很少喝酒,以茶居多。酒桌上少了推杯換盞,自然就安靜了許多。

為避免尷尬,林經理主動挑起了話頭。說來說去,無非就是感歎華盛近年來開疆拓土盤子越做越大,饒思遠年輕有為之類的一些奉承。

祁文朝本來不是很餓,但為了避免抬頭所以一直專心吃飯,看上去甚至有點狼吞虎咽。

饒思遠耳朵裏聽著些可有可無恭維的話,目光卻死死集中在他身上。

看他這副對自己唯恐避之不及的樣子,不禁有點好笑,還伴隨著幾分失望。

恍惚間突然聽見林經理問道:“饒總年紀輕輕就執掌了華盛,外界這些年可有不少您的傳言啊。不知道饒現在是結婚了還是單身著?”

話剛落下,在座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其中也包括祁文朝。

當初因為和雲頂聯姻的事兩人鬧地不可開交,最終因為各方麵壓力無法疏解使自己情緒崩潰,提出了分手。而去澳洲之後,四年沒有踏足故土,也切斷了和這邊的一切聯係。

饒思遠他,應該也沒有理由一直等著自己了吧。

“我沒有結婚。”

聽到這話,祁文朝的心隨之一震。雖然知道往事已然不可追,但不知為何,還是感覺舒了一口氣。

可是這口氣剛剛吐到一半,就聽饒思遠緊接著說道:“但是已經訂婚了。”

訂婚了……

祁文朝手裏捏著筷子,卻一片菜葉都沒夾起來。剛剛震動過的心,裂出了細細密密不規則的小口。

是了,四年了。外環的樓都一層一層圍了多少圈了,怎麽有人會止步不前一直停在原地。

隻是他當初明明信誓旦旦地說過不會娶阮筱敏,如今卻將那些話忘了個一幹二淨。

早知如此,當初就應該坦誠一點。借著留學的由頭把自己支走,到最後還不是選擇了別人。

罷了,祁文朝轉念一想,其實也沒什麽不好。雖然自己當了那個提分手的惡人,但至少是自己甩的他,愛情雖然沒了,至少尊嚴還在。

一頓飯吃完具體的合作細節也溝通得差不多了。就待林經理這邊回去草擬合同,兩家可以正式簽約。

饒思遠臨走時自己開了車,說還有別的事情先行一步,順口問了林經理需不需要送送他們。

林經理看了看麵前這輛全朔寧不超過5輛的定製邁巴赫,心裏想著人家大老板就是客氣客氣,哪能什麽人都往上坐。

於是笑著擺了擺手,婉言拒絕了。

眾人散後,剛剛一起吃飯的同事拉著饒思遠助理在他耳邊小聲嘀咕:“總裁什麽時候訂婚的,我怎麽不知道?”

一向對饒思遠生活起居了如指掌的助理亦是不解地搖搖頭:“說實話,我也不知道!!”

作者有話說:

饒思遠:“我訂婚了,跟我當年送戒指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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