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空氣中好像安靜了一瞬。
鍾商羽的神情有一瞬間似乎有點微妙。
宋寧覺得自己從前是不擅長揣摩人物表情的，但進了這行之後，也漸漸學會了從別人的臉上揣測他的心理活動。
譬如鍾商羽現在這樣的表情。
宋寧總覺得，有點擔心他像霸總小說裏一樣，開口狂拽酷炫地說一句：嗬，女人，這麽想知道，要不要你親自來體驗一下？
但他沒有。
微妙隻是一瞬間的表情，很快鍾商羽就神色如常開口，“你這是來打聽八卦的？”
宋寧在內心快要為他的體貼鼓掌了。
連她開口的理由都幫她想好了，為她打造了一個“不在高中群裏但是對昔日同學很關心想旁敲側擊打聽一下八卦”的形象。
於是順著他的話，“是啊是啊。”
鍾商羽不置可否。
生怕他懷疑自己的動機，宋寧又詳細解釋，“落落，就是韓晴落，她說前段時間班級群裏撕逼，哦不是，就是大家可能有點爭執的那件事……”
宋寧飛快拉好閨蜜出來當擋箭牌。
鍾商羽點點頭，當時他也看到了，還有人暗戳戳艾特他，想從他這裏了解一些消息。
不過他從來沒把所謂的告白放在心上，也不想卷入他們的情感中；
又因為聊天記錄太多了，看了一眼就匆匆關閉群聊了。
眼下，他問，“所以？”
“所以……”宋寧想了想在心裏瘋狂呐喊。
你和花花……在一起了嗎？
她忍不住了！
太想知道了。
可是這麽問出來也不符合她的作風。
於是，就笑笑，“我就是、隨便問問，對，主要是落落她，比較了解班裏同學的那些八卦嘛，說花花跟你告白什麽的。”
最後半句聲音低了下去。
宋寧在心裏默念對不起，又把鍋甩給落落背了。
“我看她的八卦掌握得也不太行啊。”出乎意料的，鍾商羽說道。
宋寧：？
這是什麽意思？
鍾商羽開口，“你不是說她了解班裏同學八卦麽？那怎麽連我拒絕了別人也不知道？”
八卦就掌握了一小半，這能力明顯還不夠啊。
宋寧沒想到他就這麽直接說了。
他這意思是……
“我沒有女朋友。”鍾商羽開口，神情又有些玩味了，“除了你之外，目前還沒帶過女學生。”
倒不是他有不帶女學生的原則，隻是相比較而言學竹笛的女生人少一些。
學了樂器的、決定藝考的、又恰好考入他們學校的，就更少了。
他對學生性別沒有要求，如果將來有女生願意考入他門下，他也是十分歡迎的。
但是比較巧的是，自從他任教之後，他手上還沒帶過女生。
“所以這個問題目前恐怕沒法回答你。”鍾商羽做了總結。
“這樣啊……”宋寧說不上來自己是什麽樣的心情。
似乎……還有點慶幸？
一定是因為她看不慣鍾商羽這朵潔白的蓮花被她討厭的人玷汙。
“你這表情是失望？”鍾商羽又問，“因為沒聽到八卦？”
“那倒也不是。”宋寧擺擺手，“失望是不存在的。”
對鍾商羽沒有女朋友還有些意外倒是真的。
原以為像是鍾商羽這個年紀的、長相上等、能力優秀、履曆豐富的男生都很搶手，早就被人定下了。
沒想到他竟然還是單身？
他們高中同學裏有些也已經結婚了。
像是宋寧這種，放在圈裏還挺正常的，圈內人結婚都晚。
可是放在日常生活裏，也是個容易被親戚催的年紀。
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在於，她這次試探……
好像還挺成功的？
宋寧看了眼時間，問鍾商羽，“你等會兒有空的吧？我們今天出去吃飯吧，我請你。”
之前幾次，如果正好碰上飯點，宋寧也會喊他一起吃個飯。
不過都是喊圓圓幫他們買好飯送過來的。
今天宋寧有點想做點不一樣的事。
“你能出去吃？”鍾商羽顯然對她的決定有些不太確定，“你應該不方便吧。”
“我想到了一個地方，人很少，不會被拍。”宋寧已經有了主意，“而且那裏的東西也很好吃也很有名的。”
鍾商羽想不到有什麽地方是，又好吃又有名可是人還少的。
不過看她很有信心的樣子，他也點了頭表示都聽她決定。
隻是，他問，“怎麽忽然想到出去吃飯？”
“唔……”宋寧摸摸下巴，“你今天不是誇我吹得不錯嘛，這也算取得了一個階段性的進步啊，值得慶祝一下的。”
沒錯，就是這樣。
決定好了，宋寧就立刻行動起來。
去衣帽間挑了件外套和小包包，往裏麵丟了根口紅。
鍾商羽來之前她就化了個素顏妝，這會兒也不用再化，把頭發都放下來戴了個帽子，想了想，還是拿了個口罩。
這樣就可以出門了！
準備好之後，發現鍾商羽站在玄關處等著。
忽然生出了一種……要跟她一起出家門的感覺啊。
宋寧邊找鞋子邊問他，“你怎麽來的？開車來的嗎？”
她和門衛叔叔打過了招呼，如果是鍾商羽的車就放進來；
之前他也開車來過這裏。
“今天沒有開車。從學校過來的，不太方便。”鍾商羽解釋。
“那開我的吧。”宋寧又去拿了車鑰匙。
坐電梯直接坐到地下車庫，宋寧徑直走到自己車麵前。
“等下……”鍾商羽感覺有哪裏不太對。
“怎麽了？”宋寧按了下鑰匙，車燈閃了一下，“我開車帶你啊，這個車還是挺寬敞的，你的大長腿好放的。”
鍾商羽：“……”
一般來說，不都是男生開車帶女生嗎，怎麽到了她這裏就反過來了？
而且，女藝人自己開車的應該很少吧……
“要不我來開吧。”鍾商羽想把體力活攬下來。
“沒事，我帶你。”宋寧表示，“怎麽能勞煩鍾老師開車帶我，鍾老師的雙手可是用來演奏樂器的，這可是演奏家的手，怎麽能做這種粗活？！”
鍾商羽：……倒也不至於這樣。
拗不過她，鍾商羽隻好認命上了副駕駛。
如宋寧所言，她這款車的空間是挺大的。
這裏的裝飾都是出自於小女生之手，以可愛風格為主。
還有淡淡的固體香膏的味道，聞了以後讓人神經放鬆。
宋寧轉過身想把自己的小包包丟到後座，轉回來的時候，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恰好碰上鍾商羽扣完安全帶抬頭。
“砰——”的一聲。
她隻感覺撞上了很硬的骨頭，疼得她有一瞬間的懵。
緊接著就感覺到一陣痛，她不喜歡咋咋呼呼，所以沒發出聲音，閉著眼想忍過去。
鍾商羽也很痛，但他看宋寧好像撞到了頭，神情痛苦，下意識伸手輕輕摸向她的頭。
手下是軟軟的頭發，她的發質很好，觸上去都覺得滑滑的。
沒有幫她揉，怕她撞得太狠了，揉起來會加重她的疼痛，隻是輕輕覆上去，似乎在確認一樣。
有一瞬間，車內的空氣好像稀薄了一瞬。
“有沒有撞到哪裏？”鍾商羽不自覺皺了眉頭。
宋寧緩了一下回過神了，才舒了口氣，“還好我從頭到腳都是真的，不會撞歪。”
她這反應，鍾商羽又有些想笑，不知道該接一句什麽好。
宋寧察覺到頭上覆著的那隻手，那隻手掌心溫熱，讓她有一瞬間覺得好像有電流漫過全身。
胳膊上好像起了一層微微的麻意。
她寬慰自己要淡定，這個動作也不算什麽。
想她宋寧拍戲時候見過的陣仗，比這個大的多了。
可是這手掌心好像有魔力，能安慰剛剛因為疼痛起的一陣心慌。
不過……忽然想到很重要的一點。
宋寧身體僵了一瞬，往後撤了一些，“你別摸我頭發！”
“抱歉。”鍾商羽收回手，驚覺剛才做的是不是有些過了。
這樣的動作不算很親密，可是對她而言會不會不太好。
畢竟她是圈內人，平時很看重自己的一言一行，生怕不小心被人抓住一點細節無限放大，所以也養成了什麽都很小心謹慎的習慣。
這麽一看，他這樣的行為可能就會不恰當了。
不想，宋寧隻是尷尬笑了一笑，解釋自己剛才的反應，“我戴了假發片，你摸到了我會很尷尬的。”
鍾商羽：“…………”
*
宋寧在手機上輸入了一個停車場的名字，一邊解釋說，“吃飯的地方不好停車，隻能先停到停車場那裏，我們走過去。”
鍾商羽隻是又和她確認了一下，“你真的可以走過去嗎？”
不怕被拍到和陌生男子出門嗎。
“這話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腿斷了走不了路。”宋寧玩笑，“放心吧，那裏是絕不可能出現狗仔的。”
看她信心滿滿的樣子，鍾商羽也沒說什麽了。
宋寧點了導航，手機裏就傳來一個挺好聽的男聲：“準備出發，距離目的地5.2公裏，預計行駛21分鍾，我是你的專屬導航沈宗遙，請注意交通安全。”
宋寧：“……？！”
她的導航什麽時候換成沈宗遙的版本了！
難道是那天煒哥用她手機導航的時候換的？
這麽一想，煒哥好像是說過讓身邊的人的地圖導航都換了。
“沈宗遙啊。”鍾商羽不高不低開口說了一句。
“誒？你知道他？”宋寧意外，“你不是不看電視電影的嗎？”
“就算不看電視電影，也沒人會不知道沈宗遙吧。”鍾商羽說著。
畢竟當年的沈宗遙實在太火了，史上最年輕的影帝，沒有人會不知道他的名字的吧。
就像沒有人不知道韓導周導拿過國際電影節最佳導演獎一樣。
太出名了。
不過鍾商羽接下來又說，“他還跟你一起拍過封麵吧。”
“這你都知道？”宋寧驚了。
不食人間煙火的藝術家竟然也會看時尚雜誌封麵？
鍾商羽竟然輕咳一聲，才說，“刷微博的時候看到的。”
“唔……”宋寧了然。
這就很好理解了，他們倆的雙人封麵發布的那天，登上了微博的廣告位。
當然了，煒哥被她勸住了，沒有真的去買那條震驚體的熱搜。
“他也是煒哥帶的人嘛，所以煒哥號召大家一起把導航語音換成遙哥的版本，因為同時上線的還有他對家的語音包。”宋寧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和鍾商羽解釋這麽詳細。
可能是因為，一路上開著車，如果不說點話會顯得有些安靜。
“你們是不是每個人都有個對家？”鍾商羽不止一次聽她說起這個詞了，這會兒就有些好奇。
“嚴格來說，實力相當才叫對家啊，相差太遠的叫碰瓷。”說到這個，宋寧就有些不屑，“所以我覺得遙哥那個算碰瓷吧，誰能比得過出道就巔峰的人啊？”
話語裏還是維護。
主要是維護他們這派的人。
“沈宗遙是……你偶像？”鍾商羽嚐試詢問。
“不能夠吧？我覺得我也挺優秀的。”宋寧很自信，“而且，我的偶像比他厲害多了。”
“感覺你們關係挺好的，之前好像也合作過？”鍾商羽不經意問了句。
“哦，他媽媽和我媽媽是好朋友，所以我家裏跟他關係還行。”宋寧說，“在圈裏和他交集也不太多吧，也要避嫌。”
正好此時。
語音：【哎呀，車速怎麽變快了？慢一點，我的甜心。】
語音：【前方路口右轉彎，請小心，不要一不小心就轉到我的心裏哦。】
宋寧：“……？！”
到底是誰給他設計的這麽騷包的語音係統台詞的啊？！
一個女藝人的手機裏的導航app用的是圈內男藝人的語音，這麽一看還有些曖昧。
“這個不是我換的，真的。”宋寧側頭看一眼鍾商羽，也被這個語音弄了身雞皮疙瘩，“是煒哥用我手機換的，我這就換回係統最原始版本！”
說完覺得有哪裏怪怪的。
不對啊……她為什麽要跟鍾商羽解釋這個啊。
這樣顯得好像女朋友像男朋友解釋自己不喜歡別的男生一樣。
宋寧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到了。
餘光裏看到鍾商羽嘴角微微動了動，隔了幾秒才說，“挺好的，我也想換個這個版本了。”
宋寧一時間不知道他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不知道是說沈宗遙挺好的，還是說她挺好的。
停頓了一會兒，鍾商羽忽然又問，“你喜歡男朋友吃男藝人的醋嗎？”
宋寧：“？？？”
這是……因為之前聽到她這麽問，所以學著她也來了個類似的句式？
模仿造句？
可是，她之前是口誤啊！這才說了這麽句很混亂的話。
鍾商羽又不會是口誤，那就隻能是想好了再問的。
宋寧趁著開車的間隙，又飛快瞄了眼旁邊的人。
他直視前方正在看風景的樣子，好像剛才隻是一句很正常很普通的話。
如果是這樣……那她也不要想太多。
可能隻是想到了她之前問的，也順口問了一句。
於是回他，“我沒有男朋友，想象不到這種場景啊。”
鍾商羽：“哦……”
宋寧:……所以這個哦是什麽意思啊……
*
終於到了目的地，宋寧穩穩停了車，然後才和鍾商羽下車。
從停車場到目的地隻要走一小段路，宋寧還是戴上了口罩。
這段路的海拔有些起伏，從一個類似後山的小土坡翻過去，就到了目的地。
等到到了門口的時候，鍾商羽才明白，為什麽宋寧會很自信說，不會有狗仔了。
這裏是建初寺的後山，他們要去的正是建初寺的素齋館，名為百味齋。
難怪不會有狗仔……
虧她想得出來。
還真是挺聰明的，古靈精怪。
似乎她一直都是這樣，有時候會有這樣的小主意。
“我以前拍戲的時候來過這裏。”宋寧小聲和他解釋。
建初寺是古寺，有幾千年的曆史了。
聽聞這裏求東西很靈，所以有的圈內人也會悄摸摸來這裏上香。
又因為這裏建築古樸，風景秀美，平時的人還不多，所以有的導演喜歡在這裏取景。
也給建初寺帶來了一些熱度，有些年輕人也會去電視劇裏的場景打卡。
百味齋就在建初寺的後山，有的人上過香就順便吃點東西再走。
但是除開來建初寺上香的原因，百味齋的素齋也是很有名的。
“這裏的素齋味道不錯的，不過今天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所以沒多少人。”宋寧又補充。
百味齋沒有包廂，兩個人坐了個木頭屏風隔開的小區域，也算是相對獨立了。
宋寧之前沒有來過現場，都是圓圓買好了給她打包到休息室吃的，隻嚐過這裏的素麵。
對於其他的菜品還沒品嚐過，看著它們的名字也有些意思。
“聽說這裏的菜品都是建初寺的住持取的名字。”宋寧又想到在美食app上看到過的介紹。
坐下之後沒一會兒，就有店裏小姐姐過來，很熱情地和他們介紹菜品。
“這是‘不可說’，主要原料是苦瓜和青椒。仿佛是一段難以開口的愛，藏在心底。他人問起也心裏苦澀，隻能曰，不可說。”
宋寧覺得有意思，又問，“這個‘憐心意’是不是糖藕？”
“是的呢。”小姐姐微笑，“糖藕和蓮子，蓮即是憐，我們住持說，這是憐取眼前人之意。”
宋寧:……不是，這怎麽就憐取眼前人了……
“這個呢？”宋寧沒看鍾商羽的表情，又指著菜單問，“雲裳曲？這是什麽？”
“這是清炒百合，百合潔白軟糯，入口即化，和雲裳有異曲同工之處，讓人聯想到唐明皇和楊貴妃的愛情。”小姐姐持續介紹。
宋寧:……不是，這怎麽又扯到愛情了……
建初寺不是寺廟嗎？出家人不是都戒情戒愛了嘛，怎麽這裏的素齋全和愛情扯上關係了……
宋寧有些哭笑不得。
她問鍾商羽，“你想吃什麽？”
鍾商羽客氣，“我都可以，我不挑食的，你挑自己喜歡的就行。”
宋寧陷入糾結，她也拿不定主意。
“二位可以點一個我們這裏的套餐。”大概是看出她的糾結，小姐姐建議，“套餐是雙人分量的，也可以多品嚐幾種菜品。”
宋寧鬆了口氣，決定，“那就這個吧。”
小姐姐微笑，“好的呢，我這就為二位送上‘琴瑟和鳴’。”
宋寧：？？？？
琴瑟和鳴，不是形容夫婦的嗎……？
她真的忍不住了，拉住小姐姐問，“這個名字是認真的嗎？那如果人家不是情侶，是兩個男生一起來吃飯呢？啊不對，我們這也不是情侶啊？”
“這是個美好祝願啦，主要是圖個名字吉利，如果是兩位男施主，那就兄弟情深。”小姐姐很見過世麵的樣子。
“如果是父母和子女呢？”宋寧追問。
小姐姐:“就……父慈子孝？”
宋寧:……這是認真的嗎……
對麵鍾商羽似乎是笑了聲，“就這個吧，這名字還符合的。”
宋寧：？
鍾商羽補充，似乎是為了開解尷尬，“還挺符合我的專業的。”
宋寧:……好像還是有哪裏不太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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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小姐姐:魚香肉絲裏有肉絲嗎？老婆餅裏有老婆嗎？套餐叫這個有什麽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