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酒店裏麵原本正在收錄最後一個場景的拍攝, 就隻是補拍一個小鏡頭，林漾和工作人員交涉完正準備離開，恰好碰見了過來視察的明媛。
兩家公司有合作, 明媛最近就是負責這個項目，所以在這裏碰見她兩次並不奇怪。
迎麵碰上，出於禮貌, 林漾還是先點了頭, 打了招呼：“明總。”
她把“阿姨”換成了“明總。”
明媛腳步停下, 冷笑了聲：“這是風頭出完了, 又來我這裝好人？”
上午沈妄在林漾公司宣布自己未婚妻的事已經在圈子裏傳遍了, 現在眾人都知道明氏未來的接班人，明家的小外孫，年紀輕輕坐上股東位置的年輕矜貴沈妄, 已經有了未婚妻, 並且婚期將近。
眼看到嘴的一塊肥肉被人叼走, 各“資本主義”自然心生不滿, 明麵上又不能直接和明媛動氣, 但這段時間無論明著還是暗著許多豪門家族都給明媛送了不少好處，好生地哄著招待著, 就希望自己能成為明家的這位聯姻對象。
現下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丟了芝麻還賠了西瓜, 隻能調查這位已經板上釘釘的“未婚妻”，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麽貓膩, 從中做手腳。
可不調查不知道，就連明媛也是從別人口中得知, 沈妄把林漾的背景資料藏得緊, 調查都查不出來, 隻能看見個寥寥半點，這也就更加惹得眾人唏噓，感歎這位未婚妻在沈妄心中重要的位置。
明媛一個上午都沉浸在不爽的情緒中，所以這會看見林漾語氣也好不了哪去：“過年都讓沈妄陪你一起回寧都過年，我這兒子可真是替別人養的。”
捫心自問，她明媛還真沒養沈妄多少。
但當下林漾不想在這裏跟她浪費時間扯這些，所以隻是笑了笑，端端有禮道：“明總，提前祝你新年快樂。”
明媛那火壓的更深了。
她剛要上前發話，頭頂一抹陰影襲來，眾人朝她尖叫、擺手，讓她閃開，明媛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股大力撲倒了地上，她聽見女生清晰的悶哼，連帶著自己腿間傳來被劃破皮的疼痛。
胳膊上也流下一片溫熱的濕潤。
現場一片慌亂，明媛緩了好一會才看清眼前的場景——林漾撲在她身上，一張臉因為疼痛皺在一起，蒼白著神色咬唇費力地想從她身上起來。拍攝的沉重設備落在兩人周圍，最前端的尖銳一角砸在林漾右手腕上，整個一片觸目驚心的紅色。
明媛後知後覺，她胳膊上的濕潤不是自己的，是林漾的。
周圍的人群已經把兩人分開，明媛自己也受了上，但隻是小腿上破了皮，跟林漾的受傷相比，她這就顯得無關緊要。
“快點，快叫救護車，手上太嚴重了，有沒有止血的，趕緊！”
有人叫喊著，林漾疼的整張臉直冒汗，眼尾也忍不住地流了淚，那尖角直接戳到了她肉裏，鮮血止不住地流，有些膽小的甚至不敢看那傷口，太嚇人了。
可想而知，林漾這會忍受著多大的疼痛。
明媛站在原地，身邊的助理問她有沒有事，還有沒有其他受傷的地方，她卻愣住一般，緩緩轉頭看了眼地上的狼藉——
鮮豔的血跡，被扯斷的電線和拍攝設備……
以及自己和林漾站的位置。
她意識到，剛剛是林漾過來拉開了自己所以才讓她隻是腿上破了點皮，那個設備原本是要砸到自己的，而林漾為了拉開她，把自己手腕傷成了那樣……
心底的那層良知和愧疚沒讓她再無動於衷地站著，明媛忙要上前，隻是剛走了兩步，後麵一人衝過來，直接把她撞開。
明媛側目。
沈妄一張臉陰沉著，她看不清他正麵的神情，隻是在匆匆一瞥中注意到沈妄眼尾濃烈的墨色，以及極力繃緊壓著的下頷線。
他徑直走到林漾身邊，看清林漾傷口的那一瞬沈妄周身的氣壓降到了極點，一張臉陰冷的嚇人，抬頭望向明媛時的黑眸似浸了冬日下極寒的冰霜。
沒再耽誤時間，沈妄抱著人出去，隻在低頭安撫林漾時散去了眼底斂著的半數寒意：“疼了就哭，別忍著。”
林漾身上的血跡都蹭到了沈妄身上，見他毫不在意還用自己衣服給她包著傷口，有些費力地抬起指尖碰了下沉妄的手背：“哥，你別這樣，我剛剛救了你媽。”
她看出沈妄此刻整個人繃著的神經，更知道他此刻胸腔壓著的惱怒。
沈妄叱她，他想訓這丫頭又心疼她這會滿頭的冷汗，上了車一言不發地給她細細擦著，緊閉的車廂內散著零下幾度的低氣壓。
別說司機把車子踩得飛快，林漾被這氣氛搞得傷口更疼了，無力地還想抬手去蹭他臉頰，沈妄倏地攔住她，冷聲：“老實點。”
他黑眉皺的又深又緊，瞧著這丫頭現在煞白的臉色，壓了壓還是沒壓住：“我他媽不要求你去做一個好人，你能不能先去做一個健康的人！”
那傷口看的人膽戰心驚，裏麵的血管甚至都暴露在外，血肉模糊。
林漾是疼的流眼淚，她倒沒把沈妄這話放在心上，吸著鼻子：“那是你媽。”
她這樣子沈妄還以為她是委屈自己剛剛冷硬的語氣，這會更是有火發不出，強忍住吸了一口氣，繃著嗓子：“別說話了，馬上到醫院。”
他額頭青筋□□，比林漾還用力。
林漾的意識漸漸模糊，到醫院下車時她已經開始昏迷了，隻是靠著僅存的那一絲清醒意識到沈妄把她抱起，在她耳邊像是落下一句：“誰都沒你重要。”
沒再聽清，她直接昏了過去。
這個手術做了一下午，直到晚上八點才結束。
明家一家人都過來了，包括兩老人。劉甄看著自己女兒，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歎了口氣：“你看看你這都做的什麽事，捫心自問，你這些年管過沈妄什麽事，這次突然一回來倒開始擺起了當媽的架子，還想插手他和丫頭的事？”
“明媛，你覺得你拋棄沈妄這麽多年你還有資格嗎？”
“她有什麽資格？”明學成也動怒，猛地敲了下拐杖，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明媛身體顫了下。
“這兩孩子的事是我們都同意的，他們兩經曆了多少你覺得你這個當媽的知道多少？你配當沈妄的媽嗎？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讓你不要管不要管，你看看你回來都做了多少幺蛾子！”
老爺子原本就心疼林漾那幾年的生病，當下過來聽到林漾又為明媛受傷火騰地一下就上來了：“你回來這幾天我跟你說過的話你是一點都沒放在心上是吧？你非要讓沈妄跟你斷絕關係你才高興？你是站在什麽身份你去破壞兩孩子？”
“現在人丫頭為了你手上落下了那麽大一個口子，你也聽見醫生說的了，她這疤痕抹不掉了，你也是為人女兒的，人家爸媽要知道了得多心疼啊，你這一輩子良心就能過的去？”
明珩過來都沒勸住兩老人，他姐這些天在海京做的事明珩也知道一些，又是什麽聯姻、給沈妄找未婚妻、不同意林漾進門這些話他都聽明媛提過不少次，為此，連帶著他沒少在家被明學成和劉甄批。
“姐，不是我說你，這事，你是真的不對。”
他看了一圈，發現沈妄在病房裏收著林漾，對外麵這些置若未聞，也知道沈妄這會是最容易動怒的時候，提醒明媛：“你還是做好心理準備吧，我幫不了你。”
後過來的卓曉桐從路上就開始發火了，看見明媛也沒好臉色，這會連喊人都懶得喊了，哼了聲直接推了門進病房裏看林漾。
明媛抬頭，在明珩要走開時突然問了一句：“她是真的，喜歡沈妄？”
“……”明珩都不知道怎麽說她這個姐好了，明學成又是一拐杖敲在地上，指著她忍了又忍，最後才歎氣“唉”了一聲，和劉甄一塊帶著氣離開。
“都這樣了你還看不出來？”明珩反問，“林漾有多喜歡你可能不知道，我可能也不清楚這個程度，但是沈妄喜歡林漾，是從高中就喜歡到現在的，他們兩喜歡了快八年，甚至都快趕上了你在沈妄的時間，你還覺得兩人就是小孩過家家？”
“姐，你未免也太看低沈妄了，你太不了解你兒子了，他說的喜歡和動心，都不是隨意的承諾。”
事情都到這地步了，明珩覺得幹脆就說開吧：“你以為林漾是圖沈妄的錢？你難道不知道當年高中時林漾就因為兩人的這種關係放棄了彼此的喜歡？”
“如果她真是因為利益和沈妄在一起，那高中那個時候她也沒必要離開，在沈妄身邊耗這幾年怎麽都會比現在得到的更多。”
明珩一一給她分析著：“你如果是因為兩人名聲覺得不該在一起，那就更沒必要了。人活這一輩子，不是給別人看的，何況他們兩現在一沒血緣，二沒戶口關係你擔心什麽？”
“擔心沈柏裕官場上的那些榮譽？”
明珩笑著搖頭：“姐，沈柏裕是多自私的人你應該最清楚，當年兩孩子的分開你真以為他是為了沈妄好嗎？他是最無情的人，他不過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名聲和地位，沈妄和林漾兩人已經為了他放棄過了一次，憑什麽還要兩孩子再為這樣的人放棄一次？”
“他們隻是喜歡，他們有什麽錯呢？”
“愛而不得這個詞從來都是人們給自己身上加的枷鎖罷了，他們彼此喜歡、堅持，沒影響到任何人，憑什麽不能在一起？”
明媛徹底愣住，她沒想到一向懶散放羈的弟弟會講出這麽一番話，她怔然地抬頭，發現明珩正看著病房內的卓曉桐，明媛瞳孔閃了下，隻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來，震驚道：“你們在一起了？”
明珩已經沒耐心繼續在這個開導自己這位姐姐了，最後看了她一眼，轉身進病房，語氣疏離：“姐，這不是你該問的事。”
“另外，公司裏的項目你該轉接還是立馬轉接吧，這事過後你還是盡早回國外吧，這裏不適合你。”
明媛急著辯解：“我……”
“你難不成真想沈妄動手和你鬧得母子關係破裂？”
明珩這一句話徹底讓明媛沉默了。
她回想之前沈妄和自己說的那些，回想自己這些天做的事，以及林漾告訴她：
“這不是他的人生，是你這個母親給他選擇的人生。”
“你到現在為止，都還不知道到底怎麽走近他，都不知道你給他造成的傷害有多深。”
“傷害造成了就是造成了，是不可逆轉的。”
“他那個時候想要的，隻是單純的父母陪伴，不是什麽將來的那些許諾。”
腦海裏突然被這些說辭填充，明媛指尖縮了下，她僵硬地抬頭，混亂的視線裏映著病房內沈妄坐在床邊的背影，明媛攥緊了手指，眼皮緊緊顫了顫。
她這個母親，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她是不是真的，和沈柏裕一樣自私……
作者有話說：
快了，快結束了。後麵還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