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周四的課程有些繁重，上午語文課多，下午又是一連串的理科轟炸。
林漾困的不行，但因為坐在第一排也不好明目張膽的睡覺，旁邊的馬鈺精神倒是極好，跟使不完的精力似的。
見她困得很，馬鈺提醒她放學去買瓶冰水喝，能提神。
於是林漾和周弦思、沈曼凡三人在下午放學後的吃飯時間裏去了小超市，除了買冰水她還買了幾條速衝咖啡。
沈曼凡餓的不行，買完東西問她去不去吃飯，林漾坐在那處昏昏欲睡：“你們去吧，我一會買個飯團回班吃。”
周弦思和沈曼凡兩人也就先去了食堂吃飯，她自己坐在小超市裏的開放休息區，打算把這杯咖啡喝完就走。
冰水的確刺激。
隻是林漾有意識清醒，眼皮卻重的跟抬不起來似的。
昨晚被某人氣著，寫完作業都已經快一點，又加上早起，她今天精神能好就是怪事了。
小超市裏有人進有人出。
幾分鍾後，有人在她對麵落座。
林漾上一秒還在半睡半醒間，下一秒瞬間就清醒了。
“怎麽，看見我這麽驚訝？”陶文霜笑的開心，“你這不就是跟著你媽重新換了個家庭，認了個新爸嗎？這臉不至於這麽難看吧？”
“這才幾天，就這麽吃不消啊？”
林漾熬夜又加上沒睡醒，狀態自然不好，整張臉透著懨懨的白色，比平常的清豔裏又多了份頹靡。
雖然臉色不好看，但底子好，自然也用不上難看這個詞。
她知道陶文霜在故意找茬。
也不想搭理，隻點點頭：“嗯，你說的對。”
林漾打了個哈欠，拿起咖啡準備走人。
剛從門口進來的男生不經意間看向這處，饒有興致的多看了會，然後又趕忙掏出手機來個現場播報。
陶文霜自然不會輕易讓人走，她跟林漾之間那可是從出生起就結下的梁子，逮到機會就羞辱。
“聽說你媽找的那家還有個兒子？你是不是多了個哥啊？”
林漾回頭，她不喜歡被人注視，陶文霜卻跟怕沒人知道一樣，聲音也不避著。
“怎麽樣，有哥的感覺好嗎？也不知道你這哥哥對你是不是真心啊，我聽說有錢人家的孩子都挺看不起像你這樣的拖油瓶的，也不知道你這個哥哥是不是會好一點。”
咖啡壓根沒解多少困意，林漾利落的一口喝完，冰和苦的雙重刺激讓她眼眸半眯，冒到嗓子口的火總算是被壓了大半。
她毫不掩飾自己的煩躁。
“對，我就是多了個哥，有哥的感覺還挺好的，你沒吧？要不我現在把我哥喊過來讓你也認認人喊聲哥？”
“你……”陶文霜一時間被氣的接不上話。
“陶文霜，別惹我。”林漾把杯子扔進腳邊的垃圾桶裏，看也沒看她直接走人。
展子鑫看熱鬧不嫌大的把最後一條消息發送，而手機另一端的男生卻沒一絲閑情逸致，他唇角抿成了一條直線，羽睫下似浸了冰一般的瞳眸盯著屏幕上的幾個字——
她讓別的女生認你當哥。
沈妄瞬間黑臉。
當他是商品嗎？
還想著推銷給別人？
-
晚上放學的時候沈曼凡拉著林漾到側邊的巷子小吃攤上買了點小吃，周弦思她媽過來接她，沒跟兩人耽擱，跟著她媽回了家。
王叔上午跟林漾說了晚上來接，林漾給他打了電話，讓他稍等幾分鍾，自己一會就過去。
“她媽好像挺不喜歡我的。”沈曼凡走到一個小推車前停下，這處賣的是那種素麻辣燙，是位老奶奶賣的，旁邊的地毯上是她老伴賣的一些文具小用品。
兩人年紀較大，因為動作慢，來買的人並不多，生意也算不上好。
林漾之前來吃過一兩次麻辣燙，味道還可以，她買文具也喜歡在老爺爺的攤上買，因為兩人跟她們說話時的語氣很和藹慈愛。
聽見沈曼凡的話，她回憶：“我之前見過一次，思思媽好像對她管得比較嚴。”
“何止是嚴，她媽就想讓她跟成績好的玩，平常好像都限製思思的出門，你沒感覺思思這安靜內向的性格跟家庭有關嗎？”
林漾回憶了下，但沒過多評論。
“麻辣燙好了。”老奶奶笑著把菜撈出來，細細的問她們吃不吃辣，要不要醋，加不加香菜。
老年人打包的動作明顯慢吞了些。
兩人在巷子裏耐心的等著，也不催促。
錢盒就放在中間，方便學生自己付錢找錢。
大家倒也自覺。
兩分鍾後，老奶奶遞過來麻辣燙時旁邊賣文具的老爺爺還好心提醒：“時間晚了，丫頭早點回家，別在外邊逗留。”
兩人道謝，說了聲好。
剛跟沈曼凡分別走了幾步，高二第一節 課下課，裏麵的學生趁這會短暫的時間湧出來買吃食，林漾在這迎麵的人群中看到了一個身影。
想起早上沈妄剛說的話，她下意識的要避開。
隻是楊瀚已經看見了她，熱情的走過來，示意她手上提著的麻辣燙：“你也喜歡吃他家麻辣燙啊，我也正要去買，他家味道挺好的。”
林漾點頭，疏離的應了句：“我先回去了。”
她跟楊瀚本就不熟，就算沒沈妄的提醒，她也沒打算過深來往。
“哎，你……”
“怎麽，又來吃葉煒家的麻辣燙啊？”從他身後走過來另外兩個男生，看似和善的把胳膊搭楊瀚肩上，說出的話卻並沒那麽和善，“這是要去白吃還是又要去偷錢偷東西啊？”
楊瀚臉色發白，有些害怕的低頭：“沒，沒。”
林漾認出這兩人。
都是沈妄身邊的。
展子鑫真他媽覺得自己太好脾氣了，想動手時才意識到她還在這，跟紀磊使了個眼色讓人帶去旁邊教訓，友好的跟林漾介紹自己：
“妹妹，我是你哥同學，你上次見過的，我叫展子鑫。”
男生笑容陽光，皮膚有些黑，林漾印象裏這人好像就挺好笑的。
她不甚熱絡的打了招呼。
展子鑫也不在意，想起紀磊跟他說過這妹妹那天在籃球場幫了楊瀚，忍不住提醒：“妹妹，他真不是什麽好人，就是人渣，沈妄這是在教訓畜生。”
林漾不解。
這會出來的人有些多，這節課有十五分鍾的休息時間，展子鑫站到了旁邊給她簡單解釋了幾句。
“就你手上的這麻辣燙，是我們班一同學家開的，他家條件不好，從小就沒爸媽，都是他爺爺奶奶給拉扯大的，你也看到了老兩口不容易，這麽大年紀了還在這擺攤做生意。”
“他們沒收入來源，隻能吃低保加上這點微薄的收入來源供家裏生活，我們班那同學的學費都是靠的貧困生補助金，他身體不好，時不時的還要去醫院，三個人都挺心酸的。”
也因此，學校裏他們高二年級部大都會照顧點。
買文具和吃飯都會經常來這攤上。
但楊瀚還真就幹出了畜生事。
他仗著這處是巷子裏沒什麽人注意，又吃準了老兩口動作慢視線不好，每回來買麻辣燙都不付錢，還從中間的盒子裏偷偷拿錢，買文具時還總能順點東西走。
這事還是沈妄先發現的，他經常光顧這處，買東西也就是個借口，偶然聽見老奶奶跟老爺爺算賬，掙得錢少的可憐，壓根就對不上號。
從那之後，他就多留意著，倒沒想最後發現了楊瀚這垃圾玩意。
林漾第一次看見的那天，就是他又從攤販上拿了不少葉煒要看病的錢，沈妄氣急，下手才狠了些。
那天知道的一瞬間，沈妄二話沒說，直接從錢夾裏掏出錢遞給葉煒，利落幹脆：“不是白給你，記賬，以後還我。”
他在這時候仍注意著不傷害葉煒的自尊心。
展子鑫的這番話讓林漾一直到上了車還沒完全回神。
她那天好像誤會了沈妄。
司機王叔見她手裏提著個塑料碗，主動跟她聊天：“這是餓了，回家吃夜宵？”
林漾從思緒中抽離，應聲：“對，隨便吃點。”
她其實並不餓，隻是看著兩老人夜晚謀生，總覺的不易。
“其實餓了的話可以直接跟家裏的李姐說，她人挺好相處的。”王叔很少會說八卦，但這段時間也看出這小丫頭在這個家有些拘束放不開，寄人籬下、小心翼翼。
他自己也有個跟林漾差不多的女兒，所以打心眼裏有些憐惜這無辜的小姑娘。
“沈部人挺好的，他可能經常在單位不怎麽在家，你疏離感會比較重些，但其實他還是挺注意著你們在學校的生活的，他經常在車上跟老師打電話了解情況，沈妄也沒你看到的那麽難處。”
林漾聽著，無力地向後一靠：“但我好像做了一件錯事。”
“錯事啊，沒什麽的，沈部和沈妄都很好說話的，尤其沈妄這孩子，他其實沒表麵那麽冷酷深沉，他才是熱心腸的，心思比誰都細。”
王叔總算找到能讓他傾訴的人，天天安靜開車都快悶壓抑了。
林漾微微坐直了身子，有興趣的“哦”了聲，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就比如天天早上他都讓我提前在上一個路口停車，你是不是以為他不想讓人認出跟你的關係？”
“不是嗎？”
“丫頭，你真想多了。”車子剛好等紅燈，王叔指了指自己的膝蓋，“我之前有次送他的時候門口車多，在他學校門口下坡路時一晃神出了車禍，膝蓋受了點傷，休息了兩個月，從那之後我再開車他就不再同意我到學校門口了。”
“都是讓我提前在路邊給他放下，自己走過去。”
林漾錯愕。
-
卓季芳因為要睡美容覺，每晚都睡的很早。
林漾到家的時候那碗麻辣燙也脹成了一團，想起老人的艱難，她還是吃了大半後才扔進垃圾桶。
李姨確實沒睡，從房間裏出來，聞見香味問她是不是餓了。
“沒事，李姨，我從外麵買的飯，你趕緊回去睡覺吧。”
李姨說到底是個長輩，也看出這姑娘確實可憐，於是像叮囑小輩那般叮囑外麵的東西不幹淨，要少吃，以後餓了就回來告訴她。
林漾一一應著好，讓她趕緊先回去睡覺。
“你跟沈妄一樣，每次一要給他做夜宵就讓我回去睡覺，還告訴我不要等他，餓了他自己做，這孩子啊，就是懂事。”李姨無心的說著。
林漾端著杯水站在桌子旁，有幾秒鍾的恍神。
她想起之前看到過李姨手被燙傷時沈妄給她找藥膏和創可貼。
她喝完水，仰頭看了下牆上的時鍾表。
估摸著高二的下課時間，她尋思著，今晚必須做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