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開學第一天，林漾的心情卻沒那麽美好。
見時間還早，她先去學校裏的小超市買了個麵包和牛奶，再回班的時候，班級的人已經到了大半。
長川三中是省重點高中，每年的重點大學錄取率遠超一中和二中，而從初中部選拔上來的學生大都是能在市中考榜上排的上名次的。
而進入三中後，三中也會優先挑選出一部分拔尖優秀的學生單獨組成一個班，俗稱實驗班，一班就是這樣的存在。
進來的大半學生都是市排名名列前茅的人，另外的十多個是在某個科目上極為擅長和突出，整體成績不會太差的學生。
林漾沒關注自己的市排名，隻在那天報名時瞥過自己在進班的名次排到了本班的第八名。
不算多優異的成績。
昨天晚上卓季芳進她房間跟她提過，她那位名義上的哥哥，進班成績是市第一的名次。
想到這，林漾又煩躁的咬了口麵包。
她知道卓季芳是什麽意思，但要自己追上同樣第一的成績，確實有點難度。
早上老錢剛往他們班領了個第一名，她中考分和這位第一名的許縱差了將近四十分。
早自習下課的時候沈曼凡過來：“漾漾，你看看吳澤昊那樣子，太丟人了。”
沈曼凡、吳澤昊都她初中同學，三人倒是意外又分到了一個班。
林漾順著她的提醒轉頭看了下，吳澤昊正跟第一名套著熱乎，她沒什麽反應的轉回頭，喝了口牛奶。
“說起來，你家現在搬到哪了？離學校遠不遠啊？”沈曼凡知道她爸和她媽離婚，一開始還顧忌著避開這個話題，後來見林漾沒什麽反應，也不刻意繞過了。
“不遠，很近。”林漾早上剛問完司機，知道了一條小路，走路十幾分鍾就能到。
又聊了會，上課鈴響的時候沈曼凡叫她：“一會下課大課間我們去小超市買水喝吧，這天雖然陰，但總感覺悶熱。”
林漾現在坐第一排，同桌馬鈺是個粗枝大葉的性子，聽見兩人的對話熱情的加入：“一會幫我帶一瓶吧，回來我給你錢。”
她隨口應下，拿出這一節要上的英語書。
並不想過多交流。
大課間有半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吳澤昊聽說她們要去硬是加入：“一塊啊，我請你們。”
他從在初中時就經常跟在兩人身後，兩人都習慣，沈曼凡常說他沒皮沒臉的。
從懷德樓到食堂的小超市隻要穿過一個石橋就行，所以和他們差了一個走廊的高二年級大都會從思學樓走到懷德樓下去。
樓梯間來來往往的人有些多，三人下的慢了些，吳澤昊在一旁罵罵咧咧和沈曼凡鬥嘴。
林漾習慣性地歎氣，一上午的煩悶讓她一點不想開口。
剛上了石橋，迎麵走來一群人。
校服顏色和他們高一年級的白色明顯不同。
那是三中高二年級的青藍色校服，林漾早上剛在某人身上見過。
此刻又見到了。
對麵的沈妄自然也看見她了，他一手插兜，另一手拿著瓶礦泉水，步子晃晃悠悠的，因為正在聽旁邊的人說話，走的緩慢。
兩隊人一左一右，即將擦肩而過。
兩人倒是心照不宣的一個眼神都沒分給對方。
倒是吳澤昊突然想起什麽，沒什麽顧忌的問道：“對了，你不是剛進你那後爸家裏嗎？你那後爸跟繼兄對你怎麽樣？”
林漾：“……”
她眼角的餘光明顯看見那人身影停了一瞬。
她違心的答：“挺好，很好。”
四個字極為清晰緩慢。
三人身影漸漸遠去。
另一隊中有人聊著聊著才突然發現沈妄落在了後麵，最邊上的展子鑫奇怪的往後看：“沈妄，走快點啊，你這想什麽呢，心不在焉的？”
沈妄揚起手，徑直把沒開封的礦泉水扔過去，朝身後某個方向望了下，又回過頭，漾著抹笑。
“我在想，人在說謊的時候是不是真的臉不紅心不跳。”
展子鑫：“……”
什麽玩意？？？
……
剛下了石橋，沈曼凡就拽著林漾驚呼：“剛剛，剛剛那男生你看見沒，他媽的，好帥，五官真的好有侵略性，我好吃這張臉！”
“什麽？”吳澤昊咋呼，“你能不能有點出息，看見個男生就說帥，你眼白長了？”
沈曼凡罵了他一句，又繼續跟林漾說話：“他就是我之前看到的三中宣傳片中出現的那人，好像叫什麽沈妄，還是去年的市中考狀元，沒想到開學第一天就能遇見，太幸運了。”
她激動的止不住歡呼。
一個本班的許縱已經夠飽眼福了，沒想到又來個沈妄，這長川三中到底是什麽神仙寶藏學校。
林漾一直聽她說著，沒什麽反應的先拿了馬鈺要喝的那瓶水，又給自己拿了瓶順手的橙汁，見沈曼凡一直等她回應，才淡淡應了聲：“嗯。”
“你怎麽了，漾漾？”沈曼凡這才察覺不對，“你今天一上午好像都不怎麽高興，發生什麽事了嗎？”
吳澤昊也緊跟著看過來。
“你是不是受誰欺負了？老子去給你教訓！”
“沒有，”林漾隨意找了個借口，“就是昨晚沒睡好，沒什麽精神。”
她又叮囑吳澤昊：“早上班主任才剛批評過你，你後麵注意點，別真跟人打架。”
吳澤昊自發的把這話認為是在關心他，不好意思的摸摸頭：“放心放心，不會了。”
付完錢，幾人一起出去的時候林漾突然想起什麽，慢吞吞的喝了口橙汁，擰上蓋子，問他：“你打架受過最嚴重的處分是什麽？”
吳澤昊無所謂的聳聳肩：“我們那沒怎麽真動手，就是唬唬人，頂多就是通報批評，留校察看，再嚴重點停課，讓家長帶回家教育，不過要真把人打廢了，就直接開除了。”
想起昨天那一幕，林漾杏眼微眯。
沈妄說要廢了楊瀚，應該不是真的吧。
中午的時候，家裏就她跟卓季芳兩個人吃飯，沈柏裕中午一般很少回來，沈妄自然不會回來給自己眼睛添堵，所以也選擇了在食堂吃飯。
飯桌上卓季芳問她早上和沈妄相處的怎麽樣。
“就那樣。”
卓季芳蹙眉：“漾漾，我們剛到這個家，一切都要小心翼翼，沈妄雖然不是你親哥，但以後他都是你哥哥，你要快速和他建立好關係，這樣媽媽也不會難做。”
“就當是體諒媽媽，有些事忍一忍好嗎？”
她盛了一碗湯放在林漾手邊。
林漾沉默片刻，才低頭抿了一口。
“媽，我知道了，你不用擔心。”
卓季芳笑了，催促她趕緊喝湯。
因為是第一天開學，學校裏沒怎麽上課，晚上布置的作業也並不多。林漾晚上回家的時候沈柏裕還沒到家。
她和沈妄的晚自習放學時間也不一樣，所以回來碰不上也樂得自在。
這幾日林漾沒再乘坐司機的車子，她和同路的同學走了那條小路，互相也能有個伴。
是以，除了早上吃早飯兩人碰見，一天下來倒也見不了幾次。
除了開學那天，沈妄每日也是走路或者公交車上學。
周五那天，林漾下來的時候那人已經吃好早飯，失神的間隙沈妄抬頭看過來，兩人視線對望了一瞬，她不好再裝沒看見，主動打招呼：
“哥哥早。”
沈妄看出她的猶豫，胳膊肘搭在玄關的鞋櫃處，毫不避諱的抽了根煙出來，恣意的點燃、吞吐。
煙霧繚繞間他眼尾半勾，林漾聽見一聲很低的笑聲。
“既然這麽討厭我，那為什麽還要違心的跟我打招呼？”
淡淡的煙草氣味在周圍的空氣中擴散。
家中沈柏裕也吸煙，林漾不喜歡那種煙味，但沈妄的這支煙好像聞起來並沒有那麽討厭。
但也不喜歡。
她麵上並沒表現出來，隻是牽起了唇角：“哥哥是讓我以後在家裏也裝作不認識你嗎？”
如果可以，林漾倒是求之不得。
但沈柏裕和卓季芳的關係擺在那，她就算再裝，也不能和沈妄撕破臉。
沈妄笑了。
笑意很淡。
他摘下煙，喉結輕滾，凜冽的眼角漾開半分不甚遮掩的弧度。
他說：“林漾，你就這點能耐？”
隨著關門聲的響起，林漾倏然回神。
沈妄剛剛臨走前的最後一句話是：“為了你媽，你倒是挺會委屈求全的。”
她靠在樓梯拐角處，指尖攥緊了旁邊的扶手杆，空氣中還散發著香煙的點點氣息，有一瞬間，她被刺激的有些窒息。
沈妄的話直白又鋒利。
卻也是準確無誤的揭開了她努力掩藏的難堪。
從那天後，兩人一個周末都沒再見到。
周六的時候沈妄要上課不會在家，頂多周日中午在家吃頓飯晚上繼續上晚自習，林漾特地在周日那天約了沈曼凡出去玩，避開了尷尬。
周一開學那天沈柏裕吃早飯時倒是提起：“明天我和你媽要出去參加個活動，晚上回的遲一些，李姨明天也有事，你在學校買點吃。”
他說著要給林漾拿錢，林漾不想讓他覺得見外，也不多說，接了錢應了句“好。”
“對了，沈妄最近跟你相處怎麽樣？他有沒有欺負你？”
卓季芳看過來。
“沒有，沈叔。”林漾說，“哥哥對我挺好的。”
沈柏裕滿意的點頭：“漾漾，把這裏當成自己家，有什麽不舒服和不開心的可以直接跟叔叔說，叔叔會替你做主。”
“好，謝謝沈叔。”林漾維持著臉上的笑意。
臨出門拿鑰匙時卓季芳才想起來：“家裏鑰匙還少一把，明天再去配。今天晚上李姨不在，你回來時去高二找一下你哥，問他要鑰匙先回來。”
本來4把鑰匙，沈柏裕拿一把，林漾和沈妄各拿一把，還剩一把放在門口，卓季芳和保姆出門隨意拿用，但因為昨天沈柏裕在單位換衣服弄丟了一把，李姨這次回家明天下午再來必須要帶一把開門，沈妄的早上又拿走，還剩一把沈柏裕今天也要帶走。
也就沒多餘的給林漾了。
她跟沈妄在一個學校，和沈妄暫時共用一把倒也合理。
隻是想起那人對自己的態度，她心累的呼出一口氣。
晚間放學的時候林漾故意磨蹭的遲了一些，同桌問她怎麽不走，她謊稱還有點作業要寫，不急。
平常和她在一個路上的周弦思過來找她，她又用了同樣的借口。
等到人走的差不多了，林漾才收拾書包。
高二的第一節 下課鈴聲也在這會響起。
她無可奈何的朝中間的走廊走去。
沒辦法，沈妄比她遲了一個半小時放學，她總不能一直在學校幹等著。
整個高二年級燈火通明，這會剛下課，班級裏的學生基本全都出來，在走廊聊天、打鬧、接水。
好在她跟沈妄都是一班，連樓層都是一個。
所以剛穿過走廊，林漾就看見了那熟悉的身影。
彼時那人正和其他三兩個男生站在走廊與樓梯口的銜接拐角處，幾人圍成了一個圈遮住了朝向辦公室的方向，遠遠看著就跟幾人站在一塊聊天的模樣。
而身高最突出的沈妄，站在人群中心，他雙臂鬆散的環著，那張雋刻的臉上透著幾分薄涼的笑意，狹長的眼尾似輕蔑的睨著麵前瑟瑟發抖的人。
林漾看清那人的臉——又是楊瀚。
她不知道這兩人到底有什麽過節，但像這樣下課期間就在樓梯口如此明目張膽，應該不是什麽小仇。
威脅人拿錢倒也不至於。
林漾望了一圈，發現雖然有人注意但大家都統一的視而不見，恨不得離這幾人八丈遠。
沈妄說過讓她在學校裝作不認識他，林漾想著還是等人群散了再上前跟他說話吧。隻是那處有人先發現她：“沈哥。”
是那天打架時她見過的男生。
沈妄側目。
他黑眉還是擰著的，燈影下棱角分明的五官多了些不耐和冷冽。
一秒後，他極富侵略性的眸子在她和楊瀚的身上梭巡，懶懶挑眉：“怎麽，又來找他要錢？”
林漾：“……”
這哥，可真是他媽難伺候啊……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