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女生素白著一張臉,鼻尖微翹,烏發紅唇,黑白分明的眼底點綴著初秋的些許陽光,林漾本就是杏眼,這會仰頭下意識抬眼皮時眼尾更顯圓潤流暢,十分清澈靈氣。

原本清冷明豔的長相卻在此刻顯出幾分人畜無害,可憐巴巴。

沈妄注意力卻壓根不在這上麵,聽著她那軟下來的聲音跟看神經病一眼看她:“你嗓子卡糖了?”

“……沒”

“沒就給我好好說話。”沈妄嫌棄的把人拎開,“難聽死了,以後少用這腔調跟人說話。”

林漾覺得自己白浪費了精力,這人壓根就不吃軟,偏就吃硬。她也不哄了,想起剛剛他說的競賽的事,隨口問道:“你要去多久,什麽時候回來?”

“四五天,十一月。”

林漾習慣了他這不耐煩的語氣,眨眨眼道:“那祝哥哥競賽考第一。”

沈妄想笑:“你真心的?”

沉默兩秒。

“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真話。”

“不管怎麽說,你現在是我哥,祝你考第一是真心的,但你每次考第一我就會被嘮叨,所以站在另一個角度,又沒那麽想了,真假一半一半。”

林漾也不遮掩,說百分百真心她自己都不信。

沈妄是真的笑了,他扔了煙抬腳碾滅,斜著眼看過來,一副“那你還跟我麵前裝模作樣”的欠揍表情。

林漾是真想揍他。

沈妄移開目光。

“剛剛那句話,誰告訴你的?”

那句“做事先做人”沈妄聽得清楚。

“忘了。”林漾望著遠處開的極好的杜鵑花,低聲道,“可能以前聽誰說過吧。”

沈妄看了她一眼,沒再多問。

但那句堅定的“你首先必須要長成一個人,而不是這個世界的癰疽”在他耳邊反複響起。

沈妄再回教室的時候展子鑫幾人帶著楊瀚在樓梯口等他,他過去,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麵前這沒點出息哆嗦著身子的人。

“你喜歡她?”沈妄問的直白。

楊瀚吞了吞口水:“我……”

沈妄看不上他這窩囊樣子,眼前突然浮現剛才女生看他時那張嬌豔的臉蛋,鋒銳的話也脫口而出:

“離她遠點,你配不上。”

-

十一月初的時候,高一部又舉行了一次月考,林漾的名次不但沒上還反掉了一名,為此,卓季芳沒少唉聲歎氣。

周五的那個晚上,前排的吳澤昊組織大家周六一塊出去玩。

問林漾時她猶豫了會,跟周弦思說:“思思,你幫我打個掩護,我發個消息。”

她偷偷拿出手機。

周弦思忙往她那邊擋了擋。

找到通訊錄,直接拉到最下麵,林漾點開“自大狂”的短信編輯頁麵。

兩人的對話還停留在上次她說“沈叔讓回家吃飯”的那個中午。

再後來沈妄在隔天吃完飯就去了鄰市參加競賽。

林漾記得他說回來的時間就這幾天,怕沈妄回家看書學習她作為“差生”出去玩又要被卓季芳碎碎念,她隻好先打聽:

【哥哥,你這周末回家嗎?】

過了一分鍾左右。

自大狂:【怎麽,我爸你還沒孝順夠,又打算來孝順我了?】

林漾自動忽略他這句話:【哥哥,我有一些題目不會,周末你如果回家的話給我講講吧。】

另一邊壓根沒打算回家的沈妄不知道這人又犯了什麽病,擰眉盯著屏幕看了好一會,才回:

【你做夢做到天上了?】

很好。

林漾滿意的收起手機。

這下自己這繼兄周末就不會回家了,那她也能安心出去玩了。

隻是那個周六的娛樂並沒那麽愉快,出去還沒開始玩就碰見了周弦思的爸爸,林漾和沈曼凡禮貌的打了招呼,但也能看出來周弦思的爸爸並不喜歡她們。

最後周弦思心神不寧的被叫走,幾人也沒怎麽玩到最後。

林漾乘公交車回去的時候還不到四點,晃悠著去附近的小商場轉了圈給自己買了杯奶茶,她也不喝,就拎在手裏。

手機連著振動,高辰俊鍥而不舍的給她發著消息。

都是一些“到家了嗎?”“吃飯了嗎?”類似的沒話找話。

上次林漾沒同意加Q後,他不知道從哪裏弄到了她的手機號碼,沒事就給她發消息閑聊。

盡管林漾十條可能隻回一條。

她現在甚至連帶著對高辰俊這人都有點厭惡,他這人裝看不懂她明確的拒絕,反而越挫越勇。

林漾沒感動,隻有反感。

把這些信息都刪除,她也正好到了家門口,剛掏出鑰匙擰開了門她就傻眼了——這人不是說好不回來的嗎?怎麽這會坐客廳看好戲似的打量她是什麽意思?

“連聲哥都不會叫了?”沈妄瞥向她手上的奶茶,“嘖”了一聲,“看手機上給我發的消息,我還以為你做題有多求知若渴,渴到了專門跑出去買奶茶喝?”

他欠扁的臉上寫著:原來你就是這麽渴的

“……”

行吧。

這的確是個意外,林漾過去,隻是客氣的問了句:“哥哥,那你要喝嗎?”

沈妄視線從奶茶移到她臉上,懶懶淡淡的扯了個笑:“怎麽,你還真打算孝順我?”

“???”

這他媽!!!這人到底是從哪個動物園裏跑出來的刺蝟精!!!!

林漾咬牙:“你愛喝不喝!”

他伸手:“給我。”

“你不怕我下毒?”

沈妄收回手,轉而漫不經心的從頭到腳打量了她幾秒,眼神無聲傳達著:就你這能耐?

再跟這人待下去林漾怕自己會氣死,她把奶茶往桌上重重一擱:“隨便,你愛怎麽想就怎麽想吧。”

說完蹬蹬瞪的上了樓。

沈妄好笑的瞅著她背影,這忍耐力怎麽越來越差了,稍微嗆兩句就炸毛。

學校進到十一月後,原本的課間跑操因為天氣變冷也慢慢取消,深秋的空氣都染著秋潮的寒意,校園內種了不少的桂花樹,滿園飄香。

學生的校服也從夏季套裝變成了秋季的長款,即便如此十一月一過,進入十二月後林漾也在外麵加了個外套,這兩日溫度下降的厲害,他們的教學樓又在邊上,刮的都是冷風。

林漾從樓下打掃完衛生上來,十指尖凍得發涼。

她同桌卻過了好一會才回到座位上,整張臉麵無血色,周弦思卻沒感覺,從文具盒裏拿出一張筆就低著頭寫字。

周圍幾人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最後都看向林漾。

許縱問她怎麽回事?

林漾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自從上次思思見完她爸後,再回學校的狀態就明顯變了樣,經常一個人坐在位置上寫字、看書,不參與任何活動,自己擱那發呆。

想勸的話到嘴邊也不知道說什麽。

林漾多少能猜出點,也是家庭的緣故。

那天上午的課,周弦思又被英語老師批評了,英語老師在課堂上發了好大的火,說她上課走神,成績直線下降。

上午的第四節 課是體育課,林漾不想去,下去參加了個點名就又回到了班級。

班級裏也還剩下十多個女生,圍成一圈聊八卦。

她們提到周弦思的名字,沒一會又轉到這次的月考成績,再須臾後轉到了公告欄上高二年級的排名。

“這次高二月考,他們年級還是沈妄第一,這人真的牛,幾乎就沒掉過。”

“是啊,我們高一年級有許縱,高二年級有沈妄,連老師都說明後兩年我們省的高考狀元非他們兩莫屬。”

有其他女生回來,繼續加入。

“你們說誰,沈妄是吧?我上節課還看到呢,他跟幾個同學在南門的那個廢棄操場上抽煙,那姿勢和動作,真他媽絕了!妥妥的痞帥!”

“而且沈妄的側臉真能打,就跟我們畫畫老師教的那樣,他五官的線條比例是真的好。”

“真羨慕他們高二女生,天天能看到這張臉。”

“沒事啊,我們高一也有許縱啊,還跟許縱一個班,近水樓台先得月啊。”

其中一個女生想起之前聽說的沈妄家的位置,忽然喊林漾:“物理課代表,沈妄的家是不是跟你在一個方向?”

何止啊,他兩房間還就隔了一堵牆。

林漾:“好像吧,我沒注意。”

她轉著筆,寫那道數學題,秀眉皺了皺又鬆開。

幾個女生說下次讓她留意著,不看沈妄可太虧了。

虧嗎?

想起那人昨晚還在飯桌上意有所指的提醒:“你沒題目要問了?不需要我給你講解講解?”

那張嘚瑟的臉怎麽看怎麽欠。

中午的飯桌上卓季芳自然提及了這次的高二排名:“你看看你哥哥,這次又是第一,你有什麽不會的問題趁你哥哥有時間可以給你講講。”

“對啊,有什麽不會的我可以給你講。”沈妄似笑非笑的看過來。

行。

演戲是吧。

林漾放下碗,給麵子的拍了兩下手:“哥哥考了第一名,哇,哥哥好厲害。”

沈妄表情僵住,擰眉叱她:“你吃錯藥了吧?”

林漾瞪了他一眼,低頭戳著米飯。

她第三次月考的成績雖然不是太好,但總歸往上動了些,變成了年級排名第六,前麵的分數除了第一的許縱,其他大都追的很緊。

想在這個名次上再一下提高多少基本很難。

林漾很清楚。

但也煩卓季芳天天的嘮叨,提起之後期末放寒假要給她報補課機構時林漾想也沒想的答應了。

飯後,沈妄坐在客廳裏看手機。

林漾抱起從學習帶回的書準備上樓看會再去學校,反正時間還早也不急。

這些是卓季芳今天剛給她買的資料。

她小胳膊小腿的,兩隻手撐得手腕都是紅印。沈妄看不過去,要上樓時順手給她接過去,他隨意抽出一本翻了幾頁:“你要做這些?”

林漾兩手解放了自由,舒服的捏了捏,跟在他身後上樓:“做唄,反正寒假也要補課,就當複習了。”

“你真要補課?”聞言,沈妄停下來,看她。

“這些資料對你來說難道不是弱智題?以你水平需要浪費墨水浪費時間在這些無意義的題上麵?”

這話雖然直接了些,但總歸是在誇自己,林漾還挺高興的。

“沒辦法啊,做這些能少聽些念叨,讓我媽安心唄。”

她抬腳先上了樓梯開了門,轉過身要把書接過去。

沈妄沒給,還拎在手上,徑直給她放在屋內靠門的一個裝飾桌上,難得說了一長串的話:“你現在的成績隻需要多刷點類似附加題那種難度的題目,沒必要把筆墨花費在這些基礎題上,我看了你這幾次的分數排名,和前麵的人相差不大,這種情況,不是靠補課就能補回來的。”

“不過你要是為了讓你媽安心要去浪費時間,那就當我沒說。”沈妄閑散的插兜站在門口,“你自己好好想想,倒也沒必要為你媽做到這份上。”

“那你呢?”林漾突然問道,“你次次考第一難道不是為了沈叔嗎?”

沈妄不理解她這邏輯:“跟我爸有什麽關係?我考第一那是因為我聰明。”

他毫不謙虛,少年如此張狂的語氣卻越發意氣風發。

但林漾知道,就像沈柏裕嘴上說成績不重要,但每次看到沈妄第一的名次都會開心的多吃一碗飯,坐在他們這個位置上,財富和權力已經不是可以炫耀的資本了,相反,他們的家庭、子女的優秀就變得尤為重要。

沈柏裕那個圈子裏,攀比心不會比卓季芳要少。

而沈妄,就是他十足的底氣門麵。

她這短暫的安靜讓沈妄不由多看了兩眼:“你想的還挺多。”

林漾“唉”了一聲:“畢竟現在是這家裏一員,總不能讓你和沈叔丟人啊。”

“看不出來你還有這覺悟,但這就不需要你費心了。”沈妄站直身子,目光輕飄飄的從那摞書上略過,淡聲道,“我們家講究民主,不需要推你出去撐門麵。”

林漾剛想感慨她哥今天真善解人意,就又聽到不要臉的下一句——

“真要撐門麵我一個人就夠了,用不到你。”

“……”

作者有話說:

沈妄:你哥我在用不到你出頭

別忘了隔壁接檔小舅舅的文啊《嬌色正濃》:

作為明家晚年得子的小少爺,生來便站在頂峰的明珩在整個海京城無人不知,年紀輕輕已是明家隻手遮天的掌權人,麵上散漫雅痞,處事卻是狠戾涼薄,圈子中人人都要尊稱一聲小五爺。

時隔多年,卓曉桐仍記得第一次見到這男人時,男人懶懶眯眼打量她時的傲然桀驁,他咬著煙,嗓音又低又沉:“你剛叫我什麽?”

14歲的卓曉桐怯生生的站在那處,有些緊張的咬了咬唇:“四哥。”

男人輕笑。

他側目,不緊不慢的按滅了煙,冷冽的眸子微斂:“這麽點大,叫什麽四哥,叫聲四叔吧。”

從那以後,海京城人人皆知寡情薄涼的小五爺養了個嬌嫩的孩子,他護的緊,誰也碰不得,倒還真有幾分當長輩的樣子。

卓曉彤十八歲那年,明珩離開海京出國擴大事業版圖,她那份壓了許久不能宣出於口的喜歡也跟著藏到了無人知曉的心底。

三年後,明珩回國,聲名更甚,明家為他舉辦回國宴會。

四射而下的燈光裏,明珩黑色襯衫的衣袖被卷到手肘,眉眼犀利深刻。

他勾唇淡笑,看著她說:“桐桐,四叔是不是還沒教過你打人,乖,好好坐那看著。”

那一刻,被卓曉桐壓在心底的暗戀,再一次重見天光。

後來的某日,海京城上流圈內的高級會所內,卓曉桐冷眼看著他身邊擁靠的女人,氣急了喊他名字:“明珩,你玩夠了沒?”

剛還聒噪喧鬧的包廂瞬間安靜。

“啪”的一聲,明珩扔了打火機,隔著層煙霧凜眉望她,他眼底的沉鬱厭煩毫不掩飾:

“卓曉桐,你哪來的膽子,敢管我?”

卓曉桐一瞬的怔然後走的幹淨利落。

半年後,同樣的會所內,兩人同時出現在同一包廂。

眾人看著一晚上沒開口說話的小五爺,不由感慨姓卓的那小丫頭怕是真完了,沒了小五爺的庇護,這二十出頭的年紀再加上那張招人眼的臉蛋,怕是沒什麽好下場。

直到——卓曉彤的鞋子被人用酒水潑濕。

她壓著火,煩躁的把濕漉漉的鞋子踢開,白如玉的輕小雙足徑直踩在冰涼的地板上。

沒等有人想去看笑話,下一秒,一直坐在角落裏的明珩倏地起身,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在卓曉彤麵前單膝蹲下。

他脫了自己外套,耐心十足地把卓曉彤不配合的雙腳裹在裏麵,放在自己膝蓋上,似有些無奈:

“有脾氣回去再發,這會先別鬧,受了涼生了病晚上回去又睡不著,你這是折騰我還是折騰你自己?”

卓曉彤瞪著他,氣的又踢了他一腳。

明珩揉捏著她的腳踝,後悔地歎了一口氣:“桐桐,咱公平點,你不管我,那讓我管你行不?”